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春見冬兒那小心翼翼的問話和不確定的表情,笑了笑:“嫂子就是說說,大主意還得聽你爹孃的。不過萬事講個事在人爲,人家張家正室那麼高的身份,咱順着她一些也是應該。她總不會難爲一個事事合她心意的人吧?”
冬兒想了想,說道:“我想着這事夠嗆,我娘一定不會這麼想的。”
喜春嘆了口氣,說道:“前面的路是什麼樣的,誰能知道?只是看那張家的正室夫人能親自來看你,想來日後她也不會對你太差。”
喜春嘆息完,轉而說道:“說來也是你有福氣,你家爹孃一心爲你着想。要是遇到貪慕富貴的人家,有這樣的機會,只怕立時就上趕着把自家閨女送上門了。”
冬兒心裡卻不贊同喜春嫂子說的這句話。自家爹倒是不說了,娘卻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怕自己受委屈,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以丟臉、沒臉見人爲前提的。
轉而又想到,若是鄭氏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覺得這事情丟臉,甚至有好些人覺得這是好事,甚至羨慕,那這個事情就好辦了。
冬兒家裡,大春則在口沫橫飛的勸說鄭氏:“娘,您是沒出門,咱這條街上的三姑六婆們,現在說的都是咱家冬兒的事情。那些人,羨慕的眼睛都紅了。”
鄭氏對大春的話嗤之以鼻:“你去了你師父那兒一趟,就糊塗了是吧?給人家做小老婆,還會有人羨慕?說夢話呢吧?”
大春急急地說:“看看您說什麼呢?你是沒聽到,人家說的是冬兒有本事,有掌管大買賣的本事,纔會被官府的大人物看重。好多人都羨慕咱家祖上有德行,才能養出這樣出色的女兒。”
大春也沒瞎說,回來的路上,的確有人拉着大春說了這樣的話。大春接着說道:“不過也有那酸溜溜的人,說有德行的人家養的是好兒子,沒德行的人家才養的好閨女。那是人家張家有德行,能把這樣的女子接進家門。”
鄭氏一聽就惱了,說道:“這是誰說的缺德話,咱家怎麼沒德行了,咱家的兒子不比他哪家強?”
大春忙安撫道:“娘,娘。你管他誰說的,終究是咱家的兒子、女兒好過別家,讓他們羨慕、嫉恨就是了。”
鄭氏還是不信,說道:“把女兒給人家做小老婆,那都是貪圖富貴錢財、喪良心的人家才做的事情。咱家可不做那讓人家戳脊梁骨的事情。”
大春勸解:“娘,這就是您沒見識了吧?小老婆也得看做誰家的小老婆,皇帝的小老婆那是貴妃、妃子、貴嬪,王爺的小老婆也是孺人、宜人,都是有品級的誥命夫人。人家張爺的正室是京城裡大官的女兒,您難道還想着咱家冬兒和人京城大官的女兒比肩不成。就是僅次於張家奶奶的側室,都是高擡了咱家閨女、高擡了咱家。你想想,咱家能和人家京城大官一樣?還是咱家僅次於京城大官?”
大春說完,很有成就感的看着鄭氏。很爲自己有這樣有說服力的說辭感到滿意。
大春的這番話,尤其是最後僅次於京城大官的那句,狠狠的撥動了鄭氏的心絃。
鄭氏狐疑的說:“可是今天晌午前的時候,我去抱柴禾,秦娘子說話那口氣……”
大春聽了鄭氏憤憤然的述說,笑道:“娘,您真是被氣懵了,您難道聽不出秦娘子話裡酸溜溜的妒忌?”
見鄭氏還是疑惑不定的樣子,大春接着說道:“您怎麼就不明白呢?平日裡,那秦娘子的架子有多大?她多暫管過別家的事情?就算誰家好了、不好了,她可有過一言半語?顯見得就是那日,張家奶奶親自來咱家的排場讓她眼紅了。說來也是,咱整個涼山街什麼時候見識過這樣的富貴人家?現在,這樣的富貴人家的主母卻來咱家了,口口聲聲的來看望冬兒,秦娘子這是眼紅了、嫉妒了。”
“真的是這樣?”鄭氏被大春一番話說的動搖了。
雖說大春的勸說讓鄭氏沒臉見人的心思有些鬆動,但鄭氏依然沒勇氣走出院子。倒是對喜春嫂子幫忙縫製的、明顯沒法看的袖子沒再挑剔,只是自己坐在那裡想心事。冬兒也得以繼續另一個袖子的縫製工作。
晚飯時,鄭氏猶豫着問楊秀庭:“你這一天出去做活兒,有沒有聽人家說咱家昨天的事情?”
楊秀庭邊吃飯,邊應付了一句:“有啊。”
鄭氏接着問:“都說了什麼?”
楊秀庭停下筷子,苦惱的看着鄭氏:“孩子娘,你就不要再想什麼丟臉、沒臉這些的。咱也經見了幾十年的事情,哪家有事,這街上的閒人不都是說什麼的都有嗎?有說好的,就有說不好的,咱能管得了誰的嘴?”
鄭氏聽得眼睛一亮,追問道:“這麼說,還有人說這是好事?”
楊秀庭好笑的說道:“怎麼會沒有?凡是有事情傳開,哪有一件是一邊倒的說辭?倒是昨天的事情,羨慕的居多,都是羨慕咱養了個好閨女,能讓府衙張爺的正室夫人,放下身架,來咱這貧寒之家求聘冬兒。”
豆豆搶着說:“是呢,是呢。學堂裡徐大戶家的小子,今天還跟我套近乎了,問我姐怎麼結識的張家奶奶。還說他娘早想去拜望張家奶奶,問我姐能不能幫着他娘引薦引薦。”
楊秀庭看了冬兒一眼,拍了豆豆腦袋一把:“不許胡說。”
鄭氏揪扯了兩天的心,這時才鬆閒下來,眼睛轉來轉去的想着心事,有一下、沒一下的撥着飯。
冬兒吃着飯心裡冷笑,絲毫沒有起落的事情,不過就是因爲外人的幾句話,就能讓鄭氏對做人小老婆的事情截然改觀,自己也真的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接下來的兩天,鄭氏開始了正常的日常生活,做飯、買菜、打招呼、嘮兩句磕。鄭氏驚疑的發現,對自家冬兒給人做小的事情,竟然有廣大的羣落懷着羨慕、讚歎的心思。對自己說話的人們,竟是更多了幾分客氣和小心。
於是,冬兒也就不那麼礙眼了,鄭氏也開始考慮,冬兒進張府的事情該怎麼處理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