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下來,光華門附近的戰鬥已經白熱化,子彈和炮彈在空中交織亂竄,照明彈將天空照得亮如白晝。』
雙方在廢墟般的街區裡反覆爭奪拼殺着,雖然鬼子衝得兇,攻得猛,但是各處守軍依然頑強地扼守着陣地。
楊凌的遊擊營奉命撤到大光路一帶休整待命,弟兄們在炮火連天的戰場上浴血數日,此刻也累癱了,吃過飯菜之後,隨意找了地方就倒頭大睡起來。
遊擊營的弟兄大都是老兵,雖然外邊已經打得天昏地暗,但是他們依然睡得踏實,因爲他們知道睡醒之後還有更慘烈的戰鬥在等着他們。
寒冬臘月的夜裡已經冷得和冰窖一樣,楊凌雖然身上裹着破軍毯依然半夜就被凍醒了,凍醒之後卻是再也睡不着,這些日子他就沒睡過踏實覺。
他裹着軍毯湊到了火堆旁,透過破了窗戶的窟窿望向外邊的天空,炮火的閃光不時時閃動着,露出了黑壓壓的雲層,看起來分外地猙獰。
楊凌的心情沉甸甸的,不僅僅爲了跟隨自己的這千餘名弟兄,更擔憂那幾十萬百姓的安危,這些都像是一塊石頭,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從口袋裡掏出了那精美的小盒子,將授予自己的青天白日勳章拿了出來,藉助微弱的火光端詳了起來,爲了這勳章不知道犧牲了那麼多弟兄,這到底值不值呢?
“營長,你咋還不睡呢?”
秦壽從外邊推門進來,一股寒風灌進了屋子,讓楊凌的大腦清醒了許多。
“有什麼情況嗎?”看到秦壽查崗哨回來,楊凌問。
外邊的天氣寒冷,秦壽急忙湊到火堆旁抱怨說:“沒啥情況,就是這麼冷的天小鬼子也不消停,這冷槍冷炮就沒有停過,真不讓人安生啊。”
楊凌笑了笑,要是鬼子消停才能奇了怪了,他們已經打到了南京城下,迫不及待的想將他們的軍旗插到南京城頭呢。
“營長,你得了啥勳章?”秦壽搓動着凍僵的雙手湊到火堆旁,眼睛瞅到了楊凌手裡的青天白日勳章好奇地問。
楊凌也不隱瞞,亮出了青天白日勳章,看的秦壽雙眼直。
“我的娘呢,青天白日勳章——”
看到楊凌獲得青天白日勳章,秦壽驚呼出聲,沒有想到楊凌得到了這個勳章,既羨慕又嫉妒,這可比他的四等寶鼎勳章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呢。
“你喜歡的話送給你。”看到秦壽兩眼放光,楊凌對於這勳章倒是並不在意,仗是弟兄們打的,給秦壽他們也無所謂。
“嘿嘿,我已經有了寶鼎勳章,多了也沒啥用,營長你留着吧。”
秦壽急忙擺手拒絕了楊凌的提議,雖然青天白日勳章讓他眼紅,但是他心裡也清楚,這是屬於楊凌該得的,誰也拿不走,如果沒有楊凌的話,別說功勞了,他們當初早就將命丟在戰場上了,哪能活到現在。
“行了,打了這麼久的仗,你也辛苦了,趕緊去睡覺吧,等會天該亮了。”楊凌收起了青天白日勳章,開口催促秦壽趕緊去休息。
秦壽心裡還想着自己啥時候也弄一個青天白日勳章呢,聽到楊凌的催促,頓時覺得睏意來襲,從火堆旁站了起來,向楊凌打了招呼,走到牆角乾草合衣躺下,很快就進入了沉沉的夢鄉。
秦壽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夢到了槍林彈雨的戰場,也夢到了弟兄們一張張鮮血淋漓的面龐,最後他夢見自己騎着高頭大馬,佩戴着青天白日勳章走在村裡的土路上,兩側站着盡是村裡的老少爺們,他們羨慕地看着自己,他咧嘴笑了起來,老子也是獲得過青天白日勳章的人了。
秦壽的美夢是被淒厲的防空警聲吵醒的,剛睜開眼睛,幾顆航空炸彈已經落到了院子裡,轟隆隆的讓院子裡烏煙瘴氣。
“他孃的,真不讓人安生。”秦壽邊咒罵着,邊利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躲到了堅固的牆角。
噠噠噠——
外邊響起了猛烈的機槍聲,那是四聯的高射機關槍在向來襲的敵機開火,但是他們僅僅打出了幾排子彈,一顆炸彈就連人帶槍被炸成了零碎。
鬼子的轟炸機羣足足有三十多架,所過之處一片硝煙瀰漫,無數搖搖欲墜的建築被炸得坍塌了,許多弟兄在熟睡之中就被炸死了。
鬼子轟炸機朝着南京的東邊飛去了,硝煙還未散去,楊凌的聲音已經在院子裡響了起來:“快搶救傷員!”
秦壽急忙和躲在堅固屋子裡的弟兄們奔了出去,院子裡和街道上已經一片狼藉,炸爛地屍體隨處可見,那些未死的重傷員們出痛苦的哀嚎。
“該死的!”秦壽狠狠地咒罵着,他看到了學生新兵王子坤正伏在一具女學生的屍體上嚎啕大哭。
秦壽記得王子坤和這女學生來自同一個學校,昨天傍晚他們這羣老兵還看到王子坤和她在一起,他們還調侃過呢,沒想到僅僅一夜,他們就陰陽兩隔。
鬼子的轟炸機羣來得度太快,那些早起在街道上爲士兵們做飯的戰地服務團的愛國人士傷亡很大,楊凌指揮弟兄們幫忙搶救。
“看鬼子這架勢,今天就要想破城呀。”
望着園遠去的轟炸機羣,連長王鬍子的面色凝重。
楊凌也能夠預感到小鬼子的焦躁,這麼一大早派飛機來轟炸,今天的戰鬥將會更加殘酷而慘烈,恐怕他們也休整不了多久,又得拉上去。
“王鬍子,你現在就帶人去領取彈藥,記住多弄點子彈和手榴彈,能弄多少弄多少。”楊凌事不宜遲,立即命令王鬍子去補充彈藥。
南京外圍的陣地大多淪陷,接下來就是城市殘酷的巷戰了,在狹窄的街巷之中,重火力會受到限制,小巧的手榴彈反而作用更大。
王鬍子應了一聲,立即招呼弟兄朝着存儲彈藥的倉庫去了。
楊凌則是指揮着弟兄們將這些因爲轟炸受傷的人緊急送往緊臨幾條街的野戰醫院。
野戰醫院設立在一所寬敞的學校內,所有的教室都被臨時改爲了病房,上萬傷兵擁擠這裡,就連過道里都躺滿了人,藥水味混雜着硝煙和血腥氣,讓這臨時的醫院臭氣熏天,一片哀嚎。
不過現在誰也顧不得了,傷兵源源不斷的從前線送到這裡,野戰醫院簡陋設備,他們只能先搶救那些能夠救活的,許多不能挽救的重傷員痛苦的躺在那裡等死。
“有軍醫嗎,我們這裡有傷員——”
楊凌帶着十多名弟兄持槍開道,匆匆忙忙的將那些受了傷的人擡到了野戰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