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客說道:“我的能力有限,又是第一次當一個公司的負責人,所以會有很多疏忽遺漏的地方。正因爲我的能力有限,所以我才一再的推辭,希望李老爺子能夠另擇人選,但是李老爺子已經認定了我,我只好當一當董事長了。”
李多安說道:“我和老大的觀點一致,我認爲你的能力已經足夠擔任一名領導者,只是你抗拒而已。過去的那些天裡,你的所有表現,我們都看得見。大多數人或許會認爲你是一個草包,但是稍許聰明的人都能看出,你的所作所爲全是做給別人看的。你每天都在辦公室裡打遊戲,毫不忌諱其他人員的目光,明顯是希望把你的行爲傳播開去,好讓老大明白,你不是一個當管理者的料。”
“我都能想到的東西,你以爲別人會想不到嗎?只是我們這些老人不明白,如此顯赫的位置,哪一個人不想上去坐一坐?爲什麼你就是不願意呢?”
關客說道:“正因爲想要坐的人太多了,我纔不想坐上去。以前的我或許把性命不是看的太重要,但現在我已沒有了生命的危險,自然要爲以後的長久做出打算。第一把交椅的位置的確夠高,能讓人看的更遠,也能掌握更多人的生死,但是也更加的危險,一旦跌落下來,難免是要骨斷腰折的。我是個珍愛生命的人,還想再活上那麼個七八年,所以我還是希望,李老爺子能重新選出一位繼任者。”
李多安說道:“你還在擔心什麼呢?李老爺子都已經把小萌留給你,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關客看了李多安一眼。看來李多安並不是要平白無故的來當跟班的,而是來當一名說客,來說服自己好好的當一名管理者的角色。
關客說道:“一個聰明人如果想要你的命,方法多的是,總有一種方法讓你防不勝防。就算你把自家的房子做成一個鐵桶,你也總得吃喝拉撒睡吧,下那麼點毒藥,或者安排那麼一個刺客傭人進來,多半仍是凶多吉少。”
李多安說道:“你想說什麼?”
關客說道:“再強大的防護力量,也會有可趁之機的。所以最安全最保險的辦法,就是退出事件的中心,那樣纔不會被死亡的旋風捲入。”
李多安說道:“你太杞人憂天了。世界上哪有那麼多人想要你的命?就算想要你的命,又哪裡那麼容易穿過紅崗幫的安保圈?你所想的都是很特殊特殊的情況,根本不可能發生的。”
關客說道:“如果發生了呢?畢竟人生可沒有重來的選項,死了就是死了,我不可能從以前的某個時間點重新復活,現實和虛幻我還是能夠分的清的。”
潤可的棺材已經運走了,她的屍體將在一處墓園中火化,並將安葬在一個鮮花遍地,滿眼綠意的地方。
關客看着車隊把棺材運走,沉默良久後說道:“其實你們爲什麼不能另覓他人呢?我自己有自知之明,雖然你們誇我能力很高,只是沒有表現出來,其實我還是明白自己有幾斤幾兩的。沒錯,我在輝煌大酒店裡是故意每天不做事的,但即使我認真起來,我也無法把輝煌大酒店的業績做的向上漲一丁點兒,反而很有可能會導致業績下滑。我一向覺得自己不具有領導方面的才華,我認爲我更適合做一個領導手下的人物。這不是我的自我貶低,而是實實在在是這麼覺得的。”
“我的頭腦很簡單,而且也很受情緒的困擾,很容易因爲個人的感情傾向而辦砸了事情。說的直白點,我有些軟弱可欺,這樣的人怎們能成爲一個好幾百人,甚至好幾千人的大幫派首領呢!”
李多安靜靜的聽着,等關客說完之後,便繼續說道:“人的所有一切都是可以訓練的,你在位子上呆的久了,位子上的氣息也就會跟隨着你。”
關客說道:“可我並不喜歡位子上的氣息。”
李多安沉默良久,說道:“看來你確實不適合當一名統帥。”
關客微笑說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寫一封辭職信了呢?”
李多安說道:“但你不願當統帥,也要去當,因爲李老爺子曾經在上上上個例會上說過,要讓你成爲紅崗幫的下一位繼任者。他雖說的模棱兩可,但實際上心裡已經下定了決心,頭一把交椅的位子,必須由你坐上。”
關客皺了皺眉:“無法改變?”
李多安說道:“無法改變。”
關客問道:“爲什麼?”
李多安說道:“你知道李老大最崇敬什麼樣的人物嗎?”
“不知道。”
“司馬遷史記中的延陵季子,想必你聽說過這個人的故事。”
關客當然聽說過,並且很是欽服於這位古代的賢能。
延陵季子是古代春秋戰國時期,一個小國的小王子,他的前面有大哥,二哥,三個,排在最末的就是他自己。國王很喜歡最小兒子的聰明勁兒,一心希望能把王位傳給自己最小的兒子,可是諸位大臣一律反對,他們稱長幼有序,嫡長子繼承製的法則不容被推翻,否則就違反了秩序。無奈之下,國王只好把王位傳給了自己的大兒子。
大兒子繼任十年後,不幸去世。臨死之前,大兒子沒有把國王的位子傳給他的兒子,而是傳給了他的兄弟,也就是國王的兒子。大兒子希望能夠秉承父親的意志,將王位通過兄弟們一層一層傳遞下去,最終傳到四弟延陵季子的手上。
二兒子明白大哥的意思,在他即將去世之際,王位同樣沒有傳給自己的子嗣,而是傳給了三弟。
三弟同樣明白兩位兄長的行爲意義,在他臨死之前,就欲把王位傳給他們最小的弟弟—延陵季子,以完成父親的遺志。
但是延陵季子這個時候卻逃跑了。當使者趕到他的家裡,想要傳達王上的旨意時,只有空蕩蕩的房屋。
四兄弟推讓王位的美名,由此傳遍天下。
四處遊歷的延陵季子喜歡結交志向相投的賢士,喜歡高雅的琴音,喜歡古樸厚重的刀劍。遊歷諸國的歷程中,有一天,延陵季子結交了一位文士,相談甚歡。文士頻頻向延陵季子掛在腰間的長劍望去,神態似乎頗爲欣賞。
延陵季子欲解劍相送,但是在前進的路途中,暫時還需要作爲防身之用,所以沒有開口許諾。
兩人相談甚歡的暫別之後,延陵季子就去了別的國家。等到延陵季子再次回來看望他的友人時,發現已是天人永隔。
延陵季子站在友人的墓前,注視良久,便緩緩解下了腰間的名劍,並把它放在了墳頭上。
有人看到他的行爲,有所不解,問道:“你的友人已經死了,爲什麼還要把這樣好的一把劍,放在墳頭上呢?”
延陵季子答道:“離別的時候,我雖然沒有答應要贈送友人一把劍,但是心裡面已經允諾了。我的友人現在雖然已經死了,但我心底的約定還在,怎麼能因爲友人的死亡而背棄我的諾言?”
延陵季子劍的故事由此傳揚開來,人們紛紛感嘆於季子對諾言的重視。
李怡很仰慕延陵季子的爲人,並且也希望能夠當一回延陵季子,在友人的墳頭贈上一把劍。現在機會已經到來,他怎麼可能不把握住機會呢?李怡要贈的劍當然是紅崗幫的頭把交椅,至於他把不把關客當成是友人就不知道了,不過關客倒確實很有可能成爲一座墳墓。
李怡可並不管他成爲墳墓不墳墓的事,李老大隻希望能沿着延陵季子的路走上一遭。儘管關客覺得,李怡的所作所爲和延陵季子的贈劍行爲,要相差不少,最大的差別就在於,延陵季子的友人很想要季子的劍,而關客卻並不想要李怡的“劍”。
但是隻要李怡自己認爲很相似就可以了,他就會繼續把劍贈送下去。
他已等待了很久,不願再等待下去了,這把“權利之劍”,是無論如何要贈送過去的,關客不接也得接。
關客想明白了這個道理,感慨說道:“這可不可以理解爲,也是人類的一種私慾呢?”
李多安說道:“至少是很高尚的私慾。”
關客說道:“再高尚的私慾也是私慾。”
李多安說道:“人類社會進步的源泉,大多出自私慾。或者說,正是因爲人類的慾望,才推動了社會的進步。”
“看來你這個說客當的很不賴。”
李多安認真說道:“我不是說客,我只是在闡明一個簡單的事實。”
“這個平樂市第一大幫的幫主之位,我是非當不可了?”
李多安說道:“對於你來說,似乎沒有第二種選擇。”
“我難道逃不掉?一把死的交椅,是動不了的,我離得遠遠的,難道不可以嗎?”
李多安說道:“你爲什麼要逃?坐在頭把交椅上,可以看見無數的風光,你應該覺得享受纔是。”
“我不喜歡。”
李多安拍了拍關客的肩膀,說道:“假如生活強姦了你,你要學會去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