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個想到的是新語和關蘭,她們兩人都有龐大的公司,一個正在發展壯大,一個本就是實力雄厚的大公司。如果向這兩人開口,應該會拿到一筆資金。關客有些不確定,因爲自那天離開後,新語非常嫌惡他。
況且,說好了不再聯繫,張口要錢又算是怎麼回事?關客有些犯愁,但沒像以前那樣抓耳撓腮,仍然不動聲色的思索着。
空間再次安靜,沒有人覺得不妥。只有活潑熱鬧的愛麗絲,附在帕蘭耳邊竊竊私語,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帕蘭沒有笑,自己倒首先笑了出來。
清晨的陽光一如昨日,帶着些絢麗的色彩,從大門口涌了進來。
雪兒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舞動,一個網頁關閉的同時,就會打開另一個網頁,這樣的熟練絕非是第一次用電腦的人所能做到的。
她的側臉映着清晨的陽光,少了些蒼白的顏色,多了些健康的肌膚蜜色。
以前雖然沒人當着他的面說,但關客也知道,有些傢伙在背地裡稱呼他爲小白臉。關客能夠洞悉人心,人的千百鍾想法轉瞬即逝,或許不能在本人的心間留下痕跡,但卻能給窺探他的人造成強烈的衝擊。善良的想法當然有很多,但邪惡的想法也並不少。與之相比,小白臉的侮辱罵法也就不算什麼了。
關客決定發一封郵件,向兩位女子請求資金上的援助。不過看新語的態度,恐怕不但不會借款給他,還會把他臭罵一頓。關客在心裡面自動把她的名字劃去了。他只能向關蘭求助。
今天是與高峰約定的第二天,他們必須在夜晚到來之前離開。雪兒已經休息充分,帕蘭的傷口也已巴紮好,全員清醒,隨時可以出發。宜早不宜遲,關客決定現在就動身,至於借款的事,以後找個空閒時間再辦吧。雪兒的援手還沒有到,關客也不知道要借多少錢。
他正準備開口,一瞥雪兒寧靜的面容,突然又止住不說了。昨天晚上和雪兒商量,不能今天又自作主張地把“大權”覽過來。
我是小卒。關客在心裡默唸了三遍,嘴脣緊抿着。
“你怎麼了?”關客嚴肅的面具在雪兒面前撐不了多久,此刻卸下了防備,臉上是似痛苦又非痛苦的神色,所以雪兒才問他。
關客自然不能把資金的問題說出來,況且借錢的對象還是關蘭,那就更不能說了。
“哦,昨天甜粥很膩,我吃多了,鬧肚子。”
原本在與帕蘭竊竊私語的愛麗絲,突然扭過了頭,“我記得你明明吃的是青椒拌飯!”
“哦,我記錯了,那就是青椒拌飯吃得太多,辣得我肚子難受。”
愛麗絲用懷疑的眼神看着他,“昨天中午吃的飯,第二天早晨鬧肚子,你身體的反射弧不是一般地長啊。”
關客盯着她,面無表情地說:“我不能昨天晚上吃得太多,今天早晨拉肚子嘛?”
“我在餐桌上並沒有看見你,你昨晚上好像沒吃飯。”
關客的小宇宙快要爆發了,但經驗告訴他,此時不能憤怒。他盯着愛麗絲,眨也未眨,半晌說道:“你的一雙眼睛成天黏在帕蘭的身上,還有空注意我?”
愛麗絲的臉有些紅,但她只是害羞了一下,就反脣相譏,“你的一隻腳能踩八條船,憑什麼我的一雙眼睛不能看兩個人?”
關客陰沉着,臉色很不好看。正要發作,已經被雪兒拉住了手臂,讓他看電腦屏幕。
這場言語間的較量以關客的失敗而告終,愛麗絲則是洋洋得意地昂起了下巴,活像一隻贏了一場戰鬥的公雞。
一個上午過去了,高峰沒有出現。不過關客也不覺得時間難捱,難得能有和雪兒單獨談話的機會,她的音調軟糯帶有磁性,關客就是聽上一天也不會覺得煩。
兩個人頭快挨在了一起,一齊看着電腦屏幕。高質量的筆記本在哪個方面都讓人感到舒服。屏幕散發出的柔白光亮,不會讓人感到刺眼,強度不高不低,既能讓人看清屏幕,也不傷人的眼睛。大部分的時間裡,雪兒都在向他做着說明。一頁一頁的英文字母對關客來說,和天書差不多,但雪兒全部能夠看懂,逐行講給他聽。
關客像個乖寶寶,只靜靜坐着傾聽,也不發問。他不關注雪兒話中的內容,他只享受雪兒話語繚繞的感覺。偶爾談話停頓的時候,關客就會爲她倒上淺淺的一杯茶,既能讓雪兒一口喝掉,也不至於在杯裡留有太多的茶水。
這個時候雪兒都會淺淺一笑,笑容如梨花綻放,照得滿室生光。
但關客並沒有欣賞這無邊的美色,他回以一笑的同時,在想着,高峰爲什麼沒有來?雪兒又在等什麼?
中午的時候,關客照常要了一碗青椒拌飯。他就喜歡滿口辣香的感覺。愛麗絲自然譏諷一番,說他明天早晨可能會拉肚子。
午飯過後,有專門的人收拾碗筷。大家很有默契地,還是坐在原位不動。
關客瞥見那邊黛一個人坐着,太孤獨了些,便讓盼月坐過去,和她湊成“一對”。但關客偶爾從雪兒的柔糯語調中擡起頭時,會發現兩個孤獨的人坐在一起,會顯得更加孤獨。
下午四點多鐘,快到五點的時候,關客已經有些坐不住了。與高峰說好了是凌晨撤離,他們就不會多延誤一個時刻。離零點還有七個小時,現在撤離的話,後邊的追兵更能找到他們的蹤跡。時間拖的越久,他們逃跑的時間就會縮得越短,對雪兒就越不利。
他能想到的事,他不信雪兒想不到。但雪兒的眉宇間沒有焦急的神色,還是在耐心地爲關客講解註釋着英文。
就在關客想要宣佈撤離的時候,帕蘭掏出了對講機。那東西塊頭很大,很想上個世紀的大哥大。
帕蘭看向對講機,然後擡頭對着衆人說:“他們快到了。”
於是關客不得不耐心等待下去。
晚上整六點,天黑下去的時候,也沒見有人來。
那種被強敵環伺的恐怖感覺開始在心底一點一點滋生,敞開的窗口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彷彿裡面藏着一隻巨大的駭人怪獸,正等着屋裡的人走進它的大口。
要不是雪兒還在他的耳邊不斷地說着話,關客都能跳了起來。
臨近七點鐘的時候,關客終於聽到了動靜。大型車輛引擎的聲音震天價響,在到達城鎮的時候才促然收聲。
大廳裡的燈已經開了,節能燈光灑遍室內的每一個角落,和外面的黑暗世界形成了鮮明對比。
門口的陰影中,出現了一個少女的身影,接着是一頭黑熊,然後是個中年華國人,再然後是個老年士兵。
真的是老弱婦孺,如果黛是“婦”的話。
屋子裡的人直勾勾地看着門口,都沒說話。不是他們不想打招呼,而是他們已驚訝地說不出話。
新來的三人實在是個奇怪的組合。
小姑娘有着金色的蜷曲長髮,褐色的雙眸,橢圓形的臉蛋,乍看下去像是愛麗絲的縮小版本。她穿着淡粉的洋裝,白色的長型襪裹在腿上,顯得修長美麗。那頭黑熊四肢落在地上,肩膀處與小姑娘的腦袋等高。如果它站起來的話,怕不是和一個健壯的成年人一樣高。
那個華國中年男子頭髮稀疏,身上穿着一套灰白的西裝,進來卻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臉上神態無喜無悲,好像真的是個高僧大德,然而關客卻清楚地明白,那只是他裝出來的樣子。
最後一人看上去有七八十歲了吧,滿臉褶皺,頭髮花白。他的雙手籠在衣袖中,眼睛始終看着地面,進屋的時候也沒有擡頭。他自顧自地找了一個板凳坐了,就好像滿屋子裡面只有他一人。
三個古怪的傢伙。這是關客,愛麗絲和帕蘭的共同想法。儘管帕蘭已經預先知道了來的會是些什麼人,但當真的看見時,他還是無法假裝淡定。
唯一從容的也只有雪兒了。她合上筆記本,微笑着向大家說:“好了,人已經到齊了,我們走吧。”
關客偷看了她一眼,在想,如果這三個人無法在今天抵達,她是否要等上一天呢?或者說,她早已知道他們最遲會在今天晚上到來,所以才能夠那麼耐心地等待?
載三人到來的是一輛綠皮軍用卡車,廂壁上已經有了鐵鏽,尤其是靠近地面的地方,更是鏽跡斑斑。關客很懷疑它的性能,認爲有可能跑到半途,卡車就會就此歇火。可目前也沒有其他的交通工具,而且看雪兒的神情,似乎就是要讓大家坐上卡車一塊兒走。
五分鐘以內,大家就收拾好了行李。每個人都是輕裝簡從。他們都是過慣了走南闖北的生活,在這一點上倒並不嬌貴。
春天快要來了,風仍然很冷。關客把一個大揹包行李袋扔了上去,然後在雪兒的幫助下,擠進了車廂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