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金秋十月,漫野菊花像凝固的爆炸。
提起武林大會,除了峨嵋外,似乎各大門派都氣不打一處來。
按理說應該在泰山舉行,卻因強勢的武則天要去泰山封禪,天下大小活動一概不準跟泰山沾邊,詩中也不準提泰山二字,據說好多取名爲泰山,又很有名氣的人,都被關押到天牢裡去了。
就甭提武林大會要在泰山舉辦。
各門派們都覺得天下武林實在是軟弱無能,堂堂江湖卻沒有哪個敢揭竿。
更悲催的是峨嵋放話,爲了跟朝庭保持高度一致,已幫朝庭清理天下門戶,抓了十二個名字或家族史祖上三代名字含有泰山二字那些極具影響力的人。
峨眉派醉拳掌門鞦韆索,準備在比武大會開幕那天拿十二顆人頭祭天。
這十二個人可不是普通人,其中就有四大掌門。他們是:
華山連環旋風腿女掌門上官雁(字泰山);
天山問月劍掌門李舞黛;
黃山笑拳掌門杜台山;
崑崙山獅吼功創始人朱泰山。捉他,實在是因爲對時局不滿,動輒就在公衆場合扯上幾嗓子,太高調了。
…
唉,鞦韆索呀鞦韆索,你這是典型的胳膊肘兒往外拐。
提起鞦韆索,江湖人背地裡稱他爲索命鬼。
此人“甩”字臉形,上窄下寬;賊眉鼠眼,讓人忒不自在;雖常掛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卻更像造假。
他個子高大,動作麻利,半百的歲數,頭髮居然黑成憂傷的瀑。
只可惜臉沒升級,歡快的魚尾紋如慶豐年,額頭跑滿亂竄的閃電,其實那叫皺紋。
若用省略的眼光忽略掉那張逃荒的老臉,活脫脫一個帶勁的年輕人。
有好事者說他吃的是慧靈根,並且是少女的。不然,大把年紀,骨骼不會硬朗,體魄不會健碩。
他還沒那個本事提取慧靈根,是他那個遠房親戚來就萊的兒子來俊臣,通過複雜的人際網走私給他的。
來俊臣,這可就是後來那位令整個武周朝起毛毛汗的一代酷吏。
不過話說回來,這也與梨山郡、彩霞山、玄幻宗門、舵主舟棄橫、脫不了干係。
若取慧靈根,就得配合意陰功,利用元力隔空引流少女靈脈,使其意亂情迷,直至靈脈殆盡,在空氣中形成綠光閃閃的靈根,而少女則在近似肉麻的呻吟中乾枯而死。
唉,這要毀掉多少條無辜少女鮮活的生命。
2)
鞦韆索有三好:好梳頭,好美色,好權謀。
這次四年一屆的武林盛會,峨嵋山能取得舉辦權,實屬不易。泰山、黃山、華山這幾家種子選手,多年的呼號奔走悉數泡湯,終究熬不過關係,熬不過人類社會這最樸素的第一生產力。
峨嵋能舉辦,多虧鞦韆索的遠房親戚來就萊。
來就萊原本世代躬耕於洛陽,生命的意義與草木無異。然而,他的兒子來俊臣打小就是個有心計的人。
此人尖嘴猴腮,整張臉像螳螂的臉龐被放大千百倍的樣子,典型的倒三角,配上兩顆轉向不一的大眼珠,狠毒異常。自研九套殺豬方法的來俊臣,爲了震懾小混混而當其首領,十來歲時便當着混混的面生吃癩蛤蟆,那煞白的漿直飈。
三十出頭的他,聽說泰山封禪這事後,感覺大有文章可做,於是跟峨嵋山的鞦韆索套近乎、打醬糊,二人一拍即合,向死而生,向術而活。
於是,鼓勵加唆使,利用鞦韆索在武林的人脈,抓捕了一批“泰山”蟲,原創了文字獄。
權術的佈局,這真是草蛇灰線、伏脈千里。
…
地處秦巴山系的米倉山那邊放出狠話:武術不要摻雜政治,否則衆門弟子,婉拒。峨嵋對此頗有微詞,說米倉山那邊就是話說得好聽,要不爲什麼要把武則天的兒子章懷太子李賢強留在那個蠻荒之地呢。
道士花上霜面對着青城山的茫茫雲海,一直無語。
他似乎不喜歡峨嵋,總覺得那是個一邊捐款一邊自吹自擂的地方,虛僞與造假,已漫延開來。但無論怎樣,他要讓七個女兒一起去參加,四年才那麼一次的武林盛會,機會難得,長長見識。
另外,道士花上霜還有一件積壓多年的心事,她會來嗎?
這個心中的她是花上霜揮之不去的夢。
3)
一轉眼,比武的時期快到了。
峨嵋山張燈結綵,各種雷人的標語橫空出世,經世風一吹,像彩虹扛鼎之大作。
“輕浮的地方定會盛行標語”豆娘給六個妹妹說。
“小聲點,豆豆!”花上霜向豆娘使了個警惕性的眼神。
花陽把小嘴一嘟,笑道:“別怕,豆豆姐,標語就是面子工程,本姑娘倒要看看愛呼口號的地方武術究竟會咋樣。”
花夕沒吱聲,像其她妹妹一樣,對熱鬧的人羣很好奇。
花落扯了扯義父花上霜的長袖,嗲聲嗲氣地說:“反正離正式比賽還要等兩天,我們可不可以四處遊玩一下呢,爹爹朋友多,女兒也不便打擾。”
“好吧。你們去玩吧。豆豆要把妹妹們照管好,錢袋子也要照管好喲。”義父花上霜微笑着。
“爹爹一笑,還真帥得不要不要的呢。”花枝擺了個水蛇腰造型。
人不帶惡相,哪怕你背火槍。經常把臉嚴肅成課堂的老爹花上霜,難得滿臉堆笑。
七個姐妹有說有笑地來到一長廊。
與其說是來到長廊,不如說七仙女走到哪兒,哪兒就是長廊,哪兒就有流量。
武林人爲何都愛打扮得有點怪怪的呢,要麼頭髮長得接近歷史,要麼腦殼光得混淆日出,連穿,也亂七八糟的。
哼,真不理解。姐妹們都在如此熱議。
她們的身後尾隨了一波又一波各種款式的男人,因爲姐妹們美豔絕倫,令這些男人想入非非、心猿意馬,有的把鼻血都請出來了。
六姑娘享受着這種國色天香帶來的自信與快感,唯體體韻潺潺似流水的豆娘不屑瞟男人們一眼。
花夕姑娘邁着夕陽般似墜非墜的碎步,似乎還能聽到心跳聲。害得男人們直呼不可能,真的不可能。莫非耳朵懷孕了?
花陽圓形的臉蛋比朝陽還沁人,對面一直有個帥氣的少年在偷偷地瞟她。她也偶爾對人家燦爛一笑,害得那個少年差點以頭搶地耳。
花落姑娘自有妙招,她故意用玉手輕弄花骨朵,然後輕撒一地。害得幾個年輕人在那邊大打出手,就爲到手的花瓣被他人搶走,或搓爛。
花下姑娘在演繹她的動態,移到長廊一拐角處,利用“S”型在花下襬出各種造型。害得一位大俠捶胸頓足,後悔父母爲何不逼迫自己打小學畫畫。
花枝姑娘還故意把裙子悄悄撕了一道口子,隱隱露出白皙鏗鏘的大腿。害得一位大俠直勾勾的眼神被閃斷好幾次。
花頭姑娘把自己的頭變成彩頭,插上了許多小花,引來蜂團蝶陣。害得一個看客的臉都被幾隻蜜蜂針對了好一陣子。
唯有豆娘不去挑逗天下所謂的大俠們,在她看來,沒有一個男子能入法眼。
義父花上霜也在人流中尋找心中的那位倩影,她怎麼沒來呢?不會是病了吧。這個她就是師妹紙間雪。
自從那年分道揚鑣後,紙間雪便獨自從青城山跑到米倉山,便再也沒能見上一面。好幾次,本想去看她一把,可不知何由,腳跟就是沒那個力。
義父很失落,他用無奈的目光硬是把一棵忘了開化的樹給看彎了。
4)
“嘿嘿,嘿嘿,大家快去看呀,那邊有位大帥哥倒掛在一棵歪脖子樹上。”
一個女子發出的尖叫聲比她老孃所納的千層底還細還尖。
一波波人流涌向大槐樹。
豆娘也去了。留下六仙子還在長廊那邊拖泥帶水地挑逗人家。
只見槐樹下一個年方十八九歲的青年背影,把自己倒掛在槐樹的一條枝椏上。被紅綢束着的長髮在風中凌亂。
豆娘感覺那張背影好有親和力,於是傻傻地看呀看。
良久,六仙子來到豆娘身後,花陽用手一下子矇住了她的眼睛,她一激靈。
“別看了,有什麼好看的,就一張背影而已,”花陽鬆開手接着說,“豆豆姐,要看就轉到那邊去看臉,如何。”
豆娘只是淡淡地笑。
機靈的花枝姑娘拖着另外五個仙子,轉向背影的另一面。
“啊,是他?真的是他嗎?”六仙女幾乎是異口同聲。
5)
此人正是褲子云,識海之中,隱隱約約浮現近十年間的褲子云。
識海之中,總感覺被馬幫拿去活祭了,沒想到他還活着。本想用時間這副良藥去遺忘過去,沒曾料到,奇蹟就出現在眼前。
嚴格說來,六仙子早已忘掉千年寒潭的那一幕,記不得自己是由潭底的蓮花演化而來,對昔日那個翩翩少年褲子云的印象,也只有似曾相識燕歸來的感覺而已。
花夕有點謹慎,小聲說:“有可能與他人只是外貌高度相似罷了。”
“是不是他,只要形似,我都愛了愛了,妥妥地愛了。”
很奇怪,六女孩幾乎又是異口同聲。語罷,個個臉紅到耳門坡。
花頭用男性般的聲音說:“咱們上去把他從樹椏扯到地上,再細細問問不就得了。”
花夕自言自語:“他閉目養神幹嗎?眼睛睜開該多好呀。”
豆娘見對面的六個妹妹在興奮地議論着什麼,於是也想走過去看個究竟。
突然,一匹高大的棗紅馬橫衝直撞地奔向人羣,還發出長長的嘶叫。這匹馬準是受到驚嚇。倒掛金鉤的那個青年聽到馬叫後,一個鯉魚躍庭,騰空而起,然後穩穩地雙腳落地。
看到烈馬就要踩傷人,那高揚的馬蹄正要狠狠地落下,直逼倒地的老人和小孩。
說時遲,那時快,這個青年以迅雷不及掩耳,掠過一道黑影,像閃電那般兀地飛到烈馬上空,迎面一掌擊了過去,只見那馬乖乖地倒地,當看到烈馬要重重地壓在老人身上,這時,那青年只輕輕一擡腿,便把即將倒地的烈馬給挑了起來,落得個端端正正。
驚慌失措中的人們這纔回過神來,爾後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啊,那正是褲子云,我的褲子云!”六位姑娘再次異口同聲,似有心電感應。
她們開始高喊着褲子云,但他已消失得無蹤無影。
當豆娘看到了褲子云那張臉,竟然也一點不陌生,好溫暖的一張面孔呀,她的心頭撲通撲通的,一股暖流由腳底直逼腦門。
說來也巧,褲子云分開人羣時,不小心,來了個趔趄,重重地壓在豆娘身上。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褲子云邊說邊扶起豆娘,來了個不太成熟的輕功——蜻蜓點水。
三下五除二,迅速地飛躍出人羣。
豆娘,懵了。
懵了也歡喜。
此青年,就是上天註定給我的緣分。
越想,身子越軟,越軟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