對於李子元的這個分析,何三亮皺了皺眉頭道:“你的意思是說,那邊現在已經在爲戰後做準備,正在悄無聲息的佈局?而王鐵石現在就是那邊的一個棋子,只不過是位置很重要的棋子?”
“王鐵石這個傢伙,早年在那邊做過軍官,後來又當了多年的民團團總,與那邊還有聯繫這倒是有可能。現在的僞軍將領,沒有幾個不是腳踩幾條船的。不過,他這次動手是那邊借刀殺人,我想以這個傢伙的能力,不會真的看不出來吧。”
何三亮的話音落下,李子元很肯定的點了點頭道:“老兄,你有些忽視那邊那位的眼光了。這位老兄雖說是當鋪少東家出身,但控制軍隊還是相當有一手的。即便是眼下困頓於地瘠民貧的晉西一隅,他手下的部隊也沒有幾個主動叛逃的。”
“我敢和你打包票,不僅是王鐵石這個傢伙。就連這整個山西的僞軍,沒有一個不和那邊有聯繫的。甚至哪怕就是一個小縣的僞警備隊長,也絕對不會真的輕視那位山西王。雖說他的眼光狹窄一些,但至少還是有一定水準的。”
“老兄,別忘了山西淪陷前,國內堪稱產能第一的太原兵工廠。還有現在除了他之外,還有那支雜牌軍可以做到至少輕武器自給自足?除了糧餉需要重慶方面補充之外,其餘的他即便在眼下都可以做到自給自足,這一點重慶都比不上。”
“軌道鋼製造出來的輕武器,雖說質量差了一些,可畢竟總比沒有要強的多。要是像咱們這樣,只能靠繳獲補充,他的部隊早就被吞的連渣子都不剩了。要是這一點都看不到的話,他又如何能控制着表裡河山的山西這麼多年。”
“無論城頭如何變幻大王旗,卻是始終都屹立不倒?現在問題有兩點,一個是畢竟現在外敵還沒有趕跑,他至少不會公開出手。第二點,就是借刀殺人。不僅是殺我們,也是殺王鐵石。也許王鐵石大量接收中央軍俘虜,讓他產生了一定的懷疑。”
“畢竟王鐵石不是他的嫡系部隊,既然他可以拉攏,那麼重慶方面也一樣可以拉攏。而且相對於戰後極有可能還是他轄區的的山西來說,重慶那邊開出的價碼也許會更高。哪怕是打進一個釘子,就是一個釘子。”
“反正到了戰後隨便給一個番號,對於重慶來說很容易的事情。用一個說你有用就有用,說你沒用就沒用的番號,去買通一個急於找出路的僞軍將領,幾乎是無本的買賣。相對於那位山西王來說,重慶那邊明顯更具備誘惑力。”
“最關鍵的是,他也清楚的知道,等到日本人走後,他山西半獨立的形勢,那邊絕對不會容忍。打進一個釘子,也是一個釘子。哪怕是這個釘子,他隨手就可以拔出來。但畢竟與重慶搞的太僵,對於他來說並不是一件有利的事情。”
“這次,利用王鐵石來進攻我們,即可以削弱我們的實力。也可以藉着我們的手殺人,更能堵住將來重慶的嘴,並拔掉可能的釘子。這對於他來說,也是一個用一個空頭的許諾,帶來無本萬利的買賣。都是人精子,在小算盤上誰都不差,都各有各的小算盤。”
“而王鐵石對於那邊的這個一桃殺三士的計劃,未必不清楚。只是他也沒有辦法,就算不情願也只能硬着頭皮來執行。但現在至少日本人不希望他垮,這個時候會配合他一下。要是等到日本人走了,到時候他就算拼光了,晉西那邊也不見得會出一兵一卒的援軍。”
“更何況,我們之間的仇恨,已經到了無法打開的階段。所以,他這麼做即對晉西那邊邀功請賞,給自己在那邊留下一條後路。因爲他知道,就算他這次損失再大,現在對他依賴相當大的日本人,也會想辦法重新給他補充的。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
“日本人越是日薄西山,對僞軍的依賴也就越強。而且現在給日本人幹活,本錢小、收益高。現在的日本人,也不會像前幾年一樣,動不動就將僞軍繳械。藉着日本人的勢力,擴充實力、地盤,交好各方面的勢力,坐待時局的改變,這個傢伙算盤不要打的太響。”
李子元這番話說完,無論是馬永成還是何三亮都不斷的點頭。而且何三亮在沉默了一下之後,看着李子元道:“那麼團長,我們預定的反擊還打不打?既然這樣,我看那個反擊是不是取消?”
何三亮的請示,李子元搖了搖頭道:“老何,這次反擊不能取消。不僅不能取消,還要加強原有的計劃,預定反擊的那個高地一定要奪回來。這樣,咱們纔可以更好的刺激他一下,讓他明天將最後一板斧儘快的施展出來。”
“老何,我認爲我們可以電告分區並軍區,明天下午已經秘密穿插到位的各部隊,就可以發起全線反擊。力爭在最短的時間拿下平川與落馬,將王鐵石的僞軍集團合圍在礄口外圍。這樣,我們承受的壓力雖然大了一些,但這樣一來我們可以取得完勝。”
李子元的想法,何三亮沉思了一下後道:“我看用不到下午,中午十三時發起全線攻擊怎麼樣?我們這邊,也要在這次戰術反擊過後,着手進行全線反擊。我看王鐵石所部現在的兵員不錯,解決了他俘虜正好可以解決咱們補充部隊的燃眉之急。”
兩個人的意見一致,李子元並未徵求其他人的意見。而馬永成對兩個人達成默契之後,便直接上報上級倒也是見怪不怪了。對於馬永成來說,他已經習慣了在戰場上不去幹擾李子元的決心。
考慮到此次反擊的節奏把握很重要,李子元親自指揮此次反擊行動。晚上八時,在炮兵連的全力開火掩護之下,李子元以一個加強連的兵力,對五七九高地實施此次戰鬥打響以來,李子元所部展開的第一次反擊。
在縱深五一六高地重機槍火力掩護之下,反擊部隊兵分三路,對擁有兩個山頭並有一條山脊與五一六高地相連的五七九高地實施全線突擊。此時五七九高地上,駐紮的是王鐵石所部特務營一個連,以及正在準備夜襲的僞軍一個營。
很明顯,雖然夜色已經降臨,但王鐵石並未打算放棄繼續突擊。尤其是在礄口已經在望,他的炮彈已經可以打到礄口村內的情況之下。他調動了一個後備營,利用五七九高地對五一六高地的高度差,利用最後一抹餘暉的掩護,秘密迂迴到了五七九高地。
李子元發起反擊的一個連,正好與這個僞軍硬碰硬的撞在了一起。在失守之後一直很平靜的五七九高地,瞬間響起了密集的槍炮聲。原本潛伏在五七九高地的僞軍,被反擊部隊打的措不及防。
但畢竟人數佔據多數的僞軍,在日軍一部的配合之下很快就重新穩定了下來。依靠有利地形,不斷的發起反衝鋒。兩軍在撞擊到一起之後,整個五七九高地戰場,很快的就變成了一場混戰。
僞軍不僅有兵力上的絕對優勢,而且在位置上還居高臨下。最關鍵的是在督戰隊,以及日軍刺刀的逼迫之下,打的也極其罕見的頑強。使得發起反擊的部隊,打的異常艱苦。兩個小時激戰過去,幾乎沒有取得任何的進展,自身卻是傷亡過半。
如果不是背後五一六高地的輕重機槍,以及李子元加強的一門二十毫米小炮全力掩護。搞不好反擊部隊非但未能拿下五七九高地,甚至還有可能被日僞軍給趕出來。兵力相差太懸殊了,對方還可以通過反斜面獲得源源不斷的補充。
而身後的炮兵,卻因爲兩軍已經混雜在了一起,根本就無法開炮掩護,只能在後邊急的直跳腳。見到周同滿臉都是大汗,李子元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對周同道:“你直冒汗有什麼用,用你的炮火切斷日僞軍之間的聯繫。”
“他們不可能把一個營都放在巴掌大的高地上,依靠的是源源不斷的第二梯隊。你將炮火延伸一百米打棱線,還有你的炮火可以壓制反斜面陣地。不要和我說什麼這麼打浪費炮彈,老子搞來的那些炮彈是讓你用的,不是讓你當祖宗一樣供起來的。”
李子元的這番話,對周同來說猶如醍醐灌頂一樣。他轉過身對身後的炮兵下達了炮火射程延伸一百米,打日僞軍的反斜面陣地和棱線部位,四發急速射的命令。隨着他的一聲令下,幾十發炮彈在五七九高地反斜面,以及棱線部位炸響。
夜色很濃,重點目標又在棱線和反斜面陣地,無法直瞄觀察。這幾十發炮彈落下,也不知道效果如何。但在這幾十發炮彈爆炸後,五七九高地上的日僞軍抵抗力度一下子下降了許多。見到日僞軍抵抗力度下降,李子元將手中最後一點有生力量全部投入了進去。
在增援部隊趕到後,發起反擊的那個連集中最後一點力量,在調過頭從後向前打的炮火掩護之下,採取避開其他防禦陣地,直插五七九高地日僞軍核心陣地的戰術。
攻擊部隊這一手惡虎掏心的戰術,一下子將山上的日僞軍給打蒙圈了。而此時棱線部位已經被炮火封鎖,山上的日僞軍在無法從反斜面獲得增援。剩下的日僞軍,扛不住攻擊部隊狀若風虎一樣的攻擊,被硬生生的從正面陣地給擠了出去。
隨後,部隊在上山的兩門九二步兵炮的支援之下,向着五七九高地反斜面陣地居高臨下發起了反擊。經過幾個小時的激戰,將五七九高地全部奪了回來。俘虜僞軍一百多,繳獲僞軍調上山,準備第二天對五一六高地發起攻擊的山炮一門,三十節重機槍兩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