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巨大的邊緣岩石地後,我又想到了那具出現了兩次的詭異屍體,於是就把當時的狀況跟阿華說了一遍,問他曉得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不,阿華皺着眉頭說照你這麼講那東西還真像個鬼怪,不過也可能是某種動物,披了衣服之類什麼的,我一想,這麼解釋倒也有可能,只是奇怪的是,就算那是動物,鬍子往它頭上開了一槍,竟然都不死?而且能以那麼快的速度完全消失,之後又換了一個形態突然再次出現,這種情形實在詭異至極,我之前一直不敢去想這個問題,因爲無論我怎麼想都想不通,現在我以爲阿華可能會知道點,沒想到也是這麼個狀況,索性作罷,不再去想,穿過岩石地後,準備硬着頭皮再次進入溶洞。
但是,出乎意料而且值得慶幸的是,剛進入溶洞沒一會,我們就遇上了正往洞外趕的鬍子。
“你怎麼也出來了?”
“你小子跑得挺快啊,差點就趕不上了!”鬍子最先看到我,隨後又看到我身後的阿華,驚道,“哎,這不是華哥嘛!你怎麼回來了?”
“黃總呢?”
“在裡面等小馬呢,咋了?你不是去……”
鬍子正欲說下去,卻被阿華高聲打斷了:“出點狀況,閒話少說,快點帶我去找她!”
“行!反正小馬也已經追到了,我們這就趕快過去!”
說完兩人便一前一後往溶洞裡面趕,卻相互不問對方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不過聽他們剛纔的談話,想必兩人自己心裡都有數,唯獨瞞着我不想讓我知道,我這次倒也學乖了,不再問什麼,只管跟着進去。
我正擔心又要經過那詭異屍體的地方,卻發現鬍子帶的路跟原先不一樣了,繞過幾個岔口後,完全就是在往我沒去過的洞裡面行進,我忍不住就問道:“琳姐她找到出路了?”
“沒,她想起一些事情。”
“跟我有關係的?”
“我哪知道?!她只說讓我把你叫回來。”鬍子不耐煩地說道。
“好吧好吧,你們這麼多事情全都不想我知道,還要我一會這一會那的,也由得我脾氣好,不然早跟你們翻臉了!”
“哈哈!隨你怎麼說!當逃兵的人也就只有當逃兵的命!”鬍子轉了個語調說道。
“你……”
阿華接道:“行了,小馬,你就別多說了,我雖然不曉得你們之前發生過什麼事情,但是黃總這人,跟你說什麼不跟你說什麼自有她的道理在,想必也都是爲你好……”
“呵呵,你們做什麼事都是爲我好,可是到現在都不曉得究竟好在哪裡?真是夠諷刺的!”
鬍子騰地一個轉身,我心想又遭,這人臭脾氣又上來了,幾句話就要動手打人,我剛準備後撤幾步,就見阿華上前搭住了他肩膀,低聲喝了句“沒時間了,快走!”隨後就硬生生摟着他繼續往溶洞深處前進。
鬍子的氣頭來得太快,我只好閉緊了嘴巴不再說話,反正也說不出什麼名堂。
阿華回頭招呼我跟上,我假裝繫鞋帶,打算稍微停一下,卻忽然聽到一聲槍響從溶洞深處傳出來。
這一聲槍響來得太突然,我愣了一下,跳起就跟着阿華他們狂奔了出去。
轉過兩個彎口,空間豁然開朗,鬍子的手電四處亂晃,再次照出波光粼粼的水面,但是沒有看到任何人,鬍子扯着嗓子吼了幾聲黃總,卻沒有任何迴應。
我心想難道黃琳剛纔就在這裡等我?但是看鬍子那隨時發飆的樣子,我繼續保持沉默。
鬍子終於發現了什麼,招呼阿華過去,我也跟了上去,只見他將自己一根手指湊到手電光處,可以看出上面沾了紅,是血。
“有人中槍了,不過人都下水了,就從這裡下的,華哥,現在只有靠你了!”
鬍子話音剛落,阿華扯走了他的手電,一個縱身跳下去,幾秒光景,就潛下去好幾米,繼而又轉了個向,朝着遠處快速游去,那水下的手電光很快就跟着淡去,最後突然消失了。
我趕忙將手電開起,往他消失的那處照去,可是下面的水太深了,一片漆黑,看不到底,我上下左右晃了幾下手電,才明白了,他消失的那處的確是一個水下的洞穴,手電光被洞壁擋住纔跟不過去了。
我看向鬍子,鬍子側對着我蹲在地上,一言不發,似乎聚精會神地看地上那灘血跡,看了足足有五分鐘,他猛然一拍腦袋,脫了鞋子也下水了。
我大聲吼道:“鬍子,你下去幹啥?!”
但是迴應我的只有一片水花聲,鬍子的水性應該還可以,但是他的手電剛剛被阿華拿走了,水下根本看不到情況,我不知道他究竟是因爲想起了什麼,才迫不得已就這樣下去。
我趕忙把手電光放在他遊動的前方几米處,好讓他能稍微看清楚點,他的速度雖然沒有阿華那麼快,但也是幾下子就鑽進了那個水下的洞穴。
我一下子不知道是等他們,還是往回走,忽然想起先前阿華說的,巨坑上的崖道斷了,從那上不去,那麼也就是說我只有在這裡等。
但是,等了約摸一支菸的功夫,水下仍然沒有任何動靜,我的思緒又開始凌亂起來,那聲槍響,琳姐失蹤,這地上的一灘血跡,鬍子剛纔的反應……等等,都讓我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而且,之前那個不說話的夥計應該也和琳姐會和了,也就是說,當時槍響的時候,那個夥計也在場,以他的身手,怎麼會兩個人同時失蹤?是誰開的槍?向什麼東西開槍?剛剛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恐慌感再一次蔓延上來,我不知道這裡到底有着什麼樣的東西,在黑暗中,或是在水下,無時無刻窺探着我們……
想到這裡,我腦袋裡嗡的一聲,的確就是這種感覺,就是這種被人窺探的感覺!我的感覺告訴我,這裡絕對有人在盯着我!
我甚至能感覺到那人的呼吸,那人的心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就在背後!
我悄悄握緊拳頭,啪地一個轉身,揮過去的同時,手電光也直直地射了過去。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看到那個“人”的時候,我還是愣住了。
因爲是戴着鋼盔的那個東西,它怎麼會跑到這裡來?!
我腦子裡一片空白,後退了幾步,剛想下水,那“鋼盔人”的手竟然刷得伸了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這下子,我不顧一切地想要扯開那根手,卻忽然發現,這根手不是黑的,是白的,而且有溫度。
我再次愣住,手電光直直地照向“鋼盔人”的臉部,那人卻擡手將鋼盔又往下拉了點,將眼睛完全遮住,同時往右手邊一指,說了一句話:“往這條路出去,所有的岔道都選右手邊,一直走到溶洞盡頭,看到鐵索後,你順着往上爬,爬到頂,有條小路,你沿着小路一直往上,走四天,就能出去!”
他一口氣說完,我猛然間想起這個聲音,就是那個先前救我下水的人!
二話不說,我就去掀他的鋼盔,大聲問道:“你到底是誰?!”
他很敏捷地躲開了,轉了個身,快速朝溶洞深處退去,拋下一句話:“你不會想要知道我是誰的!按照我說的,走!”
看他想要跑走,我發起狠追了上去,邊追邊掏出手機,大聲問道:“這隻手機,是不是你的?”
這話一拋出,我看到他的腳步明顯地遲疑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復了速度,隨即拐進了一個彎道,我離他只有二十幾米的距離,緊跟着也進入了彎道,但是拐過去後,那人就沒影了,彎道後面一個很小的空間,但是分出去三條岔道,我照了照地面,全是溼的,根本看不出人跑過的痕跡,靜下心來,想靠聲音聽出他跑的方位,但是耳朵貼着石壁,什麼也沒聽出來,我跟丟了!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有說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似乎是鬍子他們回到了岸上。
我剛想轉回去看看他們到底發現了什麼,心裡冷不丁地冒出來一句話:你跟着他們,遲早會死!
這句從記憶裡冒出來的話,讓我不得不停下來把事情想得更清楚點,那個神秘人,就是剛剛從這裡消失的那個神秘人,他到底是誰?
他從頭到尾只在我“面前”出現過兩次,只說過兩次話,一次是警告我不要跟着黃琳他們,一次是告訴我如何從這裡走出去。
而沒有明明白白地出現在我們面前的似乎也有很多次,我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從進入麗江以來一路上出現的有疑問的地方,一個就是怒江邊林子裡那一連串的口香糖記號,還有莫名其妙跑出來大喊有人失蹤,自己卻忽然間在我們眼前消失的那個詭異的人,還有在亂石營地裡留下的那句“晚上不要進山”的話,更爲離奇的就是出現在林中木屋的那隻疑似我的奇怪手機,而所有的這一切,似乎都跟剛剛出現又消失的這個神秘人有關!
他到底是誰?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他曾經幫助過我們在黑夜中摸進草甸,卻又在這裡千方百計地想讓我儘快走出去,最爲關鍵的是,他不僅要避開黃琳他們,而且連我也要避開,甚至說出那樣一句話:你不會想要知道我是誰的!
這種話說得太奇怪了,因爲這明顯是一個極端瞭解我的人才能說出口的話,加上他先前救我的行動和剛剛告訴我出去方法這件事,看得出來,他同時是一個極端在乎我的人。
所有的疑問似乎都已經到了最關鍵的部分,但這關鍵還差一個缺口,就是這個人的身份!
但目前最大的障礙是,他似乎對這個地方熟悉至極,而我卻是完全迷路,要找到他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馬元慶這小子他孃的太不是個東西!”那邊鬍子大吼了一嗓子,但後面聲音很快小了下去,似乎黃琳跟他說了一句什麼話,我這邊完全聽不清楚,不過還是聽出了還有其他人的聲音,有阿華的,還有那個不說話的夥計。看樣子,他們已經全部回到了這邊的岸上,似乎在商量着接下去的行動。
我沒有開手電,蜷縮在巖壁一角,一下子沒法決定,是出去和他們會合,還是按照剛纔神秘人的話,自己一個人想辦法走出去。
遲疑了一下後,我還是決定仔細聽聽他們說的話,但是由於距離有點遠,而且拐過了一道彎口,怎麼聽都聽不太真切,只能隱約聽清楚鬍子的大嗓門發出來的幾句話,但是這幾句我就立刻明白了,他們所談論的內容竟然恰恰是關於剛剛那個神秘人的!
難道說,黃琳他們剛纔發生衝突的對象就是那個人?一幅畫面很快在我腦海中閃過:
當時,一聲槍響後(根據現在鬍子的反應推斷,被槍打傷的人肯定不是黃琳和不說話的夥計,也就是說那一槍很可能是黃琳朝神秘人開的,而且打中了,才留下那麼一灘血跡),神秘人跳下了水,不說話的夥計和黃琳同時追下去,一直進到那個水下的洞穴中,那個洞穴應該會通往溶洞的其它地方,他們一直追過去,但始終沒有追上那個人,而反過來,那個人已經從另外一處通道繞回了這邊,來告訴我出去的方法以後,就快速消失了。
而黃琳他們則沒有找到那處能繞回來的通道,只能從水下原路返回。
整個情況看來就是這樣了,問題是神秘人被槍打中了,而且留下那麼一大灘血跡,應該說傷得不輕,可從他剛纔的語言以及動作上來判斷,又不像受傷的樣子,難道說是我自己沒有留意?
對了!如果是槍傷的話,一般都會流血不止,會不會在他跑過的地方都會留下血跡?
想到這裡,我就準備開手電查看,但是一想又不對,不說開手電會被黃琳他們知道我在這裡,就說能不能找到血跡都是個問題。
因爲槍響距離現在起碼已經有20分鐘左右,那人又經過長時間水的浸泡,他在洞穴那邊肯定也會自己進行簡單的包紮,阻止血液繼續滲出,才導致黃琳他們找不到能繞回來的通道,所以,在這裡,他也不可能留下任何痕跡。
那接下去怎麼辦呢?想要追上那個人已經是不太可能了,倒是現在黃琳他們就在討論那個人,我覺得聽清楚他們的談話纔是最關鍵的,只有那樣才能找到一些線索!因爲從之前的事情以及各人的行爲看來,他們和這個人似乎有些什麼關係纔對,這種具體的關係光靠我自己一個人在這裡想是不可能想得透的。
此刻,我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上,努力去聽清楚他們所說的每一個字,但是黃琳的聲音實在太輕了,這讓我一時間感到極度的焦躁,下意識地開始用手揪扯自己的耳朵,變換着各種姿勢,卻仍然連她是否有在說話都無法確定。
折騰了一會,我一拍腦袋,直罵自己真是蠢透了,好好的兩條腿還在,卻不不知道靠近去聽!於是立馬起身用最小幅度的動作,半蹲着一點點的轉過彎口。轉過去後,卻發現他們沒開手電,前方仍然一片漆黑,好在說話的聲音終於比之前清晰多了。
阿華:鬍子,我覺得你說的這事情還是不靠譜,再等等吧!
鬍子:華哥,靠譜不靠譜不是我鬍子說的算,黃總是在場的,你不會連她的話都懷疑吧?況且,事實就擺在這裡,那小子不見了,不是他搞的鬼還能是誰?
黃琳:行了,聽阿華的,現在是上午10:46,繼續休息,等到11點,不回來只能去找了。
鬍子:去找?這小子太他孃的不是東西了!之前就不該亂跑!
阿華:不然?讓他死在這種鬼地方?
鬍子:操他孃的,當我沒說,這小子,就他孃的知道添亂!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鬍子說完,沉默了好一會,其他人也沒再說話。
從他們的談話看來,似乎之前一直在研究那個神秘人的身份,現在則是將我的“失蹤”和神秘人的行爲聯繫了起來,因爲前面沒有聽到具體怎麼談神秘人的,我一時間沒法完全理解他們的話。
但至少可以肯定一點,那就是阿華和黃琳不會想要讓我死在這種地方,鬍子是直性子,跟他相處時間雖然很短,我也能感覺到他表面說這種話,內心還是希望能儘快找到我的。
但是,那個神秘人爲什麼要跟我說“你跟着他們遲早會死”這種話?
從他這麼瞭解這個地方,以及幾次三番救我的行爲來看,他的話我似乎應該相信,但是他又爲什麼不肯表明身份,要一直躲着黃琳他們,甚至連我也要隱瞞?這裡面肯定是有什麼原因的……
暫且先假設他說的“你跟着他們遲早會死”這句話是對的,那麼導致“我死”的就有兩種可能:
一、黃琳他們要對我不利。
二、因爲某種其它的因素,比如說我本身的能力問題導致死亡,就像水位突然上升那會,我差點淹死……
我仔細想了一會,覺得第一種可能性幾乎可以排除,因爲黃琳他們根本沒理由做出對我不利的事情,而且從以前幾次救我,以及剛纔聽到他們的談話看來,他們是毫無疑問一直在幫我、救我的,關於這點我必須要明確,所以堅決排除這種可能性!
那麼就只剩下第二種可能,這種可能從各方面來看都是合理的。但是,一個最大的問題:神秘人既然和黃琳他們一樣抱着幫我、救我、不輕易讓我死的心態來行動,但他又爲什麼要躲着黃琳他們?甚至之前還發生了衝突,造成了流血事件?從這種情況看來,神秘人和黃琳他們似乎是對立的……
對立?想到這個詞的時候,我腦袋裡嗡地一下,忽然之間就明白了……那個神秘人奇怪的行爲和話語就因爲這個詞可以解釋通了!那就是:
先前我所假設他的話是對的,是可以讓我信任的,這種假設其實是不成立的!也就是他說的話是假的!恰恰是一直在利用我!
爲什麼要利用我?因爲我是這支隊伍裡最不穩定的因素,是最容易被蠱惑被利用的人,我之前就因爲他的話而漸漸對黃琳他們的行爲產生了不滿,甚至起了疑心,以至於我想要離開他們,自己一個人走回去!
神秘人如果沒有出現過,我清楚自己是根本不可能產生這種決定,即使是知道詩妹被送回麗江這件事,我也會很自然地明白黃琳的用心,而不是一個勁地產生不滿的情緒,引起我這種情緒和心理的微妙變化,純粹是來自神秘人蠱惑性的話語,以及看似在救我的行爲!
所以,我不跟着黃琳他們纔會死,這,纔是真的,而且神秘人還給我指出了那樣一條道路,他究竟想把我引到哪裡去暫且不說,至少把我這個不穩定的因素利用到了,成功地導致黃琳必須要因爲我的事情而改變她原先的計劃,比如,因爲要尋找我,或者救我而跟着我尋去,神秘人卻在那頭布好了陷阱,只等着我們一幫人過去送死!
關於這個人,我忽然感覺到毛骨悚然,他究竟是誰?爲什麼會想這麼做?而與此同時,我想到了出現在往死路上的那個黑影,難道說,就是那個黑影?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想方設法地要將我們弄死!
幸好,真的幸好,在這種黑暗中,感官幾乎全部失效,只剩下思考,冷靜的分析讓我想明白了神秘人說那些奇怪的話,做那些奇怪事情的動機。
這樣想着,我也顧不得什麼了,站起來直接向黃琳那邊走去,剛邁出一步,就有一束光亮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