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姨娘雖然沒擡頭看姚氏,卻能感覺到落在她們身上的陰冷目光,心裡打鼓不止。這些天,六奶奶雖然脾氣不斷,卻也不過是潑個茶水、責罵幾句。六奶奶今天的樣子可不同往日,難道今天會挨板子?
兩人被盯得心慌,腿軟的差點就要跪下了,姚氏纔開口說道:“你們兩個也是六爺的妾,六爺在大牢受盡了酷刑,身子也損耗得厲害。你們只顧過着自己的逍遙日子,也不想着去服侍六爺。”
兩人本來膝蓋就發軟,一聽姚氏的口氣不對,連忙就跪下了。
晨姨娘先開口道:“六奶奶容稟,婢妾心裡好生掛念六爺的病痛。可是六奶奶日夜爲府裡操勞,也是勞累,婢妾把六奶奶服侍好了,讓六爺沒有後顧之憂,也算是服侍了六爺。”
芊姨娘說不出晨姨娘那樣的話,只說道:“婢妾是後宅之人,當然要謹守規矩,聽從六奶奶吩咐。”
六爺回來有一個月了,她們兩個也算是貼身伺候六爺的人,卻只在六爺被擡回來的時候,遠遠地看過一眼,之後再沒見過,也沒聽六奶奶對她們說過一個字。要不是大年初一,廉伯派人替六爺賞東西給她們,她們甚至懷疑六爺是不是真的回來了。
之前,六奶奶每日都會去外院看望六爺,從不提讓她們跟隨。就算六奶奶不願意她們往六爺身邊湊,哪怕遠遠的看上六爺一眼也好。就這樣的機會,六奶奶都沒給過她們,這時倒翻過來責難。難道她們不想去看望六爺,不願意給六爺侍疾嗎?還不是六爺不提,六奶奶不願意。
姚氏對她們謹守本分,沒有趁此機會,急吼吼的喊着要去伺候張謙,感到滿意。她很陶醉於自己出色的手段,調/教出來的妾室又規矩、又知禮,懂得廉恥。不像楊冬兒,野性子沒經過扳正,更不知道什麼是矜持、收斂。
姚氏垂眸說道:“我要忙的事情多,不能面面俱到。可是你們,就算我不說,你們就不懂得表示自己的一番心意嗎?你們收拾打扮一下,這就去外院六爺的寢室,服侍六爺的起居去。”
晨姨娘和芊姨娘兩人面面相覷, 這些天,儘管小心謹慎的侍奉六奶奶,還時常被斥責,她們哪裡敢對六奶奶說,想去服侍六爺,想表示自己的心意,簡直就是不想活了。
還有,讓她們去外院?她們敢嗎?她們只是妾室。六爺的外院,那是誰都能進去的嗎?
兩人心情忐忑,又不敢對姚氏直說,最後還是芊姨娘說道:“六奶奶,沒有六爺的允許,婢妾進不去外院。”
姚氏立時鳳目圓睜,呵斥道:“虧你們也說得出口,那楊姨娘難道不是六爺的妾室?她去得,你們就去不得了?”
芊姨娘看了晨姨娘一眼,閉口不言了。她已經開口過一次,而且被斥責了。第二次就輪不到她說話了。
晨姨娘只好苦着臉說道:“六奶奶恕婢妾直言,楊姨娘她,她能去外院是六爺允許……的。”
姚氏臉色更差,氣急敗壞的指點着她們,“看看你們一個兩個的,沒一個有出息、有本事的。每日裡嬌滴滴的樣子,就是擺給我看的嗎?給我看有用嗎?你們伺候六爺有好幾年了,白白長了一副好相貌,連個粗苯的野丫頭都不如……”
兩人屏氣凝神的聽姚氏數落,心裡卻淒涼不已。她們雖說伺候六爺好幾年,可是,平日裡,多看六爺一眼,都要避着六奶奶,一旦被六奶奶看到,雖然不會明着打罵,但是暗地裡的磋磨卻更加難過。這時,六奶奶被楊姨娘壓得擡不起頭,纔想起她們兩個。
晨姨娘更是不滿,六奶奶不也是一樣的花容月貌,怎麼不見她把楊姨娘比下去,讓六爺只喜歡她一個?一定是六奶奶在外院和她們兩個一樣,也是沒有容身之地,纔回來找她們撒氣,想着把她們兩人推出去,去討六爺的嫌。
姚氏指指點點的責罵夠了,才喝了口茶,說道:“沒一個上得了檯面的。那就明日吧,你們準備準備,明日和我一起去看望六爺。不能總讓楊姨娘一個人受累,你們也應該儘儘心。一個懂事的都沒有,平日裡懂得對着六爺眉來眼去,如今六爺身子不好了,卻不知道給六爺侍疾,讓六爺心裡舒服點。”
兩個姨娘大大的鬆了口氣,連忙行禮退出去,準備明天怎樣裝扮,才能讓六奶奶滿意。
冬兒大早,伺候完張謙換藥、洗漱,又在張承志嫌惡眼神的洗禮下,侍奉着張謙吃過早飯。
自打張謙從牢裡擡回來,張承志每天早上都來給張謙請安,陪張着張謙吃早飯。冬兒之所以只伺候張謙,是因爲張承志不願意冬兒給他盛粥夾菜。
冬兒也不勉強,十歲的孩子了,學着自己動手,也算是個小小的鍛鍊,好過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紈絝。幾天下來,張承志也能似模似樣的自己照顧自己吃飯了,看的張謙也深感欣慰。
從冬兒應張謙的要求,在張謙的臥房伺候他的飲食起居,張家大公子就沒給過冬兒好臉色。對着張謙還知道收斂一點,只是給冬兒看個臉色,翻個白眼什麼的。若是沒張謙在場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有一次,冬兒在院子裡碰到張承志領着他的小廝。冬兒見小屁孩又擺着一副臭臉,也不搭理他,打算直接走過去。
張承志卻不這麼打算,對着冬兒喝道:“你這賤婢,在哪裡學的規矩?見到主子也不知道行禮請安嗎?”
冬兒還真沒想起這個茬,本想給他施個禮,敷衍一下。但是看到小屁孩眼裡的憎惡,就打消了主意。只是行禮問好還好說,若是他像他孃親那樣,看着她行禮,遲遲不說免禮,那時她可怎麼辦?
冬兒對着張承志略略欠身,說道:“大公子恕罪,非是小的無禮,若是在內宅見到大公子,婢子一定給大公子請安問好。可這裡是外院,小的在這裡是掌事,不好用內宅的禮節對待大公子。大公子日後是要繼承六爺衣鉢家業的,對家裡的掌事、客卿也該有個態度,不好隨意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