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飽經戰火摧殘的高郵城炮聲隆隆,大地在野炮的轟擊下顫粟着,硝煙迷塵讓高郵籠罩在一片昏黑中。
在炮火的掩護下,大批穿着棉衣的小鬼子就像潮水一般朝着高郵城的各處缺口向前猛撲,子彈嗖嗖的打得磚石亂濺。
“砰砰砰......”
在城內幾乎炸成廢墟的街巷裡,不時的有步槍機槍朝着鬼子射擊,噗噗的子彈穿透軀體迸濺出一朵朵血花,衝在前邊的小鬼子不斷的栽倒。
“嘭!嘭!嘭!”
鬼子的擲彈筒緊跟着就打進了廢墟,在一團團騰起的黑煙中,不時發出一兩聲慘叫,那是抵抗的蘇魯游擊隊官兵被炸翻在地。
“殺死改改!”鬼子的小隊長猙獰着咆哮着,灰頭土臉的鬼子兵們從幾個方向撲向了硝煙籠罩的廢墟。
“豁!豁!”
“啊!”
在硝煙籠罩的昏黑廢墟里,很快就傳來了雙方的官兵碰撞在一起的喊殺聲,槍托砸碎骨頭的咔擦聲,絞殺在一起的雙方殺的難解難分。
“轟隆!”
隨着爆炸的硝煙騰起,扭打在一起的雙方士兵很快就被炸得分開了,然後重重的砸落在廢墟里,血肉模糊。
爆炸後的廢墟再次變得沉寂下來,幾個倖存的中國官兵背靠着屍體,邊擦着從額頭上留下的鮮血邊喘着粗氣。
他們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打退小鬼子的進攻了,整整的一天時間內,他們都在高郵的廢墟里和小鬼子戰鬥,逐屋逐巷的戰鬥。
小鬼子自從天亮的時候破城後就寸步難行了,這些由補充兵組建的佐野支隊官兵很快就遭遇到了迎頭痛擊。
破城後,許多站在城牆上高舉着旗幟和步槍歡呼萬歲的鬼子兵被籠罩在一片彈雨中,全部打成了篩子,然後從城牆上栽落,這一切讓指揮官佐野太郎看的清清楚楚。
憤怒的佐野支隊當即派出了幾百人的生力軍增援了上去,可是打了一個上午,非但難以存進,反而損失慘重。
佐野太郎命令炮兵無差別的轟擊高郵城,密集的炮火讓整個高郵幾乎變成了一片廢墟,很多房屋只剩下空蕩蕩的框架,然後就是滿地的瓦礫。
但是佐野太郎的轟擊並沒有消滅城內的抵抗部隊,反而轟炸構成的廢墟成爲了抵抗官兵最好的掩體。
這些蘇魯游擊隊的抵抗官兵們在廢墟里神出鬼沒的襲擊,讓整個城市危機四伏,戰鬥在城內的每一個角落打響,但是廢墟遮蔽了鬼子兵的視線,讓他們不斷的被手榴彈轟炸,被冷槍襲擊。
有時候他們剛佔領一條街區向前推進的時候,他們身後的街區再次被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游擊隊官兵佔領,朝着他們背後進攻。
這些鬼子補充兵的雖然槍法好,軍事素養也高,但是戰鬥意志卻比不上那些久經戰陣的老兵,他們緊繃着神經在廢墟里戰鬥了一個上午就撐不住了,佐野太郎不得不換新的部隊上去。
可是新的部隊進城後又會遭遇同樣的困境,那無時無刻的襲擊讓他們寸步難行,遊擊部隊竟然依靠着高郵和鬼子打成了僵持。
高郵變成了難啃的骨頭,雄心壯志一心想在高郵打一個漂亮仗的佐野太郎的心情也是越來越糟糕。
佐野太郎不清楚的是,此刻留在高郵城內和他們打了一整天的部隊並不是游擊隊的主力,僅僅是一支留下的阻擊部隊而已。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鏖戰,這支足有一個建制營的阻擊部隊僅存不到一百人,此刻正分佈在廢墟中,等待着鬼子的下一次進攻。
蘇魯遊擊總隊的副指揮李長江並沒有想堅守高郵和小鬼子硬拼的意思,所以在上午的時候,就帶着主力悄然的從城北撤退了。
爲了避免他們被鬼子咬上,所以副指揮李長江還是留下了一個營的部隊在城內和鬼子作戰,遲滯鬼子的行動。
當然這個營的全體官兵都不知道,正當他們和小鬼子在廢墟里血戰的時候,他們的身後已經空無一人了。
在許多戰鬥中,想要從鬼子的手裡成功的脫身,那麼必須留下一支部隊和鬼子死戰,留下的部隊幾乎沒有存活的希望。
因此但凡被留下的部隊都是不知情的,因爲一旦知情,是沒有人願意留下來打阻擊的,打阻擊殿後都是死仗。
很多時候被留下的殿後部隊他們以爲自己只是整個戰役的一環,在很多看不見的地方還有弟兄在戰鬥,但是事實上,只有他們在戰鬥。
“孃的,鬼子終於退下去了。”
一名滿臉泥灰的弟兄槍口一直對着遠處的街口,瞄了五六分鐘,都沒看到小鬼子過來,這才靠着爛牆喘着粗氣。
他擰開了自己的水壺仰起頭想喝水,可是水壺裡一滴水都沒滴下來,一直緊繃着神經和鬼子戰鬥,他這纔想起,水早就喝光了。
“還有水沒有了,喉嚨都要冒煙了。”他扭頭望向旁邊一名趴在廢墟里瞄着遠處的弟兄,壓低聲音問。
“我下邊有,你喝不喝?”這名弟兄調侃般的咧嘴笑,乾裂的嘴脣滿是血口子。
“狗日的,你找揍是不是——”被調侃的弟兄頓時瞪起了眼睛,威脅般的揮舞着拳頭。
正在此刻,有瓦礫被踩的聲音傳來,兩個人對視一眼,紛紛的舉槍瞄向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兩個渾身血污的人出現在準星裡,不是鬼子,是他們的長官,代理營長老杜。
他們這個營已經在這片廢墟里和小鬼子打了一天了,硬是將小鬼子打得寸步難行,但是他們自身也損失慘重。
一個營打得只剩下一百多弟兄,營長連長都死光了,現在的代理營長老杜原來只是一個排長而已,不得不接替指揮繼續戰鬥。
“還能守得住不?”
代理營長老杜帶着一個弟兄在各處陣地巡視,看到這裡只剩下兩個弟兄了,鼻子有些發酸。
“守得住,只是沒吃沒喝的,沒力氣。”靠着牆的弟兄指了指自己空癟的肚子說。
代理營長老杜也順着牆坐了下來,從懷裡掏出了一盒皺巴巴的煙抖出兩根遞給這兩名弟兄:“先堅持堅持,我已經派人到後邊去找李長官了,吃的喝的應該很快就能送上來。”
“老杜,這半晌都沒新的弟兄補上來了,你說會不會李長官他們帶人已經撤了,這後邊安靜的有些不尋常啊。”這名老兵將煙塞到自己的嘴裡點上,自言自語的說。
聽到老兵的話後,代理營長老杜也是眼皮一跳:“不可能吧......”
代理營長老杜先前僅僅是一個排長而已,上級長官全都陣亡,這才頂上的,一直忙着指揮抵擋鬼子,沒空想其他事情,現在經過這麼一提醒,也是後背直冒冷汗,要真是這樣,那他們就沒活路了。
正在這時候,一個弟兄從遠處飛奔而來,奔到了這處掩體後邊,顧不得喘氣就對代理營長說道:“營長,營長,鬼子從北邊上來了!”
代理營長老杜一把抓住這名弟兄的領子就焦急的問:“那邊不是有李長官他們嗎,他們人呢?!”
“跑了,早他媽的跑了,我去要補給連鬼影子都沒看到,就看到鬼子從那邊過來了!”這名弟兄聲音中帶着哭腔咒罵着。
“得,咱們打了半天,感情是給那姓李的當炮灰了。”老兵扔掉了嘴裡的煙,似乎對這種事情早就習以爲常了。
“孃的,快去通知弟兄們過來集合,咱們突圍!”代理營長也是滿臉憤怒那是被拋棄的憤怒,揮揮手,準備帶着倖存的弟兄撤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