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的黑暗籠罩大地，北邊和東邊槍炮聲依然激烈，不時有拽光彈劃過閃光照亮夜空，戰事依然焦灼。
不過對於撤下陣地休整的六十師官兵們來說，終於在鏖戰數晝夜之後可以好好地睡個好覺，不用擔心鬼子趁夜摸上來，畢竟前方有友軍部隊擋着呢。
楊凌他們撤下來的時間較晚，當其餘又困又累的殘兵們吃過頓飽飯沉沉地睡去的時候，他們正圍坐在火堆旁熬着粥。
每個人只領到了二兩小米，吃乾飯是不可能的，因爲不知道下次補給什麼時候到來，吃了上頓沒下頓，爲了避免捱餓，只能省着點，只能熬粥。
況且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吃東西，也只有稀粥混合着雜糧餅吃下去纔不會傷着胃，煮粥的飯盒是繳獲的鬼子兵的，此刻正架在火堆上冒着熱氣。
稀粥在飯盒裡咕嚕嚕地冒着熱氣，殘兵們圍成個圈伸長了脖子等待着開飯，胖子田三更是不停的吞嚥着口水。
小米粥在沸騰之中熬出了香氣，衝散了空氣之中的硝煙和血腥味道，讓殘兵們的肚子咕咕叫。
“連副，應該可以吃了吧？”胖子眼睛盯着稀粥，眼巴巴地問。
看着已經將注意力重新轉回食物上的胖子，楊凌總算是鬆了口氣，擔心他因爲羅子強的死而鬱積仇恨在心中，不吃不喝走不出來。
不過很顯然楊凌他覺得他的擔心是多餘的，即使面對深仇大恨胖子依然沒有忘記吃，只要知道吃好，至少不用他再浪費時間去開導他。
楊凌小心翼翼地將煮粥的飯盒取下來，給每個殘兵分點，殘兵們分到熱粥迫不及待地往嘴裡送，燙的嘴巴長得老大，直哈氣。
鬼子的炮火封鎖的厲害，他們在陣地上只能啃着冷冰冰的餅子，有時候餅子都沒有，現在吃到熱騰騰的粥，有人忍不住眼中淚花閃動。
他們還能夠撤下來吃到熱騰騰的粥，可是好些人嘴裡唸叨了好久，最終還是沒有機會再張口享受這頓熱飯了。
殘兵們吃得很香甜，直到將碗底都用舌頭舔得乾乾淨淨，能夠吃到熱粥不容易，他們也很珍惜。
“要是啥時候能夠吃到肉好了。”胖子躺在蘆葦杆上，摸着自己的肚皮，意猶未盡地開口。
老煙槍放下飯盒，滿是泥塵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有粥喝有餅吃不錯了，你還想吃肉，美得你。”
胖子沒有搭理老煙槍，望着暗沉沉想夜空，突然有些想家了。
吃了頓飽飯，疲憊不堪的殘兵都是恢復了些精氣神，躺在地上享受着難得的休憩，不再那麼頹廢了，雖然他們撤下來了，但是楊凌依然不敢放鬆警惕。
這裡距離前方的陣地不是很遠，雖然前面有友軍的部隊在頂着，鬼子兵的大部隊過不來，但是防不住鬼子的滲透穿插小股部隊。
在陣地上他們沒有死掉，如果被滲透進來的鬼子小股部隊幹掉了，那可真的是貽笑大方了，所以楊凌在他認爲最有可能出現敵情的東邊派出了名哨兵。
“連副，你能不能幫我寫封信？”胖子翻身湊到楊凌的跟前，小心翼翼地問。
老煙槍嘴裡叼着從死人身上摸來的半截捲菸正在吞雲吐霧，開口打擊着胖子:“胖子，別費神了，算你寫了也寄不出去。”
老煙槍說得沒錯，現在兵荒馬亂的，他們身處戰場，哪裡寄的出去信。
“你寫信幹啥？”楊凌有些好奇。
胖子扭扭捏捏老半晌這纔開口:“我想給我娘報個平安，出來這大半年了，也沒捎個消息回去……”
胖子之所以要寫信也是有他自己的考慮，他以前沒心沒肺知道吃，有羅子強護佑他平安，可是羅子強的死讓成熟了許多，開始想家，開始想自己的娘。
胖子無數次的想要當逃兵，回到自己的家裡再也不出來，可是他要給羅子強報仇，他不能當逃兵，所以他想給自己的娘寫封信，萬自己死了，當娘看到自己的信至少也有個念想。
胖子祈求般的望着楊凌，因爲連裡只有楊凌識字，其餘人都是大老粗，所以他只能祈求楊凌。
“可是我沒有紙和筆？”楊凌雖然很想幫胖子田三，但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他也是無可奈何。
“連副，你真的答應幫我寫？”胖子滿臉的激動。
還未等楊凌開口說話，胖子已經掙扎着從蘆葦杆上站了起來:“連副，我這去，這去找紙和筆。”胖子說着瘸拐地快朝着不遠處的那棟房子奔去了，生怕楊凌反悔樣。
“胖子啥時候有這麼高的覺悟，知道給家裡寫信了？”老煙槍摸着自己的腦袋，喃喃自語，想到自己光棍條，不由地有些黯然，胖子還能寫信，可自己寫信都沒地兒寄。
楊凌坐在火堆旁擦着槍，老煙槍翻來覆去睡不着，最後開口打破了沉默:“楊兄弟，你說咱們明天要撤往哪兒？”
他們六十師因爲傷亡慘重被撤了下來休整，但是老煙槍的心裡直很忐忑，沒有底，前線打得那麼激烈，指不定還得拉上去。
周圍沒有睡着的殘兵也都圍了過來，他們也爲自己的明天而擔憂着，戰事殘酷，他們的小命像洶涌大海之中的浮萍，身不由己。
楊凌看着滿臉優色的殘兵們，臉上擠出了個笑容分析說:“咱們師損失這麼大，算要拉上去也不會去正面，頂多掩護側翼，沒什麼好擔心的。”
老煙槍聽到楊凌的分析之後覺得有理，他們師原本千多人現在活着的剩下幾百號人了，想到不用去正面和鬼子死扛，老煙槍鬆了口氣。
看到明顯輕鬆許多的殘兵們，楊凌開口道:“都趕緊休息吧，明天說不定還要趕路呢。”
老煙槍和楊凌打了個招呼之後很快沉沉地睡去了，其餘的殘兵們鏖戰數晝夜也都是太累了，倒下不多時打起了呼嚕。
胖子田三很快奔了回來，氣喘吁吁地雙手拿着草紙和毛筆，滿臉的欣喜，也不知道他怎麼從書記官手裡弄到的。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雖然明知道寫了家書在這戰場上也送不出去，但是楊凌依然沒有拒絕胖子的念想，認真地替他寫好封家書，完成他的心願。(83中文.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