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叮鈴鈴”鬧鐘響了。

舒飛睜開惺忪的睡眼,推了推緊緊環着自己的高遠,說,“起牀了,”

“老婆”,高遠呢喃着在舒飛的頭頂蹭了蹭,然後鬆開手臂,翻過身去,拿起枕邊的手錶看了看時間,又翻身過來抱住舒飛,說,“你再睡一會兒,我去弄睿睿起牀,熱了早點再來叫你起牀。”

舒飛享受着他的體貼,又不放心地說:“早點我昨晚上就準備好了,你按着次序往微波爐裡轉一下就行。饅頭是中火一分鐘,粥是高火三分鐘,煎蛋是低火三分鐘。別都弄到高火了,上次你熱的饅頭全硬得跟石頭一樣。”

高遠先是一一答應着,一會兒又退了回來,苦笑着說:“是怎麼得來着?我又弄混了。早知道你應該在盤子上貼個便事帖,才一目瞭然。”

舒飛翻了個白眼,說:“算了,還是我起來自己弄吧,遇上你這樣的家務低能兒,想偷個懶都偷不成。”

高遠嘿嘿一笑,在舒飛臉上親了一口,說:“還是老婆最好。偷懶不成就偷香吧。”

兩口子齊心協力,舒飛弄早點,高遠去打發小傢伙起牀,穿衣服穿褲子穿鞋子,又戴帽子系圍巾,將小傢伙包裹得跟個小糉子一樣。

睿睿一邊用爹地擰好的熱毛巾擦着小臉蛋,一邊眨巴着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問:“爹地,什麼時候我也跟着你去你的辦公室上班啊?”

舒飛走了過來,將睿睿手裡的毛巾拿走,又打開熱水龍頭擰了一把,遞給睿睿,說:“再擦一遍。你爹地是馬大虎,你是馬小虎,居然臉都沒洗乾淨,就打算叫你出門了?眼睛附近要擦乾淨,不要留眼屎巴巴,看同學笑你。”

一邊看着睿睿擦眼睛擦臉,舒飛一邊輕笑着調侃高遠說:“你帶着睿睿去上班,那還不得打碎一地的芳心啊?誰能想到本城最著名的鑽石王老五有這麼大一兒子呢?”

要是往日,高遠也會回一句什麼輕鬆調笑的話,只是今天,高遠想起那個可惡至極的帖子上也是這麼說自己的“本城最閃亮的鑽石王老五”,頓時對這個名銜倒盡胃口:鑽石王老五泥煤!老子是已婚男人了好不好?老子的兒子都能打醬油了!

吃了早點,便各奔東西,高遠開車往城南去他的遠望大廈,舒飛帶着睿睿去位於城中區的中央cbd大廈的騰飛廣告公司。公司面積不大,大約租了六百平米的寫字間,員工二十餘人,有些是以前的公司留下來的,大部分是新招入的應屆畢業生,幹勁沖天,卻沒什麼經驗,故而舒飛要花很多時間和精力來指點他們,不過,這一羣年輕人都是舒飛親自面試篩選的,資質很不錯,基本都是稍加調|教就能上手。

睿睿呢,因爲幼兒園放寒假,就跟着爸爸一起來公司了。爸爸工作,睿睿就自己看書或是找外面的大哥哥們玩兒。新員工們見是老闆的小公子,又長着個冰雪聰明的小腦袋瓜,對人特別有禮貌,嘴巴也甜,都發自內心地喜愛,戲稱他爲“小外交家”。睿睿也喜歡和這些大哥哥們一起玩兒,覺得又好玩,還能學到不少東西呢,比和小屁孩們玩泥沙玩玩具過家家有意思多了。

舒飛樂得自在,工作帶孩子兩不誤。

只是,今天左眼皮老是跳跳跳的,似乎有什麼不太好的徵兆。舒飛不禁在心裡失笑,怎麼也變得迷信起來了?

平時到了午飯的時候,舒飛總會接到高遠的電話,也沒啥事,就是膩歪唄,問兩句“中午吃什麼”之類的話。可是,今天中午高遠卻沒有打電話來。

舒飛心裡有些納悶,吃完午飯去衛生間小解出來時見兩個下屬正在會議室裡看電視,其中一個人面色激動,捶胸頓足地說着什麼,不禁有些好奇,就留神聽了一下:

“他媽的,我見這張票的走勢走得好,就說多捂幾天,哪知道昨天跌停,今天一開盤就跌停,看這架勢,沒個三五個跌停板還剎不住車。這下子好了,這一年賺的都不夠賠這一筆的了,虧死了!”

“就是,我也買了這個票,開始吹得神乎其神的,誰知道他們董事長會有這一檔子爛事啊?我本來賺三千的,兩天功夫就倒虧了五千了,還好都是我自己的私房錢,要是叫我媳婦知道了,還不得罵死我?”

“你才虧五千!你知道我虧了多少嗎?老子虧了整整十萬!再跌停下去就要奔二十萬去了!今年就看好這一支票了,誰知道會這樣啊?媽的那個高遠應該剖腹謝罪!那是我攢着買房子娶媳婦的錢啊。”

高遠?!!!舒飛的眼睛瞬間睜大:他們說的是遠望地產?

舒飛疾步走入會議室,兩個員工嚇了一跳,忙賠笑解釋說:“老闆,我們吃了飯,在這裡看看股市點評,午休一下。”

舒飛“唔”了一聲,問:“你們剛纔說虧了的那一支股票,是遠望地產嗎?”

兩人連聲哀嘆說:“是啊是啊,連續兩個跌停啊,看這情形還要跌,我們是套牢在高崗上了!老闆,你關心這個,難道你也買了遠望的股票?”

舒飛看了電視,確認的確是遠望地產出了不得了的大事導致股價大幅下挫之後,便丟下一句:“我買的可比你們多多了!”便擰身出了會議室,打算給高遠打電話探知詳情。

舒飛這電話還沒撥出去呢,肖帆的電話就進來了,大驚小怪般地大聲嚷嚷着說:“臥槽!網上說的那個報案的受害者是不是就是你啊?怎麼這事兒過了這麼久,倒是被人捅出來了?”

其實,肖帆是個不太管事的人,閒着沒事的時候就酷愛睡覺,偶爾在手機上鬥鬥地主解悶,極少瀏覽網頁新聞,也不愛聽公司的八婆們八卦什麼,故而也一直不知道高遠乃至遠望地產發生的驚天大事。還是景瑞明看了問他他才知道的。

舒飛聽出端倪,忙叫肖帆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又打開筆記本,按着肖帆提供的網址找到了那火爆的熱帖,看完了全文,舒飛頓覺渾身都燃起了火焰。

這個爆帖的人打着同情弱者的旗號,實則完全是掐頭去尾、斷章取義、誤導和煽動不明真相的公衆!

可是,高遠爲什麼不將事實真相公佈出來呢?

昨天晚上還說什麼要去移民的話,難道說他就不打算公佈真相了?最後導致無法在遠望乃至國內立足、被迫去國外?

他爲什麼啊?

答案只有一個:他想讓我和睿睿置身事外!

他不想我捲進來,不想讓公衆知道我這個受害人還跟個怪物一樣生了兒子,不想叫我和睿睿被人視作異類怪胎!

舒飛將鼠標一扔,匆匆出了辦公室,對一個平時就勤快肯幹又老實本分的新員工說:“小陳,我有急事出去一趟,睿睿就留在這裡,你幫我看着他,要是我下班還不能回來,再給你打電話。”

這邊,高遠是一個頭兩個大。

王特助顧不得許多了,只在一旁勸着高遠:“董事長,您不能再猶豫了,股價跌成這樣,買了咱們公司流通股的股民都叫囂得厲害,罵娘罵祖宗的都出來了,再不遏制下去,公司的公信力……您必須馬上召開記者招待會,將事實澄清,恢復我們公司和您個人的聲譽,挽回公信力。”

桌子上的一個很大的水晶菸灰缸裡滿是菸頭,高遠的臉隱在一片煙霧繚繞中。

終於,高遠開口了:“記者招待會就不必開了,出個通告吧,爲了對流通股股民負責,我將辭去遠望地產董事長並執行總經理的職務。”

王特助驚聲說:“這怎麼可以?遠望地產是您創建的,可以說遠望的一顆土一粒沙都有您的心血在裡面,怎麼說丟就丟了嗎?董事長,請您三思啊。”

恰在此時,門“咚”地一聲被打開,高遠擡頭一看,馬上站了起來,說:“咦,你怎麼來了?”

來人正是舒飛,此時正一臉寒氣,大步朝着高遠走去,低聲吼道:“這麼大的事情,爲什麼不告訴我?”

王特助馬上垂手,立正站好,恭恭敬敬地喊了一聲“舒總”。

王特助當初包辦了原“騰飛”廣告的收購工作,此後也與舒飛有多次接觸,心裡大致明瞭他和自家董事長之間的密切關係,雖然從不點破,卻對舒飛的態度十分恭謹客氣。

舒飛敷衍地說:“王特助,你好。”

王特助便識趣地說:“那我先出去,舒總,您和我們董事長慢聊。董事長,我就在外面,您要是想通了,隨時叫我,馬上就去安排。”

舒飛敏銳地問:“安排什麼?”

高遠繞過來,並不避諱王特助,親密地拉住舒飛的胳膊,說:“你忙你自己的事情,就別管了吧。”

舒飛緊緊地盯着他,說:“我怎麼可以不管?老爺子走的時候將你託付給我的,等他回來,見你把公司整垮了,還不得怨我?”

高遠苦笑着說:“你想多了吧,一個上市公司,哪有那麼容易垮的?大不了我退出,安心只做股東就好了。”

王特助見舒飛這氣場完全壓倒自家的董事長,頓時覺得黑暗一片中頓現曙光。

對於王特助來說,當然特別不希望看到高遠辭職離開遠望,俗話說“一朝天子一朝臣”,高遠若是走了,他也未必能留在現在的位置。而且,身爲遠望的高管,王特助也有公司的原始股,儘管不太多,可是比起一般人來說就蔚爲客觀了,當然是滿心裡巴望着公司和董事長都能好好地渡過難關的,可是,董事長這會兒就是腦子犯軸,他一個下屬又沒法勸,只能乾着急。

王特助現在看見舒飛這架勢,似乎是柳暗花明,事情有轉圜的餘地,忙笑臉對着舒飛說:“舒總,您可要好好勸勸我們董事長。剛纔他和我說要辭職呢。這個這個,有問題嘛,就要解決問題,怎麼能輕易就萌生退意呢?遠望企業可是董事長一顆土一粒沙辛辛苦苦構建起來的,就是我們都捨不得,何況董事長呢?”

高遠惱怒地喝令王特助:“王特助,你逾越了!”

王特助急忙說:“對不起,我說錯話了,我現在去給舒總沏一壺好茶來。”就急忙退出了辦公室,卻沒有走開,令一個女秘書去沏茶了之後,王特助就在離門沒多遠的地方密切注視着裡面的動靜。

王特助一退出去,高遠就拉着舒飛在沙發上坐下,急切地說:“舒飛你聽我說……”

舒飛不耐煩地打斷他,說:“其它的我都知道了,那個帖子我也看了。除了你打算辭職之外,你還有什麼新鮮的要說?”

高遠苦笑着說:“沒有了。”

舒飛瞪着他看,忽然伸出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他的腦門,說:“你,不是一個合格的經營者,你,沒有大局觀。你光是想着要保護我,對我負責,有沒有想過要對股東和投資了遠望地產的投資者負責?”

高遠一聽這話有玄機,便握住舒飛的手,焦急地說:“舒飛,你別攙和這事兒……”

舒飛怒聲說:“我不攙和,就看着你將這般任由謠言誹謗漫天飛,最後將公司拱手讓人嗎?你別忘了,你還送了我許多遠望的股份,我也會是大股東之一,怎麼可能置身事外?”

高遠怔怔地說:“舒飛……”

舒飛反握住他的手,說:“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脆弱,就那麼懼怕別人的幾句口水話。誰愛說什麼說什麼去吧,以前也不是沒經歷過。再說,這件事也沒什麼丟人的。我們都是受害者,我是,你也是。”

萬千語言在心頭,反而叫高遠一時說不出話來,只能緊緊地攥住舒飛的手,感受他掌心的那一份細膩的柔軟。

舒飛脣角微微勾起,眼尾也揚了起來,說:“而且,我不介意讓公衆知道,甚至覺得這是一個好機會,以後我們一家三口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出去,我就是你的配偶,睿睿是我們的孩子,省得叫一大羣花癡女人老是意淫你是什麼鑽石王老五,好了,今天就叫她們知道,鑽石已經鑲到戒指裡去了,有主的了。”

高遠感動地抱緊了舒飛,說:“老婆……”

舒飛推開他,說:“好了,現在不是表達你的忠犬之心的時候。事不宜遲,趕緊召開記者發佈會。”

一直在外面不安地轉來轉去的王特助忽然看見董事長打開門,問:“王特助,你沏的茶呢?”

王特助忙答應了一聲,端起茶壺就進去了。

王特助心裡很明白,早不要茶晚不要茶,這時候要茶,說明舒總在剛纔的大約半小時中已經順利說服了董事長,現在是需要他去跑腿的時候了。

想到陰霾即將散去,王特助歡欣鼓舞,連腳步都變得輕盈如少女。

舒飛聽着王特助和高遠的商議,忽然打斷了他們的話,說:“我覺得,高遠,單是你去向公衆陳述事實真相,效果不一定好,也許他們會認爲你在爲自己開脫。不如這樣,三個小時後,再召開一次記者招待會,屆時我將以受害者的身份再次向公衆澄清事實,雙管齊下,好叫公衆能更快地辨明真相。”

王特助不等高遠開口,就情不自禁地讚了一聲“好”,說:“太好了,這樣的話,事實很快澄清,股價也就會馬上止住下跌的勢頭。然後,揪出在背後煽陰風點鬼火的幕後黑手,全面恢復我們遠望的聲譽。”

高遠擔憂地看着舒飛。

舒飛淡然一笑,說:“沒事兒。我們做廣告的,天天面對挑剔得要死的客戶,早就練就銅心鐵肺。那羣記者一準要出各種刁難的問題,說不定我比你應對得還要好。”

高遠凝視着舒飛。

初春的陽光籠罩着他,運籌帷幄的自信神采在面上閃耀,叫他整個人都粲然生輝。

這是我愛的人,他也深深地愛着我!

我想要保護他,他也想捍衛我!

我是何其幸運!於茫茫人海中不曾錯過這一份美好的感情!

捧大臉求表揚又勤快又是大大滴親媽的某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