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高遠晚上果然過來了,帶着睿睿和一個保溫桶,裡面裝着張阿姨熬的山藥排骨粥。

高遠說:“只放了一根排骨,我跟張阿姨說了的,叫她少弄葷腥,她說也不宜於太素,不然沒有營養。”

舒飛笑着點點頭,說:“倒是以後不要她做了,她又要照顧睿睿,還要給我做飯。”

高遠無所謂地說:“那有什麼,家裡又不止她一個人可以照顧睿睿,老爺子就追在睿睿屁股後面跑呢。”

高遠又指着睿睿對舒飛說:“我說我回家去洗個澡然後拿些衣服過來,這小傢伙哭哭啼啼地扭纏着我鬧着非要過來看爸爸,我想着你也許也掛記着他的水痘,正好帶他過來給你瞧瞧。”

睿睿早就幾步跑到舒飛的病牀前,蹙着小臉,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喊着:“爸爸,你好些了沒?”

又看着舒飛紮着吊針針管的手,心疼地往上面吹氣,說:“爸爸,這樣一直扎着多疼啊,我給爸爸吹吹。”

高遠拽着睿睿起來,說:“小傻瓜,其實扎針不疼,疼的是裡面裝的藥。你扎預防針很疼,是因爲針管裡裝的藥就是叫你疼的藥,而你爸爸現在輸的藥是叫他舒服的藥,所以,他一點也不疼,反而是越扎越舒服,你問他是不是?”

睿睿半信半疑地問:“爸爸,是真的嗎?這針還越扎越舒服?”

舒飛笑了笑,說:“高叔叔騙你的,扎針哪有不疼的?不過因爲生病更疼,而生病的時候扎這種吊針會叫病好得快些,所以顯得舒服些。”

睿睿說:“哦,原來是這樣。那爸爸你紮了這麼久的針,是不是好多了?”

舒飛伸手摸摸他的小腦袋,柔聲寬慰說:“是好多了,睿睿乖。爸爸沒事,睿睿別擔心。倒是睿睿臉上的痘痘,給爸爸瞧瞧好些了沒有?你有沒有乖乖地吃藥和塗藥啊?”

睿睿一聽爸爸沒事就歡喜了,仰起他自己的小臉給爸爸看仔細,自己則小嘴兒“噠噠噠”地主動彙報說:“我每天要塗五六次藥呢,還要喝那種好苦好苦的中藥,大家都表揚我很乖。爸爸你看我臉上的痘痘是不是都蔫了,爺爺和張阿姨都說是要好了。”

舒飛仔細看了,睿睿的痘痘果然不像前天看着的那麼水亮亮的了,應該是往好轉的方向去,心裡放下了一塊大石頭,說:“嗯,睿睿好好聽話,等你好了,爸爸也好了,就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玩兒。”

睿睿卻搖搖頭,很懂事地說:“爸爸帶我去看一場電影就好了,你工作忙,走不開,我知道的。”

高遠走了過來,一把抱起睿睿,在小孩兒臉上親了一下,說:“你爸爸很快就好了,而且,他以後工作都不會很忙,有的是時間陪你玩,我們三個人一起玩。”說着,又轉頭衝着舒飛眨眼睛,意思是“我可替你答應睿睿了,至於那什麼爛工作,讓它見鬼去吧”。

睿睿驚喜地望着舒飛說:“爸爸,是真的嗎?”

舒飛脣角止不住地上揚,卻故意逗着睿睿說:“不是蒸的,是煮的。”

睿睿不高興地叫着:“爸爸……”

高遠叫那陪護進來,把舒飛身後的牀靠背升了起來,又將牀上附着的小桌子架起來。

睿睿驚奇地看着這變形金剛一般的多功能病牀,說:“哇,它還能怎麼變?爸爸,我能上去感受一下嗎?”

高遠說:“等一下。”然後打開保溫桶,給舒飛盛了一碗熱粥出來,將勺子塞到舒飛那隻沒輸液的手裡,說:“趕緊吃,別弄涼了冷着胃。”

高遠這才把睿睿一把抱上牀,蹲下來給他脫鞋子,說:“來,陪着你爸爸玩一會兒,說說話,高叔叔出去一趟就回來。”

舒飛停下進食的勺子,問:“你去哪兒?”

高遠說:“我去給你取檢查報告,順便諮詢一下醫生。”

高遠去幾個檢測窗口取了舒飛的檢查結果出來,自己先仔細地看了一下,對照了一下指標,實在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便跑去詢問醫生。醫生也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肯定地說:“就是急性胃潰瘍引發的胃出血,而且不太嚴重,一般更嚴重些的會便血,他還沒有便血,只是嘔血,症狀算是輕微的,三天就可以出院,出院後還是要注意飲食調養,不要勞累,還有戒菸戒酒戒咖啡。”

高遠心裡有了數,高高興興地往回走。

走到門口,聽到睿睿的聲音:“爸爸,我今晚上可以留下來陪你一起睡覺覺嗎?”

不知道舒飛回答了一句什麼,又聽見睿睿的聲音,似乎帶着些失望和懊惱:“哼,你不要我陪着睡,卻要高叔叔陪!”

高遠心裡一樂,脣角不經意地上翹,私心裡想聽聽舒飛怎麼回答。

舒飛柔聲寬慰了幾句,大概就是高叔叔是在這裡是爲了照顧爸爸,不是睿睿想的那樣。

睿睿卻大聲地說:“纔不是呢!爺爺跟我說,以後你都是和高叔叔一起睡覺,還說,我以後就歸他接收了,都跟着他睡!嗚嗚嗚,我不要嘛,我要和爸爸一起睡!”

我靠,老爺子爲了哄騙小孩兒跟他親近還真是什麼都說得出來啊,高遠可以想象舒飛此時的臉色一定是又羞又惱,十分精彩,馬上腳尖一轉,往露臺的方向走,琢磨着抽一支菸再進去,免得這一進去正好撞到火山爆發。

高遠回來的時候病房裡多了個人,就是舒飛的那個助手阿寧。

阿寧就大大咧咧地坐在高遠常坐的那把椅子上,緊緊地挨着舒飛的牀邊坐着,手裡拿着一把水果刀,一邊削着一個橙子一邊笑意柔和地和舒飛說着什麼。

高遠的臉一下子就黑了下來:她來做什麼!

阿寧很自來熟地對高遠打了個招呼,說:“帥哥,你也來了!”

高遠冷淡地“唔”了一聲就走到靠窗的一側坐下,開始玩手機。

睿睿馬上從牀上爬下去,自己穿好了鞋子,就站在高遠的旁邊看他玩手機,還不時着急地發出吶喊助威的聲音:“打!打!打!爆頭!高叔叔你太厲害了!”

而這邊呢,幾乎都是阿寧一個人在說,舒飛在聽,什麼秦公主如何在老闆面前說大話卻搞不定工作,還有秦公主設計的工作搞不定就跑去拉客戶,還真拉來了一個大客戶,這兩天老闆開心得不得了,說是這一單生意坐下去能賺幾百萬呢如何如何,所以暫時都沒心思管舒飛的事情了,舒飛可以趁機多休息幾天之類的巴拉巴拉。

說着,阿寧還撒嬌說:“不過,頭兒,我還是盼着你早些回來,你不在,大傢伙幹活都沒勁了。”一邊說,還一邊用水汪汪的眼睛溜着舒飛,意思是“大傢伙有勁沒勁是次要的,關鍵是你不在,我是真沒勁了。”

高遠雖然低着頭玩手機,其實心思全在舒飛這裡,見這女人公然當着自己的面給自家老婆放電拋媚眼,一股怒氣騰騰而起,將手機推給睿睿玩,自己則站了起來,冷笑着說:“沒勁兒就去吃點啥,特別是那種補腦的,比較對你的症狀,跟一個病人鬧騰什麼呢?”

阿寧氣得說:“你……你才需要補腦呢!”

舒飛急忙說:“你別生氣,他就是開個玩笑。”說着,舒飛警告地看了高遠一眼。

高遠不吭聲了,坐下來指點睿睿玩手機。

阿寧削好了橙子,作勢要遞給舒飛。她今天穿着一件長款的羽絨服,進屋後就解開了拉鍊,露出裡面穿着的一件玫紅色低胸羊絨衫出來,飽滿的胸部似乎比她的手還要先一步杵到舒飛的眼前,用甜得發膩的聲音說:“這是我叔叔從雲南那邊寄過來的,純甜化渣,咱這裡買不到,你嚐嚐。”

舒飛覺得這小姑娘怎麼回事啊,在人前做出這樣子來多難看,還正好就顯在高遠的眼裡,尤其尷尬,便沒有伸手去接。

阿寧繼續伸着手,同時身體越發前傾,飽滿的胸部簡直是呼之欲出。

高遠氣得半死,忍不住犀利地說:“小姐,他得的是胃出血,不能吃這樣生冷的東西。說你需要補腦你還不信,連這點常識都沒有!”

阿寧的臉一僵,說:“哎,你這人怎麼回事啊?我惹着你了嗎,怎麼老是針對我?”

高遠站起來,臉色很冷,語調更冷:“行了,小姐。探視病人的話呢,最好不要超過十分鐘,這也是常識,不然,不是探視病人,是騷擾病人。還有,病人生病,忌生冷,還忌肥膩油葷,大冬天地,你這一身露肉的打扮也不容易,還是展示給胃動力良好的人看去吧,別擱這裡浪費時間。走吧。”

阿寧手上還拿着那個削好的橙子,被高遠忽如其來的毒舌搞得張口結舌,措手不及,奈何高遠說的話還佔着道理,無從辯駁,不禁紅了眼睛,淚汪汪地對舒飛說:“頭兒,我……他這是趕我走嗎?”

舒飛以手扶額,不去看她可憐巴巴的表情,說:“對不起啊阿寧,我這會兒挺難受的,想躺一會兒,不能陪你說話了。”

高遠等於是得到了舒飛的支持,馬上說:“小姐,聽見沒有?這是病人在強打精神,陪着你說話解悶呢,你這臉夠大的,呵呵。”

阿寧惱羞成怒,嚶嚶嚶地拿起包就跑出去了。

見她走了,舒飛故意拖長聲音喊“高總”,打趣他說:“高總,差不多行了啊,跟一個小女孩子一般見識,你也好意思的?”

高遠氣呼呼地說:“我爲什麼不好意思?我還由着她當着我的面給我戴綠帽子呢?以後不許和她來往,哦,對,反正你不會再去那公司了,正好絕了這種人。”

睿睿眨巴着眼睛說:“高叔叔,你爲什麼不喜歡戴綠帽子呢?我很喜歡綠色的衣服啊,我還有一頂墨綠底的綵線毛線帽子呢,大家都說好看。”

舒飛抿着嘴笑,看高遠怎麼解釋。

高遠蹲下|身子,摸了摸睿睿的小腦袋,說:“這個綠帽子呢,不是指綠顏色的意思,而是……”

舒飛見他真要給孩子實話實說的架勢,連忙說:“得了,得了,合適點啊。”

高遠見好就收,馬上說:“你爸爸不高興我說,我就不說了。他現在是病人,咱們得照顧着些他的情緒。”

睿睿撅着嘴想了一會兒,說:“有什麼不能告訴我的嘛?其實我懂了,就是爸爸本來和高叔叔正好着呢,剛纔那阿姨卻要來和高叔叔搶爸爸,叫高叔叔心裡不高興,就好像戴了一頂難看的帽子一樣,出門會被人嘲笑,是不是這樣?”

呃……

高遠一下子說不出話來,腦子飛速旋轉着要怎麼和這鬼機靈解釋,睿睿卻又笑着說:“我不要你們給我解釋了,我問爺爺去,爺爺給我買了一本百科全書,上面啥都有,我叫爺爺講給我聽。”

高遠這叫一個汗如雨下啊,馬上一個箭步衝上前,抱起睿睿,用決斷的口吻說:“這個事兒你不能和爺爺說,絕對不能。不然,高叔叔的名譽就完了,連帶着你爸爸的名譽也完了。”

舒飛靠着牀上,一副看好戲的悠閒模樣,且看高遠怎麼收場。

睿睿驚訝地說:“爲什麼?我只是問‘綠帽子’這個詞是什麼意思,怎麼就會這麼嚴重?”

高遠對着睿睿扯瞎話,連哄帶騙地才說動睿睿回家後不會和爺爺提及此事,最後睿睿眨巴着一對黑黑的眼珠子,“嘿嘿嘿”地笑着說:“高叔叔,這麼嚴重的事情我都給你保守秘密了,你是不是……”

高遠和舒飛同時在睿睿頭頂上敲了個爆慄,說:“你這孩子!居然會勒索大人了!”

高遠要牽着哭喪着臉的睿睿回家,舒飛指了指阿寧送來的橙子,說:“這個橙子睿睿帶回去吃。”

睿睿搖搖頭,說:“我不愛吃橙子。”

舒飛望着高遠,“那你吃。”

高遠冷哼着說:“我能吃得下嗎?你想想我的心情。”

舒飛:“那……給老爺子吃?”

高遠:“老爺子是垃圾桶嗎?都不吃的就給他吃?”

舒飛一甩手,說:“那你把它扔了!”

高遠卻一本正經地說:“那多辜負人家專門送來的好意啊。我倒是有個主意,這病房裡味道不好,本來我是想買一瓶空氣清新劑的,又怕化學合成的東西對你的身體不好。這個橙子就正合用了,一次切開兩個,放在邊上不吃,兩個小時後再換新的,潔淨空氣的效果一流,還環保,天然,樂活,你說是不是?”

舒飛瞪着他說:“你可真是個大醋缸子!”

高遠笑了,說:“噓,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小心睿睿又問你‘大醋缸子’的名詞解釋,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正是求知慾旺盛的時候!”

高遠帶着睿睿走了,似乎也帶走了一屋子歡聲笑語,那陪護的工人蹭了進來,呆不愣瞪地盯着舒飛的輸液瓶看了一會兒,就打起了呼嚕。

高遠走後,舒飛才覺出無聊來,單隻手不好玩手機,看電視又怕朝着隔壁病房的病人休息,只能發呆。

發呆想什麼呢?想工作吧,都不打算繼續幹下去了也就沒啥好想的,至於高遠說的那什麼開廣告公司的事情,他又說前期辦手續的事情很繁瑣,不要舒飛操心,正好他手下有個王特助,對這一塊兒熟悉得不得了,到時候就叫王特助去辦省事得多。

想來想去,就想到高遠身上去了,這傢伙各方面條件好得沒得說都在其次,關鍵是他還和睿睿相處得特別好,看剛纔他帶着睿睿過來,和睿睿有說有笑的,睿睿還特別服他,他帶孩子的方式不如舒飛細緻,但是粗中有細,而且怎麼說呢,睿睿好像和他在一起就特別地開朗和愛笑愛調皮,簡直就像是天生的父子一樣。

不過,他今天應該是不會回來了吧?反正請了陪護的嘛?舒飛無精打采地看着那一頭亂蓬蓬頭髮的陪護工人正靠坐在那張皮沙發上打瞌睡,大張着的嘴裡似乎還流出來什麼亮晶晶的液體,便噁心得調轉了目光。

今天還是三瓶水,但是因爲下午就開始輸,到九點鐘就輸完了。陪護工人叫護士過來取了枕頭,問清楚沒別的事情,就自己展開那個皮沙發,熟練地將他自己帶來的被褥展開,準備睡覺了。

舒飛起身收拾了一下,刷了牙洗了臉,正慢吞吞地解着外套的拉鍊準備鑽進被窩安眠的時候,忽然聽到房門傳來響聲,轉頭一看,卻是高遠又回來了,不禁驚喜交加地問:“你怎麼又回來了?”

高遠脣角一勾,似笑非笑:“不想我回來?”

舒飛撇撇嘴,說:“有什麼想不想的。半夜裡跑來跑去,你也不嫌累得慌。”這話說得輕描淡寫,舒飛的心裡卻是跟喝了蜜一般,脣角早就牽了起來,露出一對好看的小梨渦。

高遠也笑了,笑容灑脫而不羈,他揚了揚手裡的一個旅行袋,說:“順便回去洗了個澡,拿了點換洗衣服過來。”

高遠將日工資一百二給了工人,又另外給他三十塊錢的打車費,請他自己回去,第二天早上又過來,工人高高興興地接了錢,說了一聲“謝謝”就離開了。

高遠走到牀邊,故意板着臉說:“其實,我是回來找你算賬的。”

一邊說,一邊脫衣服上牀。

舒飛抿着嘴笑,說:“算賬需要脫衣服嗎?”

高遠說:“當然,要想把賬算得清楚明白,必須坦誠相見。”

舒飛笑:“胡攪蠻纏!”

凡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昨天高遠爬牀的時候還怯生生地生怕舒飛不高興,今天居然就有了熟能生巧的感覺,二話不說就將人圈到自己懷裡,還不滿地說:“你睡覺穿這麼多幹嘛?”

舒飛說:“我生病的嘛,身體虛弱,當然要多穿些,不像你身體健康火力壯。”

高遠本來想調笑一句說:“火力壯不壯,等你病好了才知道。”不過,現在還不敢太放肆,便只是抱着舒飛“呵呵”地笑,叫他無比真切地感覺着自己胸腔的振動和有力的心跳。

舒飛知道這是一個男人的懷抱,可是,時至今日,他已經不想推卻,寧可就這樣沉淪下去,不管前途如何,一個人漫漫跋涉的滋味他受夠了。

有童鞋問肖帆兩口子什麼時候上場,快了快了,至少要等主cp這裡擼一發才行啊,不然斷斷續續地,大家看着也難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