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船前,關客看到,那個叫格曼的猥瑣傢伙,在年輕軍官面前跳來跳去。就是他第一個把關客抓住的,現在他可以領取功勞了,那將會是巨大的一筆財富。
關客多希望能和格曼調換一下位置,讓他變成捕手,而讓格曼變成被捕的人。
這樣想着的時候,他已被押到了船上。甲板上多出了七名士兵,雖然和岸上的士兵穿的是同樣顏色的軍服,但上面的花紋是有些不一樣的。甲板上士兵的軍服更接近海的顏色。
兩方士兵互相簡短地行了個軍禮,船上的兩名士兵從大漢手裡接過關客,轉身向艙裡走去。
岸上的那名軍官說得沒錯,這艘船確實是新造的,關客走在上面,能聞到濃重的油漆味。
在海灘上看的時候,這艘船顯得很小,但當實際登上船時,才發現船的內部結構複雜,空間廣闊,已經不亞於一艘小型郵輪了。
關客沒能在甲板上呆多久,就被帶進了一間狹小的房間。房子裡空空如也,只在北面的位置放了一個板凳。
兩名士兵把他按在板凳上坐下,然後退了出去。
關客聽見房門關上的聲音,然後是腳步聲漸漸遠去的聲音。之後他只能聽到海浪聲了,屋子裡只剩下他一個人。
東邊的牆壁上方有一扇窗戶,充滿鹹溼味的空氣就是從那裡進來的。其他三面牆壁則沒有窗戶,只刷着白漆。
油漆的味道很重,關客能聞到濃濃的甲醛味道。如果東面的窗戶不開的話,關客懷疑自己可能會因中毒而倒在房間裡。
他坐在幽閉的房間裡,不知坐了多久,才又聽到了門外的腳步聲。吱呀一聲,門開了,進來的卻不是先前看見過的士兵,而是一個禿着頭的彪形大漢。
大漢的鬍子從下顎起,向上一直快延伸到了眼角的地方。他手上拿着黑乎乎的鞭子,上面還滴着渾濁的水。大漢的面貌兇惡,這時眼睛一瞪,更是猙獰地可怕。
他也不多說話,上來把關客的繩子解開,把上衣脫掉,輪起鞭子就抽了下去。
這下關客體會到了更深切的痛苦,可比在沙灘上被人捅一刀時疼多了。那鞭子上彷彿長了倒刺一樣,每鞭打一次,關客的身上就會出現一道鮮明的血痕。
大漢一連往關客的背上抽打了十幾次,每一鞭似乎都能刮下一些皮肉。關客的背上滿布着鞭痕,鮮血從其中滲出,慢慢染遍了他的整個後背。
雖然很痛苦,但關客沒喊痛。他不想讓人看見他難受的模樣。直到被抽打得昏過去後,他也暗暗緊咬着牙,連一句痛苦的**都沒有發出。
大漢見他低垂着頭,不言不動,纔不在繼續鞭打他。此時鞭子已不是原來的顏色了,而是黑中透紅,紅中透黑,上面滴落的也已不是黑色的水珠,而是紅色的。大漢不顧鞭上的血污,略微卷了卷,攜帶着走出了房間。
此後天光大亮,房間裡的幽暗被驅散了不少,變得明亮了許多。關客悠悠醒來的時候,只覺得東面的那扇窗戶開得真是太好了。他喜歡鹹溼的風吹在面上的感覺,就連背上的疼痛似乎也減小了很多。
房間的地面上乾乾淨淨的,也沒有血。前面原本空空蕩蕩的地方,擺放了一張空桌子。桌子是木製的,上面什麼也沒有。看來在他昏迷期間,有人進來把房間簡單地打掃了一下。至於爲什麼要放一張桌子進來,他就不知道了。
他醒來後不久,門又開了。大漢提着鞭子不言不語地走了進來,鞭子顏色似乎變得更深了,但好像是清洗過了,上面沒有滴血,滴落地仍然是黑色的渾濁的水珠。
大漢又把關客鞭打了一遍,直至他昏迷不醒,方纔離去。在徹底昏迷之前,他隱約聞到了飯香氣。
再次醒來時,房間已是徹底暗下來了。外面星光燦爛,又是一個好天氣。他的背上火辣辣地痛,像是有火焰在燃燒一樣。
除了鹹溼的海水味,關客還聞到了飯香味。藉着星光,他看到空桌子上真的擺放着飯菜。
他掙扎着站起,向前走了一步,然後跌倒在了地上。他摔倒的聲音很響,咚的一聲,絕對要比大海起伏的聲音要大。他以爲聲音會把外面的人引來,所以伏在地板上沒動。
但等了好長時間,也沒見有人來。門外沒聽到腳步聲。關客踉踉蹌蹌地站起,向桌邊走去。平常兩三步就可以走過去的路,現在卻是跌倒了數次。他渾身已沒有了力氣,四肢軟綿綿的,像一個軟體動物。
好不容易挪到桌邊,卻是雙腿一軟,半跌倒在了地上。他的肚子裡響起了咕咕的聲音,那是飢餓的信號。他不知道自己多久沒吃東西了,從身體的反應上來看,一定是很長時間。
他坐下來休息了一會兒,才伸出手把飯菜拿了下來。落博爾特的人對他還不錯,知道他是華國人,喜歡吃華國的菜,所
以爲他準備的是白米飯。
他盤腿坐在地上,狼吞虎嚥的把碗裡的飯吃完。他想把飯筷重新遞送回桌子上,手上的力氣卻是不夠,只能勉強舉到頭頂,而那桌子卻是高出他一個頭不止。他只好將碗放在了地上。
一陣溼潤的冷風吹了進來,關客久違地感受到了冷意。他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便想找自己的外套穿上。他四下裡望了望,沒看見衣服。他懷疑進來打掃的人,可能也把他的血衣收走了。
他在桌子底下坐了一會兒,漸感木板冰涼。他渾身的特異之處似乎都消失不見了,現在的身體變得比普通人還要脆弱。他想要躺下去,但卻怕滿是傷痕的後背碰到冰涼的地板,就此昏厥過去。
沒辦法,他只能盤膝,彎腰,低頭坐着。就這樣坐了一會兒,有了點力氣後,關客就想看看能不能出去。儘管希望渺茫,但總得試一試。
這一個房間裡唯一的出口看起來只有那扇窗戶了,所以要想出去,可能那是唯一的希望了。
那窗口很高,離地板大概有兩米左右,要想夠着它,關客站起來是不夠的,還需要踩着什麼東西。而這房間裡只有兩樣東西,一把椅子,一張桌子。椅子的高度不夠,他只能想辦法踩在桌子上。
這個平常很簡單的動作,對於現在的關客來說卻是難如登天。他連站都站不起來了,更別提爬到桌子上了。
他抓着桌子的拐角,勉強站起。他把腰靠在桌子邊緣,歇息了一會兒。等到喘息聲弱了下去,他開始拖動桌子。
椅子腿與地板摩擦的聲音很刺耳,也很大。他反手向後抓着桌子的邊緣,只拖動了一小步距離就停下了。
他怕有人會來。等了一會兒,關客沒聽到什麼動靜,又繼續拖動桌子。
以前很輕的東西現在變得非常沉重,關客每把桌子拖動一步,就得停下來休息。等到他好不容易把桌子移動到窗口的下方,已是累得喘息如牛,汗如雨下。
接下來關客需要考慮怎麼爬上去,這將會是個不小的難題。他先把右腿擱在桌面上,然後雙手抓着桌子邊緣,左腳用力蹬地。
他差點沒爬上去。他的一半身體落在了桌面上,還有一半身體懸空。桌面摩擦到了後背的傷痕,痛得關客扭曲着臉。但他忍着痛,身體向桌子裡面滾動了一下。他沒摔倒在地上,而是面朝下趴伏在了桌子上。
背部的傷口重新裂開了,在他右手觸碰的地方,他能感到那裡有液體,那是背部摩擦桌子時沾染上的血。
他很痛,劇烈的疼痛使得他什麼都想不起來。等到疼痛稍微減輕,他能夠思考的時候,便想着站起來。
關客一隻膝蓋跪在桌面上,同時右手撐着桌面。他維持着這個姿勢好一會兒,才突然站起。
一陣頭暈目眩,關客差點從桌子上摔下去。在恍惚的迷離的世界中,關客的雙手放到了牆壁上。
他低着頭,停了一會兒,然後慢慢直起腰。等到天旋地轉的感覺減輕,才擡起頭。
那扇窗口近在咫尺,他的雙手已搭在了窗口邊沿。海風撲面而來,他這才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窗口狹小,讓他想起了狗洞。一條六七歲的狗可以勉強鑽出去,他也可以。雖然把他自己和狗相提並論有些不太合適,但那也是他僅能想到的比喻了。
他的身體瘦削,在森林裡面也沒吃過幾頓飽飯,想要從窗口中鑽出去,應該是可以的。外面就是大海,他會落進不知有多深的海水裡。他或許會因筋疲力盡而溺亡在海水裡,但那也比被送到實驗基地裡強。
關鍵的問題在於,他要怎樣才能穿過窗口。如果這個窗口不是那麼高,而是在地面上,他自然可以輕易地鑽過去。但通風窗口不是狗洞,可不是開在地板附近讓狗進出的。
他可能需要把手伸到外面,扣住船壁的邊緣,然後再把頭伸進去。這期間需要一直髮力,他那血淋淋的後背可能要再次經受摩擦。但只要能從這艘大船上出去,遭受這點痛就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