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本來就最在意別人對她、對楊家的看法,這次讓二哥這麼一鬧,雖說震懾了大哥、大嫂和羅木匠一家,可是,也把楊家內裡的那點事全翻出來了。
豆豆笑呵呵的回到鄭氏的房間,直接對楊秀庭說道:“爹,我看還是算了吧。您又不是不知道大哥貪銀子,不過是貪多貪少的問題,犯不着這麼較勁。這又不是外人做的,和自家兒子,還計較那麼多幹什麼。”
轉頭又對鄭氏說道,“娘,我實在是餓了,咱還是先吃飯吧。我本來也不想打擾你們說正事,想出去吃來着。可是咱們院子外面不少人,都是聽牆角的,我實在不好意思走出去,怕人家追問。”
“什麼都是人?”鄭氏立即直起腰身,神色緊張起來。不會是街坊鄰里都知道他家的事情,等着看熱鬧吧?
想想還真有可能,二黑派來的那個該死的隨從,複述事情經過也就算了,爲什麼要在院子裡說,還用那麼大聲音?簡直就是爲了讓人家看笑話。
他楊家這麼多年,被羅家哄得團團轉的事情,一定被街坊鄰居都聽去了。這下子,大家都知道楊家居然這麼蠢,被人家騙了十幾年的財產還不自知。
“到底怎麼回事?”鄭氏拍着桌子,惱怒的再問豆豆。
豆豆雙手一攤,一臉的無辜,“娘您小聲點,咱們院子外面貓着不少人呢,都是聽咱家事情的。我若是出去,那多尷尬,所以我只能回來了。”
鄭氏將要消下去的氣,瞬間又衝上來。
卻不再對着大春,直接對巧鳳說道,“今天晚了,先就這樣。明天你就回孃家去,按我說的把楊家的銀子還回來。拿回銀子,什麼都好辦,若是拿不回來,咱兩家就只能官府見面了。”
羅氏怨恨的掃了豆豆一眼,本來馬上就糊弄過去的事情,讓小叔子這麼一攪合,又轉回去了。
豆豆正好看到羅氏的目光,立即就惱了,“大嫂,你那是用什麼眼神看我的?合着你羅家就應該貪我楊家的銀子,貪得少了還不過癮,還要安插一個賬房進來,大把大把的往你家倒騰。我父親也上了年紀,每日辛勞掙來的銀子都用來養活羅家,和你羅家的外姓兒子。我這個楊家的兒子除了不能質疑,不加追究,還要讓你怨恨。”
“什……什麼外姓兒子?”鄭氏聽得不對,追問豆豆,心裡卻也隱隱知道豆豆說的是誰。
“什麼外姓兒子好好想想就清楚了。我說!還能不能吃飯了?娘您若是不嫌難看,我就真的出去了啊,被人追問我也認了。反正頂多讓人確定一下我楊家就是一家子蠢貨!能養下這樣的兒子,能娶進來這樣的媳婦,還能有這樣的公婆!”
豆豆冷笑一聲,卻並不回答鄭氏的問話,補了一句:“呵呵,對了,還有這樣的小叔子和小姑子。”
尼瑪,老子以後都不回來了行不行,別的不說,老子丟不起這個人!
大春聽出豆豆話裡的意思,立即不幹了,喝問豆豆:“你說誰能?誰是羅家的外姓兒子?你找打是不是?”說着,上前一步,似乎要動手的樣子。
豆豆怡然不懼,緊盯着大春的眼睛,說道:“說的就是你!還要動手?那咱們就試試,我還就豁出去讓你這個大哥打一頓了。咱們也拼一拼,看看到底誰能打了誰!”豆豆說到後來,口氣也橫起來。
“好了!我看誰敢動手!”楊秀庭滿臉的慚色,都是他這一家之主做的不稱職,讓糊塗婆娘把持家裡家外的事情,讓家裡的好孩子一個個漂泊在外,一年也難的回來一次。卻只留下一心向着羅家的大春在家主事。
冬兒老早就說過,他們是給羅家養兒子。可笑他卻不以爲然,若不是二黑派人來說,直到現在,他還以爲大春只是有點小自私,貪買賣上的銀子做他們兩口子的私房錢。就算接濟羅氏孃家,又能有多少。
誰能想到,大春竟然蠢到用羅家買通的賬房,來掏空自家買賣,只爲了給兩姓相隔的羅家倒騰銀子。這就是一個真真的蠢貨,是一對蠢貨!
楊秀庭這次是真的灰心了,他無奈的衝大春兩口子擺擺手,“都起了吧,起來吧。說起來你們也沒多大錯,錯都在我。冬兒早就對我說過,我給羅家養了個兒子。那時的冬兒還是個孩子,可笑我和你們娘,兩個大人,連個孩子的眼光都沒有。”
接着又對鄭氏說道:“你也不要生氣了。這麼多年來,無論大春和大春媳婦說什麼,做什麼,你都覺得貼心。別的不說,他們能讓你高興就好,人活着一輩子,不就是圖個高興麼。就這樣吧,至於追銀子什麼的,就像豆豆說的,算了。終究你沒二黑的本事,二黑離着這麼老遠都能知道的事情,咱們卻不知道。就算告發也要證據是不是,沒有二黑的帖子,沒有二黑的證據,你也做不了什麼。”
跪在地上的巧鳳聽到這裡,不由得面呈喜色。若是這樣,她們羅家就沒事了吧。
“不行!不能這麼便宜了羅家。”鄭氏卻不甘心,怒喝道。
那你得說通了二黑才行,他纔不相信二黑會幫着鄭氏鬧騰,楊秀庭心下冷笑。
“我楊秀庭還是一家之主,說話還是要算的!今天的事情到此爲止,以前的事情我也想再不提了。”對鄭氏說完,轉向羅氏,“出去招呼擺飯吧。”
羅氏看了看鄭氏,見鄭氏雖然臉色陰沉,憤憤不平,卻也沒出聲反對,這才艱難的起身。腳步踉蹌間,大春還貼心的攙扶了一把。
“大春,你等等。”大春要跟着羅氏往外走,被楊秀庭叫住。
楊秀庭依次看了看房間裡的幾個人,先對豆豆說道:“豆豆,你也是家裡的兒子,按說楊家的家產你也有份。只是你二哥讓你不要管你大哥、大嫂往外送銀子,你也就那麼聽了。爹想問你一聲,你對楊家的家產是什麼想法?”
“沒想法。”豆豆坦然說道,“過了年我就去北地,找二哥做事。人言道:好男不吃分家飯,好女不穿嫁時衣。既然二哥和姐姐能自己掙家業,我是他們弟弟,也不能太沒出息。家裡的財產不論多少,我都不要,我想要什麼,會自己去掙。”
豆豆說話的時候,都沒看大春一眼。
楊秀庭看向大春,卻見大春聽了幼弟的話,沒有絲毫羞慚的感覺,反而滿臉都是喜色。他雖然對長子的表現失望,卻也在意料之中。
“既然你的兩個兄弟都不和你掙,楊家的這個買賣就給你們兩口子了。”
大春一聽,更是喜上眉梢。本以爲今天會受責罰,沒想到,竟然有了這樣的好事。
可是他容沒高興多久,楊秀庭就繼續說道:“既然交到你手裡,買賣上的事情,我就不再插手,做好做賴,還是全部交給你岳父,我就不管了。”
“爹。”“這怎麼行!”大春和鄭氏同時開口叫道。
“怎麼不行?大春進糖作坊也有十年,我也是盡心盡力的教他,他自己也說起早貪黑的做事了。他一向以長子自居,你也全身心的覺得長子好,交給他怎麼就不行?”
鄭氏一想到楊秀庭不掌管買賣,只怕大春就不會把買賣的收益如實交上來,大春終究是有媳婦的人了,而且,當家的已經說了買賣給大春兩口子了。
鄭氏急道:“那你也不能不管啊,你不管,萬一這買賣真的落到羅家手裡,那可怎麼辦?”
楊秀庭忽然就笑了:“你不是相信大春是個心善的孝順孩子嗎?那就讓他在孝順自家爹孃和媳婦爹孃上選擇一下好了。”
大春一看這就說到自己了,事關買賣是否能正常維持下去,他連忙表態:“爹,您身子骨好,正是掌管家業的時候。兒子一定好好幫爹做事,以後苦活累活您吩咐我,我來做這些,爹您只掌管買賣就行。”
大春想得簡單,只要他爹還在作坊,作坊就能出各種糖果。爹怎麼也不會讓外人學去楊家家傳的本事。什麼時候爹做不動了,他家也積攢了足夠的銀子。那時就按岳父說的,他們可以開一個盛德記那樣的大鋪子,不單單經營糖果,還經營其它精美吃食,那纔是坐着拿錢的買賣。不像他爹,雖然也掙了幾個錢,卻要自己累死累活的做活兒才行。
楊秀庭見大春眼睛轉來轉去的打算着事情,笑問道:“我楊家長子的意思是說,我這個老頭子身子還硬朗,還能做幾年活,還能養活你們一家和你岳父一家,順便還能讓你們多積攢些錢財?”
“不是不是不是。”大春着急的連連否認。
楊秀庭說道:“你若是對做糖沒把握,我可以再教你一段時間。不過這段時間的收益,我就自己拿起來了。過了這段時間,就是大年了,年後這個買賣就由你來支撐。至於你給我和你娘養老,還是給羅家夫婦養老,你放心,我不會在意。”他真的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