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呂小山說他們這些臺灣人,並不受到日本人的信任,雖然被徵入軍中,但是卻和日軍不同待遇,他們沒有軍銜,在軍中主要從事的也是一些重體力或者是髒活,吃的也是最差的,服裝上也和日軍軍服不一樣,而且不許他們私下裡進行聚會,分配的時候也儘量將他們打散編入日軍之中。
起初呂小山說他在被強徵入軍之後,對當兵這件事還不是很牴觸,但是在經歷了大半年時間之後,他發現在日軍之中,他們這些臺灣人根本就是低人一等的下賤之人。
這時候他纔想起老父親在他被強徵上船之前,偷偷告誡他的那些話,他父親告誡他說,不管怎麼樣,不許他殺中國人,給日本人幹活可以,那是保命的事情,可是卻絕對不許他幫日本人殺中國人,並且讓他記住,他本來就是中國人,不是日本人,如果有機會的話,碰上中國人,要儘量施以援手,即便是不能幫忙,也不要幫着日本人禍害中國人。
這時候他才悲哀的意識到,其實他在日本人眼裡,根本還是不值得信任的臺灣順民,現如今他的身份十分可悲,既不被日本人信任,也不被人當成中國人看待。
而他說他內心之中,還是很渴望自己是個中國人的,這也是爲何當方漢民他們襲擊南莫橋補給站的時候,他被驚醒之後,始終沒有去找槍進行抵抗的原因。
至於他在補給站裡面,實際的工作只是個馬伕,主要負責喂日軍的騾馬,沒事的時候要去幫廚,給日本兵做飯,還要負責打掃廁所等髒活,要不是因爲是在緬甸,他早就跑了!
方漢民對這個呂小山的話,並未全信,因爲他知道,自從日本搶佔了臺灣之後,便在臺灣推行各種洗腦運動,想要把臺灣人變成真正日本的皇民,並且推行日式的國民教育,整整一代人被洗腦,認爲他們是日本人,而不是中國人。
眼前的這個呂小山,到底說的是不是真話,他現在還無法確定,有很大的可能,是這傢伙貪生怕死,在發現襲擊他們補給站的是中國士兵的時候,用這種服軟的態度,來保住性命,並且編造出這樣一套說辭。
所以方漢民對他並沒有輕信,而是問他道:“你當真想當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嗎?”
呂小山聽罷之後用驚恐的目光望着方漢民連連點頭道:“是的!是的!我想當一個真正的中國人!我父母都是中國人,我根本不可能是日本人!而且日本人也從來不把我們當成日本人看待!”
“好吧!我可以不殺你!但是我會死死的盯着你,看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只要你露出半絲想要背叛我們,或者想要逃走的跡象,你知道我會做什麼,不爲了別的,只爲了我這些弟兄,我不會對你客氣!”方漢民對呂小山說道。
呂小山趕緊連連點頭稱是:“請長官放心,我保證不會逃走或者作出危害你們的事情,請相信我!我真心想要做回一箇中國人!以前我沒有機會,現在我有了機會,就不會放棄的!”
“信任是需要用時間培育的一種東西,我不會因爲你一句簡簡單單的保證,就輕易信任你,你想要得到我和我們的信任的話,那麼就好好做你該做的事情!給他鬆綁!”方漢民在審問完了這個呂小山之後,對一旁的趙二栓吩咐道。
趙二栓猶豫了一下,取出了刺刀,但是李雙虎卻氣哼哼的說道:“我說老大,你跟這二鬼子客氣個啥呀?這傢伙是個標準的二鬼子,留下他弄不好就是個禍害,還不如干脆點送他上路拉倒!”
呂小山一聽臉色變得煞白,連連驚道:“不不不!不要殺我!我真的想做箇中國人!我沒騙你們,請你們相信我,給我一個機會證明!”
“狗屁!我看你就是爲了活命想騙我們老大,你他孃的穿了一身鬼子的狗皮,跟着鬼子打咱們中國人,你他孃的憑啥說想當中國人?我呸!老子纔不稀罕中國有你這樣的東西呢!”旁邊的田大壯抱着槍,冷冷的掃了一眼呂小山,呸的啐了一口吐沫在呂小山的腳下,罵罵咧咧的說道。
呂小山一聽,臉上除了驚恐之外,又露出了一絲苦澀,忽然間苦笑了一聲,閉起眼說道:“我知道你們瞧不起我!可是我生在臺灣,這能是我的錯嗎?臺灣被日本人佔了去,也難道是我的錯嗎?我們臺灣人被鬼子欺負的時候,你們這些大陸上的中國人又做了什麼?
我爹跟我說過一些臺灣的歷史,還跟我說過我們祖籍,我們祖上是同治年間從福建去的臺灣,那時候臺灣還是中國的地盤。
後來鬼子強佔了臺灣,我爺爺他們沒法回來,只能留在臺灣,再後來就有了我,這難道是我的錯嗎?我沒法選擇生在什麼地方,我也沒其他本事,所以我只能當日本人的順民。
日本人讓我們上學,我們就要上學,日本人讓我們幹活,我們就要幹活!日本人要我當兵,我就要跟着他們當兵!
可是臺灣到現在被日本人佔去了四十多年了,你們這些大陸的中國人又做了點什麼?爲什麼沒有從日本人手裡把臺灣奪回來?
現在你們瞧不起我,憑什麼?日本人逼着我給他們當兵,給他們當牛做馬!我能怎麼辦?我沒殺過一箇中國人,甚至沒殺過任何人!我給日本人當兵,就是給他們養馬,給他們幫廚!給他們洗馬桶打掃茅房!
你們可以看不起我,可是你們又做了點什麼?日本人一來,你們就被他們打的落花流水,這纔多長時候,你們就敗的潰不成軍!
我是臺灣人不假,可是我祖上卻實實在在的是中國人!我爹說他也是中國人,我娘也說過她也是中國人,我爲什麼就不能是中國人?
你們要是不相信我的話,那麼就殺了我吧!我們這些臺灣人,不被日本人當他們自己人看,沒想到也不被你們當成中國人看!這麼活着,真是沒啥意思!倒不如被你們殺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