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身回帳篷裡取出一個手鏟作爲防身武器,躡手躡腳的朝那個人走去,(我暫且就認爲他是人吧)爲了安全起見,我選擇從緩坡右邊的灌木叢下去,那裡便於掩護自己,而且出了狀況也能很快回到營地裡。
走在灌木叢裡,我手心裡捏出一把汗來,在這荒郊野嶺雖沒有神農架裡傳說的野人,但是熊與大型的猴類還是有的,猴子我倒不怕,關鍵是熊,這傢伙容易暴怒,爪力大的驚人,生起氣來能將人撕成兩半,想到這,小腿有些發軟,站立不住,可是強烈的好奇心慫恿我一定要去看看,同時心裡也抱有一絲僥倖,可能是夜晚哪個同事尿急出來方便呢!
我在離他不遠處的茂密的灌木叢停了下來,藉着月色我可以確定眼前所看到的就是一個人,可是他全身**,頭上好像包裹着紅色的頭巾,憑着背影和身材一時間我竟想不起來是誰,也不能分辨是男是女。我在灌木叢中小心翼翼的觀察着眼前這個人的一舉一動,只見他(她)走到一塊磐石上,背對着我俯下身子,全身貼在石頭上。不一會兒這個人重新站起來又趴下,這樣的動作重複了好幾次,和西藏喇嘛參拜活佛時行的大禮一般,做完這套動作後,他(她)在磐石上坐了下來,雙臂攤開,像電影裡精靈吸收月亮精華一樣,同時嘴裡還唸唸有詞。我下意識的擡頭看了一眼天空,天上的月亮已不見剛纔的明亮皎潔,又變成了我在山下看到的血紅色。這時風颳的更緊了,風裡夾着一股腥臭味,想不起來在哪聞到過。剛纔急着出來,竟忘記拿一件外套披上,我在灌木叢裡凍得直哆嗦,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看他(她)到底想幹什麼。我坐在地上回想剛纔那個人的動作頗似我們隊裡的一個人,他叫扎西,是來自西藏的噶爾縣,他是信喇嘛教的,我來考古所幾個月裡好幾次見他在大院子裡向着西方朝拜,邊拜嘴裡邊唸叨着,動作和剛纔那個人差不多。我想這個人一定就是扎西了。
當我確定眼前這個人就是扎西的時候,心裡那絲顧慮就沒了。因爲這傢伙平日在隊裡最喜歡和我鬧了,有事沒事喜歡嚇唬我一下,所以這次我也打算嚇唬嚇唬他,以報平日之仇。於是把手鏟放下,輕聲的從灌木叢中走出,沒發出任何聲響,走到他身後時,我猛的向前從他身後捂住他的眼睛,然後故意變了腔調問他我是誰?扎西沒有回答我,我又問了一遍,扎西還是不理我,這不像他一貫的作風呀。就在這時我感覺我手上好像是觸碰到一團毛球似的,毛茸茸的,也有點兒扎人。
我覺得一點兒意思都沒於是恢復自己的聲音說道:“扎西,你的鬍子怎麼養這麼長呀!該剔一下啦。”
說完這句話時我突然想起,扎西是從來不蓄鬍子的,而且我們隊裡沒有一個人蓄鬍子,那麼這個人是誰?我嚇的立刻向後退了一步,順手撿起地上一塊石塊,聲音顫動的質問眼前那個人:“你是誰?”
那個人不作聲,也沒任何動作。我在隊裡膽子算大的了,這一次遇到不明來路的人有點兒害怕,因爲我怕遇見盜墓賊,這些盜墓賊出來活動的時候往往都不會一個人,他們是幾十個人一起,組織性強,分工明確,身上還帶着槍械,他們有時候會爲了得到一件文物而殺了野外考古隊員,1972陝西就出現這樣的案例,結果導致全國考古工作停頓半年,上面派警察專門查這件事,後來好像抓了幾個人就不了了之了。
我這個時候想趕緊回帳篷裡或者大聲呼喊讓隊友們聽見,讓他們注意安全。可是喉嚨像是塞了棉絮,腿又像灌了鉛一樣。我絕望了,心想我膽子也太小了吧,就在我束手無策準備等死的時候,那個人回過頭來,這一看徹底把我嚇崩潰了,眼前的這個人根本不能稱之爲人,那明明是個猴子,臉上毛茸茸的,顱骨凸的厲害,雙目圓睜,滋嘴獠牙。看到我的時候,立刻向我撲來,此時我已經失去了逃命的力氣,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中午,教授見我醒來,忙叫小梅端來熱茶讓我喝下。
醒來的時候,發現頭痛的厲害,身上都是紅疹,我爬起身子撐着牀問:“我怎麼會在這裡呀?”
教授解釋說:“昨夜我起牀方便時見帳篷裡的燈熄滅了,我以爲是你偷懶跑去睡覺,心想算了我來代你守夜吧,等我打開燈時發現帳篷裡的棺材被人打開,屍體不見了,這時我意識到肯定出了什麼事情,我就出去找你,發現你的帳篷都沒有支起來,這人會去哪裡呢?之後我把大家叫起一起去找你,終於在山上的荊棘叢裡找到了你,發現你的時候你身上都是血泡,我還以爲你…”
教授後面的話沒說出來,我知道他是以爲我肯定死了。
“對呀!你怎麼會跑到那裡去了?昨晚發生了什麼?”教授接着問道。
我忍着頭疼,把昨晚看到的事情和教授說了一遍,說完後還心有餘悸。教授聽過後一口斷定,一定是盜墓賊裝神弄鬼嚇唬我,然後把我弄暈倒隨便仍到一個地方接着把屍體運走。教授的解釋有點勉強,盜墓賊把我弄暈倒後幹嘛還費那麼大力氣把我仍下山去,不過現在沒有更好的解釋來說明我昨晚遇到的事情,希望如教授所說的,事情只有這麼簡單。
我在和教授說話時小梅走過來湊到教授耳邊輕說了幾句,教授聽完後一臉愁容,我問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教授告訴我扎西失蹤了,昨晚他出去找我到現在也不見回來,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情。我心裡默默祈禱扎西千萬不要遇到那個可惡的盜墓賊,不然也像我一樣被弄暈然後隨便扔到一個地方。就在這個時候,支書急急忙忙的衝進來,告訴我們說在山下河的上游發現了扎西的屍體,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往下一沉,拍着牀大罵這盜墓賊太可惡了,盜走古屍就算了幹什麼還要殺人。扎西的死讓教授臉色更難看,他讓支書帶他下山去,吩咐我留在帳篷裡休息,這個時候我哪待的住呀,執意要求和教授一起下山看看,教授見我脾氣倔,執拗不過,讓我自己小心點跟着他們。
我們一行五個人沒有按照原路下山,而是跟着支書饒到後山,走過一片濃密的松樹林,接着是一片石堆山,這石堆山好像在什麼書上見過,因爲急着趕路一時沒想起來。
上游的河道離我們的營地不遠,也就相差海拔三百米左右。在接近山下七八十多米處突然出現一個陡形的山坡,坡上見不到樹木荊棘石頭土渣,全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地。支書讓我們坐在草地上從這滑下去,我開始有點兒猶豫,試着從這走下去,發現從這裡走下山去很難,人在這裡腳抓不牢地。所以我只能照着支書的吩咐,乖乖的從上面滑下去,滑下去的過程中我感覺很舒服,這綠草坡不像水泥地上摩擦那樣難受,就像公園裡小孩子們玩的滑梯一樣爽快。我們像滾石一樣滑到了山下,山下河道旁站着幾個同事的地方就是發現扎西屍體的所在地,我詢問支書是誰先發現屍體的,支書說是他第一個發現的,我問他是怎麼發現的,支書解釋說他在後山找扎西時走到上面那地方時腳一崴踩空了,就從上面滑了下來,接着就發現扎西的屍體,我看一眼那草坡,發現上面好像並沒有多出的一條滑印,那支書是怎麼滑下來的?我也沒多想,緊跟着教授去看扎西的屍體。
圍住紮西屍體的幾個同事見教授來了趕緊讓開一條路,我也跟了上去,見扎西的下半身浸泡在水裡,上半身臥在岸上,教授見狀讓人趕緊把扎西的屍體擡上岸,平放在青草地上,幾個同事在擡的過程中我發現扎西的衣服被撕裂了一塊,白色的襯衫上全是血。剛纔跟我們一起下山的還有一個叫吳道全的同事,四十來歲,人家喊他老吳,老吳過去在刑警大隊幹過了幾年刑偵,他見發生了命案,走上前去蹲下身子,套上白手套,小心翼翼的掀開了扎西的衣服,我站在老吳身旁,注意着他每一個動作,這廝不愧是在邢警大隊工作過,檢查屍體來有板有眼,不放過任何細節,要不是他曾經在處理一起殺人案件中犯了錯誤被開除,說不定在刑警隊乾的頗有聲色。老吳失業後,通過關係被安排來我們考古所做個記錄員,由於學歷問題,老吳在大家面前有時候會顯得很自卑,所以話不多,這次有讓他發揮的機會,他把他的長處全部使出來了。當老吳完全掀開扎西的衣服時,站在一旁的我差點兒嘔吐了,我見到扎西胸口被刨開一個大口子,心臟不知道被什麼給挖了。老吳到底是幹過這行的,他面對這樣噁心的場面也絲毫沒有感覺不適,他邊檢查邊說,“屍體疑似被野獸傷害,傷口呈扇葉型,深淺不一,目前還不能推斷是野獸傷害還是人爲利器造成的。”說完又朝扎西的小腹摁去,扎西被老吳摁了一下之後突然張口嘴巴,向老吳吐出一口黑汁,老吳大叫一聲,應聲倒地,站在一旁的我趕緊上前去扶,教授讓我別碰到那些黑汁。我們把老吳拖到一旁,戴着皮手套爲他擦拭臉上的黑汁,可是擦了老半天也擦不掉。
教授告訴我們,這黑跡可能擦不掉了,我着急的問爲什麼,教授告訴我們說在元代《庶齋老學叢談》裡記載一件事,有一個金國人姓朱,具體名字不詳,但他有一個頗爲響亮的外號叫朱漆臉。他曾經潛入趙匡胤的陵墓盜取珠寶,走的時候看重趙匡胤身上的一條玉帶,想把它也帶走,他用力摁住趙匡胤的身體,想從中拔出,就在這時,從趙匡胤的口裡噴出一口黑汁,味道腥而臭,差點把他薰死,他回去後洗了幾天用盡各種辦法也沒洗掉臉上的黑色東西,從此人稱朱漆臉。看來老吳臉上的黑汁和那個朱漆臉臉上的黑汁是一樣的。我又問教授這黑汁是什麼東西?教授解釋道這有可能是屍毒淤血,我心裡疑惑這扎西才死了幾個小時怎麼可能會生成屍毒淤血呢?天色漸晚,一個昏倒一個死了,看來這山上是回不去了,大家商議着怎麼去處理扎西的屍體,如果一直露天擺放肯定是不行的。有同事建議說去報警,讓警察立案調查,教授說這不可能,縣城離村裡要三個多小時,從村裡到這裡還要五六個小時,路途遙遠警察一般不會來,就算警察來了也查不出個所以然,要不先把扎西的屍體埋了,等考古結束後上報到縣裡,如果縣裡不相信大家的話,可以再把扎西的屍體挖出來讓法醫檢查一遍。大家一致同意教授的意見,可是昏迷的老吳又給我們帶來了莫大的困擾,不知道他臉上巴掌大的黑汁會不會給他帶來什麼身體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