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只吃了一條魚,就不再吃了。她仰起臉,讓溫暖的陽光灑在臉上,復又閉上了眼。她需要通過冥想來恢復精神力量。
關客將備用的柴放在火堆旁後,就坐在雪兒身邊。他既沒想着繼續捕魚,也沒想着去砍樹,因爲他的體力沒恢復多少。他也需要休息很長時間才行。
太陽在不知不覺中向天邊落去,關客再睜開眼時,它已不在頭頂正中央了,而是在西邊的海面上。但它的光輝一如正午時那般耀眼,沒有一絲減弱。
他想起身去捉魚,或者砍樹,但剛要站起,全身一陣痠痛麻木,又坐了回去。關客嘆了一口氣,心想,現在是什麼都幹不了啦。
雪兒低垂着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睡着了。即使是在睡夢中,她的精神力也在慢慢恢復,但卻不如刻意冥想得快。關客因爲也有不俗的精神力,所以瞭解得很。
如果現在有一個敵人過來的話,可以輕易地把二人殺死,關客對此將無能爲力。他只能祈禱,落博爾特的人不要那麼快。
自從一羣鳥兒在樹梢上停留一會兒,又飛走了以後,周圍一直都很安靜。也許關客身上的戾氣太重,之後沒有鳥兒敢在附近逗留。
上午的微弱清風也在下午沒有了,感覺空氣似乎凝滯了一樣,讓人的心情有些沉悶。
關客把雪兒的頭輕移到自己的肩膀上,而他也把自己的頭輕靠在她的身上。他眯眼看着海面上跳躍的太陽光,看了很久,直到睡去。
再醒來時,已是夜裡面了。天空上仍然星光燦爛,海灘上幾乎可以一覽無餘。
雪兒沒有睜眼,但關客知道她醒了,她仍然在試圖恢復精神力。關客先是用精神力探查了一下週圍的情況。沒有什麼異常。他再次嘗試着站起來。他感覺身軀沉重,腿腳還有些發軟,便不打算站起來了。
關客的精神力根本沒使用過,對付那羣機械鳥用不上,所以沒消耗多少。但他卻不能傳遞給雪兒。他的精神力和雪兒的精神力完全不同,可以說是兩種不同的屬性。雪兒的精神思維受損,只能靠自己慢慢恢復,關客如果一下子把自己的精神力傳導過去,是起不到恢復作用的。雪兒只能借用這些精神力,卻不能完全融合它。
所以關客只能等待,等到雪兒的精神思維恢復到正常狀態。
夜晚的海邊又是另一番的景緻。海面上波濤起伏,反射着燦爛的星光。不同於下午的沉悶,夜晚間的輕風從海面上傳來,帶來了鹹溼的水汽。關客聽着舒緩的海浪聲,只感覺心曠神怡。
他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悠閒地在海邊度日。獨自建造房屋,獨自捕魚。或許房屋會過於簡陋,以至於遮擋不住雨水,但他會慢慢把房屋修好的。
關客感覺自己會有這種想法,完全是因爲海爾斯汀的緣故。海爾斯汀一直想一個人生活,她的這種想法影響了他。
從實際情況上來看,一個人生活是不可能的事。就單單建造房屋來說,也需要從市場上多次購買材料。理智上,關客很不贊成這種想法,然而他本人內心又十分渴望過遠離人羣的生活。
他想,都怪海爾斯汀。她夢想的生活全轉移到了自己身上。與世隔絕可並不可取。
火堆快要滅了,關客拿起一塊木柴,放在火焰上烤。不能直接把樹枝往火堆上放,因爲樹枝還很鮮嫩,直接放在火裡面是燒不起來的。
在火焰上炙烤了好長時間後,關客纔將焦黃的樹枝放入火裡。等到這截樹枝燃起來後,他才從旁邊拿起第二根樹枝。
關客想擺一個求救信號,希望有路過的船隻看見,能載他們離去。雖然希望渺茫,但有希望總比沒有希望來得強。
他又坐了一會兒,才站起來。他搖搖擺擺的往海邊走。海浪一層一層地往沙灘上涌,關客就在海浪堪堪夠不着的地方停步。
他開始用樹枝畫求救信號。也許一個巨浪涌過來,他所畫下的符號就被衝沒了,但他還是要畫。能做一點事就做一點事吧,他很怕來不及。
夜間依然是晴朗的,風很輕微,海浪總是以舒緩的節奏拍向岸邊。關客沿着沙灘向西走,一邊慢走,一邊划着符號。他劃得很仔細,很怕真的有船隻經過時,會看不清沙灘上的符號。
劃好符號後,關客回去坐在雪兒身邊,開始往鐵簽上穿魚。白天捕的魚還沒有吃完,他可以再加幾條魚往火上烤。
雖然沒有放任何的調味佐料,但關客在嘗過魚的滋味後,還是覺得比以往吃過的任何一條魚都要鮮美。魚兒漸漸被烤地焦黃,關客聞到那股香氣,忍不住饞涎欲滴。
幾條魚兒都烤好了以後,關客叫醒雪兒。兩人慢慢吃着香氣四溢的魚肉,看着美麗的夜景,又在暢想未來。
關客:“你當上總統以後,最想做的是什麼?”
雪兒:“解放仿真機器人,對抗落博爾特。”
關客:“想法很明確,不過我倒是有些不同的看法。”
雪兒:“什麼看法?”
關客斟酌了一下,說:“關於機器人,我倒是有不同的意見。他們雖然可像人類那樣思考,但終究無人類的情感。按照華國的老話來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而且,他們的戰鬥能力那麼強,也不宜把他們放在和人類同等的位置上。”
雪兒:“其實仿真機器人挺單純的,他們不會像人類那樣想很多。過分防範完全沒有必要。只要人類認真地對待他們,他們也會認真地對待人類。擡高他們的社會地位正是抑制他們作亂的好方法。你總是把事情往壞處想,仿真機器人不會想太多,他們只想安全地生存下去,可沒有人類那麼多欲望。”
關客:“每一個狡猾的大人都是從單純的孩童成長過來的。也許一個人小時候確實沒想那麼多,但當他經歷了很多事後,他的思想會慢慢變化的。同樣的,你說機器人單純,但也只是現時單純而已。當他們清楚明瞭了人類社會中的各種陰謀狡詐,他們的思想也會慢慢變化的。一個人對社會的報復,頂多是開車撞死一兩個人;若是哪一天,有個機器人想不開了,他要報復社會可就不一定只撞死一兩個人了。機器人如果瘋狂起來,整個城市都可能陷入危險和恐慌的境遇中。他們會把整個城市毀掉的。“
雪兒:“仿真機器人的思維是固有的,是複雜程序運行的一種結果。他們的思維性格輕易不會受到人類的影響,所以一下子由”好人“變成”壞人“,一般是不會出現的。只要我們善待他們,並將這份理念廣泛宣傳,防範於未然,我想人類和機器人還是可以和睦相處的。”
關客搖了搖頭,大不以爲然:“你是想說,只要人類待他們不差,他們也不會做出過於危害人類的事,是不是?”
雪兒:“是啊。”
關客:“不錯,現有的機器人的確有些思維固化,完全是按照寫定的程序走。他們不會輕易地做一些極端的事,除非被逼得無路可走。如果所有人都善待他們,那機器人自然不會暴動。但關鍵是,不是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樣的,人心複雜,總會有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人。你想平等地對待機器人,可是別人不會這樣想。世界那麼大,有那麼多的小角落都是看不到的。對機器人的輕視,鄙夷,不屑肯定會發生。一個機器人如果被逼得慘了,他還會保持以往的單純嗎?恐怕過不了多久,地球上就會出現兩大陣營對立的地面。到時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而人類的戰鬥能力是遠遠比不上機器人的,恐怕到那時離人類滅絕也就不遠了。”
雪兒眨了眨眼睛,說:“可我既然答應了仿真機器人,就要讓他們在M國的土地上有一片生存的地方。我既然允諾了,就一定能做到。我不相信人類會滅絕,你說的未來不可能發生。人類並沒有你說的那樣弱,也沒有你說的那樣傻。這個世界上並不是只有對立和仇視。只要我們多加宣傳,我想無論是仿真機器人還是人類,都會互相理解對方的。人類還不瞭解仿真機器人,而仿真機器人也並不瞭解人類。雙方都需要相當長的時間進行相互的瞭解。等到他們明白,仿真機器人和人類都是自由的生命體時,你所說的對立就不會存在。我相信,未來機器人和人類會是互相幫助的關係,而不是對立的關係。”
關客心裡很不認同她的話,他認爲她太過理想化了。不過他不打算說出來了,以後的事有以後的人來管,他只是發發牢騷而已。
關客:“但願吧。但理想國只能是理想國,要想實現它,機率幾乎爲零。”
雪兒轉過臉來問:“那你認爲應該怎麼做?”
關客心想,當然是把所有的仿真機器人都消滅掉了。不過他並沒這麼說,而是聳聳肩,道:“我也不知道,我也沒怎麼去想。這些只是基於我的看法而已,只是隨便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