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本來心疼那五十二文錢不翼而飛,就算是二黑的零用錢,那也是這個家裡的錢啊。這時聽了冬兒的話,怒火升騰:“多什麼嘴?賣家裡的東西還要私自分成,你們還是家裡的人嗎?你們哪個不是吃家裡的、喝家裡的?從巴掌大把你們拉扯到現在,翅膀還沒長硬呢,就開始想着往自己手裡扒拉東西了。以後家裡的錢你做主好了。越來越不像話,一個小丫頭片子就要做家裡錢財的主,還有沒有沒規矩了?”
冬兒極其不忿,這哪兒和哪兒啊,什麼亂七八糟的都能放在一起說。卻也終究明白自己還是個孩子,實在也無法太強硬,看二黑着急的直對自己使眼色,放軟了聲音,哀求:“爹,娘。二哥整天在外面跑,年紀越來越大了,以後要想找事情做,多認識些人很重要的,也需要些錢和人們交往。二哥這些天還學着認字,就算差一些,也總要買些紙筆的吧。”
就是這幾句話,冬兒也沒有完完整整的一下子說下來,在母親鄭氏的怒火中被打斷了好幾次。還好這半年來,冬兒知道鄭氏的強勢,堅持着話題沒有被打斷,在楊秀庭的護持下,堅持說了下來。
被冬兒說全了反駁自己的話。鄭氏氣的渾身顫抖,自己的權威從未被這樣無視和挑戰,這個死丫頭居然敢和自己爭論了,顫着聲音罵道:“這院子裡這麼多人不識字,也都活的好好的,也沒誰因爲不識字死了。學認字?當我這些天沒看見嗎?就那鬼畫符似得,能學出什麼名堂來?我就是沒見識,也見過秦家小子和湯先生寫的字。”轉而看着二黑:“和你那破紙片上的鬼畫符,能一樣嗎?”
楊秀庭在一旁扯着鄭氏的衣袖,卻還是沒讓鄭氏住了口。鄭氏早就不滿二黑有時間就擺弄些個破紙片,撿回來的柴火都少了很多。這根本就是做夢呢,多少人學堂讀書十幾年,也沒學到個謀生的本事。就憑二黑這樣,在家翻騰那些破紙片,能折騰出什麼來?簡直是異想天開。但二黑也沒耽誤幹活,實在是沒機會斥責,這時終於有了機會,立時把窩在心裡的不滿說了出來。
冬兒在鄭氏說鬼畫符時,就看到二黑還有些稚嫩的臉上漲紅、羞慚的表情,不由的心中哀痛。自己是受過不同教育,社會跌打多年的大齡老女人。也不會把楊秀庭和鄭氏當做山一樣來依靠,自然不會在乎鄭氏說什麼。可是二黑不一樣,二黑還是個孩子,對這樣的蔑視和打擊恐怕不會坦然,更有甚者,這蔑視和打擊來自自己的母親。
冬兒建設了半年“鄭氏是自己母親,而不是同齡人”的心理,在這一刻轟然倒塌。草草的擦了手,對着二黑伸手:“把那六十文給我。”
二黑還滿心羞慚,不知道怎麼回事,懵懵懂懂的拿出來。
冬兒接過,打開布包,遞給了鄭氏,鄭重的說:“這件事,我和二哥做錯了。這六十文給娘收好,花那五十二文錢的時候沒得到孃的允許,是我們錯了,理應由我和二哥自己填補。算是給二哥和我一個教訓,以後我們不會這樣做了。”
鄭氏深以爲然,“哼”了一聲伸手接過。
鄭氏的舉動雖在意料之中,但那理所當然的神態,卻令冬兒愕然。
鄭氏拿着那六十文上了炕,打算收在炕櫃裡。楊秀庭卻看到了冬兒嘴角的冷笑,知道這丫頭的倔脾氣又要上來,連連給冬兒打眼色,無聲的用口型說着:“爹補給你,爹補給你。”
豆豆不怕死的幸災樂禍,向鄭氏告黑狀:“娘,爹說要補錢給二哥和我姐。”
鄭氏回頭瞪着楊秀庭,氣憤道:“你是不想過日子了?”
楊秀庭無奈的瞪了豆豆一眼,想要勸說鄭氏,卻不好當着孩子的面。
不出楊秀庭所料,冬兒還是半年前的冬兒,就這樣燃起了熊熊戰火,說道:“我還有十五文的零用錢,二哥還有九文,待一會兒我就去街口的雜貨鋪子,買五文的豌豆,再買兩個笨瓷盤。今天晚上我就去桂枝家裡,借她家的地方生豆苗,讓桂枝娘幫着照看。等長好了,賣的時候就不用那五十二文託人的費用了。六十文賣了,分她家三成利。想來桂枝她娘一定會願意……”
還沒說完,鄭氏手裡的一把銅錢兜頭向冬兒砸去,同時呼喝着,抄起炕上的笤帚疙瘩,塔拉着鞋下了炕。
楊秀庭連忙攔住,喊着冬兒:“趕緊給你娘認錯。”
二黑也急急的低聲勸冬兒。
冬兒心裡懊惱萬分,全家人慣出來的毛病,就不能有人能違拗了她這當孃的,否則雞飛狗跳,好似天要塌下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