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sson58 大家都會不安。
說不清此刻的心情,又慌又氣,卻並非在氣她,好像更氣的是自己,如果自己當時的態度不要那麼糟,也許現在就不會變成這樣。
因爲自己表達不好,她才總覺得他不喜歡她,因爲自己總是不承認喜歡她,所以她才接受和別人一起約會……他們這樣算是約會嗎?或者對於小狗來說不是,而對於板寸魚來說絕對是約會。
那傢伙一直都把自己當成假想敵,他對小狗的喜愛毫不吝嗇於表達,而小狗對自己的好感也從沒有隱藏,所以那傢伙理所當然地把自己當成了情敵,否則怎麼總是若有似無地以小狗的行爲來挑釁他?接吻嗎?是兩情相悅還是一廂情願?
擡頭望向寶藍的天際,絢爛的霓虹燈光覆過繁星。藍澤昕甚至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什麼,好像剛纔做了很多事情都是無謂的,可就算這樣,他還是想找到她……或者,她已經回家了也說不定?
倚在陰暗的角落,他撥通了藍澤琪的電話:“藍澤琪,幫我問一下那老頭小狗回家了沒。”
是命令的口氣,藍澤琪也早習慣了,“哦”了一聲就掛了電話,過了不到兩分鐘,藍澤琪的電話就來了,辦事效率十分高:“沒有,說是和朋友去玩了,還沒到家。”
他鎖緊眉心,走出角落又來回看着剛纔的路,人越來越少了,可依然不曾在遊樂場發現她的蹤跡:“如果她回家了,你讓老頭告訴我。”
藍澤琪想也不想:“我把他電話給你,你自己跟他說去。”
這兩人之前還親熱得要命【那是他看到的而已,實際從沒親熱過】,怎麼現在又好像陌生人一樣了?藍澤昕皺着眉,懶得管他們大人的事情了,記下路清的號碼後繼續找那隻迷途笨狗。
只是走過很多地方,有的地方甚至重複找過幾次了,都沒有她的身影,還是她已經離開了遊樂場去了別的地方?可那板寸魚也沒有找到她啊!盯着不遠處邊緣圍繞着閃爍的霓虹燈緩緩地轉動着的摩天輪,他驀然靈光一閃——會不會是躲到那裡去了?!
動作永遠比思想快,他疾步往摩天輪走去,臨散場,摩天輪前沒有任何隊伍,他站在摩天輪前眯着眼看着高處的包廂,根本看不清楚裡面有沒有人!
站在摩天輪前的工作人員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在一個空着的包廂轉下來的時候,打開門給他,他卻不進去,依然是看着頂處。見他沒有進去的意思,工作人員也只好把包廂的門關上,接下來一連幾個空包廂的門他也不開了,反正人家又不是要坐摩天輪的。
藍澤昕數着經過的包廂,幾乎已經轉了一圈了,上去幾個人,下來了幾個人,卻沒有看到單堇微,又是直覺錯誤嗎?在他正要放棄的時候,工作人員打開一個包廂,笑着對着裡面的人問:“你還要繼續嗎?”
裡面傳來軟軟的聲音:“是的,謝謝叔叔……”
工作人員正要關上門,手卻被一直光看卻不上去的藍澤昕抓住了,推開他徑自鑽到包廂上關上門,工作人員還沒來得及問怎麼一回事,包廂就緩緩往上轉去了。
怎麼回事?
突然出現的人,讓單堇微愣了,他怎麼在這裡?幹嘛要瞪她?爲什麼自己開始心虛起來了?
他不說話,只是瞪着她,什麼也不做。她本來就心虛,還被他這麼瞪着,別過頭去不敢看他,抱起雙膝下意識地遮住了羞恥的嘴脣。
窗外的光線很微弱,只有霓虹燈光閃爍着偶爾映照進來,入夜後的世界格外寧靜,就算是日間熱鬧非凡的遊樂場也不能倖免。
狹隘的空間內彼此的呼吸聲越發明顯,單堇微目光有些閃爍,整張臉幾乎都埋進膝蓋,這種高度看不到窗外景色,只能盯着包廂的牆壁。
“躲什麼?”本以爲誰也不會開口的時候,藍澤昕平靜的聲音自前方傳來。
她不動,只是轉眸看了他一眼,發現他依然瞪着自己,馬上又別開眼,因爲嘴脣幾乎挨着膝蓋,所以說出的話也是含糊不清:“哪有……”
“那你爲什麼要哭?”光線再弱也能看清她發紅的眼眶。
她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一定很狼狽,他剛纔肯定看到她了,所以才用確定的語氣問她爲何哭,可那些原因那些理由,她怎麼說得出口?不想多說,所以她只好沉默,頭垂得更低了。
包廂內又回到一片靜默的狀態,沉悶。
藍澤昕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然後依然用十分平靜的語氣說:“我剛纔看到餘楚凌了。”
說到這裡的時候,顯然看出單堇微的身子一顫,然後馬上又繼續低垂着頭,像個做錯事的小孩一般,依然不言不語。
“被別人親吻的感覺如何?高興不?”他諷刺地扯起嘴角,自己都分不清這到底是在諷刺她,還是諷刺自己。
聽到他這麼說,單堇微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情又再翻騰起來,止住的眼淚從新決堤,她不敢擡起頭來,儘量平靜卻依然語帶哽咽地說:“你不也被親了,有什麼感覺你還不知道嗎?”
鹹鹹的淚水沿着臉頰經過脣瓣滴到長褲上,稍長的劉海遮住了她的眼,卻遮不住她崩塌的情緒。
藍澤昕抿緊雙脣不說話,單堇微倔強地瞪着地面。
無法抑制的情緒肆意蔓延,浸透的不止是膝蓋上的布料,還有不知所措的心,溼濡的溫度適中無法風乾。
越是想要強忍,流竄的速度越是迅速,一發不可收拾。
不知在這種氣氛下過了多久,仿似寂靜卻又隱隱帶着咬脣忍耐的抽息聲,藍澤昕的目光從沒離開她,只是她不敢擡眸看他。
“你……親眼看到我和別人接吻,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他重複上次的問題,不等單堇微回答,又自己說下去:“我雖然看不到你和餘楚凌是怎樣的,但光是知道這件事,就已經非常不爽。”
單堇微驚愕,擡起頭茫然地盯着他,眼裡依然水光微漾:“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還想說到多明顯?藍澤昕有點不自在,感覺到臉有些燙。
“字面意思是什麼意思?不爽?你是說……你吃醋嗎?”她聲音依然軟軟的,哭過後略帶沙啞,說這句話的時候十分遲疑,因爲對自己並沒有自信。
藍澤昕扒了扒頭髮,讓劉海稍微擋住自己的眼:“不知道,反正不舒服。”
如果是平常,他肯定會否認,而這次的回答是不確定的“不知道”,那就是說他可能是真的吃醋了?單堇微是這麼想着,心中騰地升起一股與之前悲傷情緒剛好相反的興奮感,心跳如鼓動。
可是……想到某個問題,所有升起的興奮又迅速被打落了谷底,悶悶地垂下眼簾,捲翹的睫毛上還掛着晶瑩的淚珠,賭氣地說:“我又不是女的。”
這個問題,懶得和她爭,老掉牙了也沒結果,就像無限不循環小數或者圓周率一樣,沒完沒了。藍澤昕按捺着內心的躁動,狀似不太在意地問:“那你現在還喜歡我不?”
想也不想,直接回答:“不喜歡。”
沒想到她回答得那麼斬釘截鐵,藍澤昕一愣,卻沒有完全相信她的話,換個動作雙手交搭在腿前,他再問一次:“喜歡,還是不喜歡?”
說來雖然一直都知道她喜歡自己,卻從來沒有被認真表白過,每一次都是吵架的時候被翻出來,這種所謂的“喜歡”,也許比正兒八經地表白說出來的“喜歡”,更爲真實,更爲深刻。
單堇微撅着嘴,有點不好意思,然後整張臉埋進膝蓋,眼鏡卡在鼻樑與膝蓋之間,讓她的鼻樑有點痛,卻擡不起頭來,越說越中氣不足:“不喜歡……”
連自己都騙不了自己,還想騙別人?況且這個別人不是別人,正是哪個精得跟商人似的的藍澤昕。
“那現在喜歡誰?”藍澤昕聲音有點像哄小孩睡覺,壓得低低的,身子緩緩往前一傾從椅子上起來,一手撐到單堇微大腿旁的椅沿,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
因爲兩邊不平衡,懸在空中的包廂稍微往兩人的方向傾去。
“不喜歡你也不見得一定要喜歡別人吧?”拜託,不要在我頭頂說話,這氣氛怪怪的!單堇微稍稍擡頭,看到他認真的目光後又馬上垂下臉,他溼熱的呼吸不疾不徐,拂到她的劉海上讓她的額頭有些癢,兩人的距離十分近,與上次餘楚凌靠近時的感覺不同,這次不僅是臉紅,而且還會心跳,越跳越厲害,彷彿隨時跳出心腔不受控制。
“餘楚凌怎樣?”依然是這個問題。
其實他不覺得小狗對餘楚凌有那種大於對自己的喜歡,可是即使如此,還是會有吃味的感覺,這種獨佔欲僅僅是針對她,如果她和女的一起親密點還無所謂,和男的就讓他非常不爽,不管這個男的是不是餘楚凌。
“什麼怎麼樣?”單堇微弱弱地問,然後好像又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一直以爲他是個很不錯的大哥……誰知道他會那麼做啊,莫名其妙,我又不是女的……你……能不能退後點再說話?”
“不能。”他頭垂得更低,視線與單堇微對上,她鼻子以下的地方都被膝蓋掩埋,只剩下帶着平光鏡的眼睛,此刻正緊張地盯着他,他皺皺眉,然後伸手去拿她的眼鏡,冰涼的指尖在碰到她發燙的耳根時,她本能地退縮了,但最終眼鏡都是被拿了下來。“現在最喜歡的是誰?確定了不是我了吧?”
靠這麼近說話幹嘛啊?沒了眼鏡的掩護,她哭紅了的眼眶更明顯,雖然很沒說服力,但單堇微還是弱弱地點點頭:“一直都是最喜歡舅舅,就算再喜歡你也只能排第二。”
“不是那種,是……你現在還會對我有心跳的感覺嗎?”這傢伙對感情未免太遲鈍了吧?竟然比萬年不願接觸別人的自己還遲鈍。
“現在就跳得很厲害,所以你走開啦!”單堇微惱羞成怒,擡手想推開他,卻被他抓緊了手腕,看到他眼神中前所未有的溫柔後,她驚愕、茫然、愣了,然後頭越垂越低,聲音如同蚊嚀,連咬字都有些支離破碎,果然最後還是無法對心跳撒謊,無法對這樣的他不誠實。
“是你逼我說的……好、好吧……我確實無法控制自己不去喜歡你,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所以、所以……我對你的喜歡不曾減少,抱歉,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