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堂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臺下一片鬧哄哄,公子哥兒們要麼興致勃勃地談論着某家小倌姿色如何無雙,要麼炫耀着昨晚和某某春風幾度……
管他們談什麼,俺只顧着趁亂在這邊摸個桃子,在那邊偷個雪梨。
來古代之後俺連水果的味道還沒聞着呢,嘿嘿,秋若你這生日PARTY算是開對了。
正當俺從第N張桌上成功摸得一個香蕉,準備撤離時,帳內的童子奶聲奶氣地喊了聲:“秋若公子到——”
一時間前堂變得鴉雀無聲,連掉根針的聲音都聽得到!
媽呀,轉變也不用這麼快吧,要給咱的耳膜有個緩衝的機會啊,一吵一靜,還以爲耳朵出問題了呢!
識相地找個陰暗的角落躲起來,掏出雪梨啃了一口——恩,甜!古代的綠色食品果然不賴!
這邊廂,秋若儀態萬千地從簾帳後面走向前臺,一襲水藍色的衣物,上好的織鍛上繡着鮮豔的牡丹,配着他那青竹般高挑羸弱的身段,妖冶中帶着幾分楚楚可憐,那美麗的鳳眼往臺下一掃,已是迷倒一大片,打開桃花扇半遮着臉,一副欲迎還拒的羞怯模樣,嘖嘖嘖,你看你看,臺下那幫色狼,口水都滴到地上啦。
秋若的美眸掃完了臺下,不由得一黯,收起扇子時嫵媚笑顏依舊,卻禁不住一絲失落神傷。
只見他執扇拱手,對臺下微微欠身:“在下虛長十六秋,還蒙各位公子錯愛,爲在下祝壽,爲表謝意,爲各位公子獻上一曲,以抒心中感激之萬一。”
臺下又是一陣喧鬧的鼓掌,喝彩。
這次我做好了準備,連忙將耳朵捂住。
秋若將扇遞給一旁的小童,接過他手裡的琵琶,在臺中間端坐,玉指一撥,真如大珠小珠落圓盤,流水淙淙不間斷。
“昨夜雨打西樓,寒風入眠夢。雖說是七月流火,心已涼似秋。思君心切不見君,怎奈一個愁?…….”
厄~~~~~~~,好聽是好聽,可是,怎麼感覺像怨婦在愁唱,怎麼說也是在過生日,開心點吧?
不過,從小南那裡八卦到,原來齊悅樓每一個當紅的小倌,十六歲之前是隻賣藝不賣身,十六歲生日一到,老鴇就急着把養了十來年的小倌找婆家——也就是破身啦。
唉,第一次肯定是很痛,而且還是臺下這羣餓狼,想要高興也不行啊。
秋若,我開始同情你……
一曲畢,似乎只有我聽到他輕輕的嘆息,臺下那羣荷爾蒙高漲的男人,在那裡一個勁瞎起鬨,他們中哪有人聽得進這曲子,早就在那裡盤算着今晚怎麼□□這漂亮的小受了!
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一塊羊肉掉進了狗嘴裡!
我在那裡忿忿不平,突然從後面傳來一把洪亮的聲音,嚇了我一跳。
“劉公子到——”
厄?劉公子?把我賣進這小倌館當苦役,害得寄主被那個惡婆娘活活折磨死的劉公子???
TNND,你不提起,我倒還忘了呢!我不找你,你倒找上門來了!
我擂起拳頭,滿臉怒氣,伸拳一看,繡花枕頭似的,那要打多少拳才解氣啊?
不行,我得智鬥!
伸手往地上一摸,嘿嘿,剛剛被我吃完肉的香蕉皮。
雖然不能打你出氣,讓你在衆人面前出醜也好啊!
過道處進門的地方,正好有一處陰暗角落不易被察覺,迅速地把蕉皮一扔——
叮!大功告成!
我拍拍手,等着那混蛋乖乖上鉤。
屋內剛剛起鬨的人羣,忽然也不叫喝了,靜下來側頭往外看。
而那秋若,更是含情脈脈,一臉興奮,翹首期盼,難掩嬌羞。
那劉公子,到底何許人也?
只聽見門外有腳步聲漸漸清晰。
不久,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暮色中。
再近些,趁着燈光,隱約能看見來人的臉龐。
那個……俺頓時就傻了眼。
帥氣啊!!!!!!!!!!!
兩條如墨的劍眉直衝髮鬢,一雙秋星似的亮眸透着英氣,英挺的鼻樑有着男人的硬朗,刀削的臉龐帶着自信的微笑,一頭黑髮在晚風中飄揚,白色的衣襟不時飛舞。
這、這、這跟我想象中的白面書生完全不像!
天啊!香蕉皮!
我不想摔壞這帥哥的臉啊!
可是現在衆目睽睽,衝出去撿起來無異於告訴大家我是兇手!
那樣回去,即使惡婆娘不宰了我,秋若也會廢了我的!
帥哥啊,你自求多福吧!阿彌陀佛~~~~~~~~
只見那帥哥踱着方步,一步一步地走向我設下的陷阱。
我捂着眼睛,簡直不敢看下去——當然,俺還是會留一條縫的。
果然,那帥哥在衆人目光中,忽地向前一傾,臉色驟變——
臺上的秋若一聲刺耳的尖叫——
臺下的人眼光帶着幸災樂禍——
就在衆人以爲這帥哥定會來一個狗吃屎式的開場時,他卻順勢一躍,雙腿騰空而起,來了個空翻,“撲通”一聲,安全着地。
我的嘴張得老大,眼睛都快突出來——
厲害啊!簡直帥呆了!!!
秋若這才鬆了口氣,衆人卻因看不到好戲稍微失望。
劉公子拍了拍身上的塵埃,對滿屋子的人拱手笑笑:“劉頡來遲,各位見諒!”
劉頡,劉頡,原來他叫劉頡……恩,好名字!
迴應他的人寥寥,有的拱了拱手,有的乾脆轉過頭去,理都不理。
妒忌,絕對是妒忌!
想想啊,這麼帥氣的劉公子一到,那羣色狼還有希望嗎?早被比下去了!
劉頡也不介意,徑自走到堂內唯一空着的,正中間的位置坐下。
秋若見到劉頡,好像打了一針興奮劑,立馬變得生龍活虎,雙目顧盼生輝。
重新抱起琵琶坐下,撥動琴絃,如沐春風。
“日日思君到,夜夜盼君歸。待到君來時,百花相爭輝。莫道春來早,只看花兒俏。堪折則須折,莫待紅顏老……”
厄~~~~~~~~,傻子也聽得出來這曲子是爲誰唱的,這古人的變化也太快了吧,剛纔還悽悽楚楚悽悽,現在樂得像朵花兒似的,要是在現代,去當演員沒準能拿個奧斯卡什麼的。
俺又偷偷瞄了一眼劉頡,他微倚着桌子,手託下巴,全神貫注地望着臺上,似乎感覺到我的眼光,竟然眼珠子一轉,向我投來一個會心的微笑!
俺馬上捂住心臟,好讓它不跳出來——他果然認識原寄主!
汗啊,汗啊,一半是興奮,一半是擔憂。
他到底是寄主的什麼人?不會真的是親戚之類的吧?那寄主到底是什麼人?萬一他認出我不是原人該怎麼辦???
我在角落裡胡思亂想,這邊秋若已經唱完一曲又一曲,突然一陣高分貝的聲浪蓋了過來,險些把劈倒在地。
怎麼了怎麼了?
我擡頭一看,原來PARTY的高潮部分開始了,老鴇錦先生站在臺中央,秋若像一件高昂的瓷器,擺在那裡任臺下的人瘋狂競價。
“一萬兩!”
“多謝沈公子”,錦先生欠身謝禮,又高聲喊道,“一萬兩!”
這喊聲刺激着其他買家,馬上有人迴應:“三萬兩!”
“三萬兩!李公子出三萬兩!”
“五萬!”
“七萬!”
臺下已是喊價聲一片,再看看坐在一旁的劉頡,手捧香茶,悠悠品茗,絲毫不顧及臺上的秋若急得快要咬出血的嘴脣。
“十萬兩!歐公子出十萬兩!”
十萬兩!
我伸出手指頭,一根一根地數。
媽呀,十萬兩買一個晚上,這人瘋了還是傻了?夠敗家的呀!
“十萬兩!還有沒有多的?”
看來這十萬兩已是極至,再也沒有多的了,旁邊的歐公子已經揚起得意的笑容。
我又望了一眼劉頡,他真的只是來聽秋若唱幾首曲子的???
忽地,他也望向了我,我的心猛地又是一緊。
他微笑着向我招手,示意我過去。
“我嗎?”我指了指鼻子,不敢置信。
他點了點頭。
我不敢不從,走了過去:“公子,何事?”
“把這個交給錦先生。”
他遞給我一個錦囊,我接過手,往臺上走去,把它交給了錦先生。
錦先生不愧是見過世面的老鴇,即使有人出了十萬兩銀子的高價,他也是保持微笑,沒有半點失儀。完全不像電視劇裡那些帶黑痣的老婆子,碰到豪爽的客人就笑得見牙不見眼。
錦先生打開錦囊,取出一張字條,看完,嫣然一笑:“十萬兩,真的沒有再多的嗎?”
臺下一片啞然。
在宣佈得主之前,錦先生盯了一眼樓上雅座。
那裡還是黑乎乎一片,靜得讓人幾乎忘記了它的存在。
沒有人知道里面坐着誰,也沒有人敢問裡面是誰。
見雅座也沒什麼動靜,錦先生才道:“今晚點中花魁的是——劉頡劉公子!在下謝過劉公子!”
“憑什麼?我不服!”歐公子第一個叫了起來,煮熟的鴨子飛了,實在咽不下這口惡氣。
臺下衆人也開始熙熙攘攘起鬨。
“各位公子稍安勿躁,劉公子說了,今晚不論各位公子出多少銀兩,他都願付雙倍價錢。剛剛歐公子的十萬兩爲最高價,所以劉公子以二十萬兩報得美人歸。恭喜您了,劉公子!”
二十萬兩!!!!!!!!!
天啊,你個敗家子!!!
在古代,一兩銀子可換千文銅錢,一文銅錢能買三個饅頭,二十萬兩能把饅頭堆出一座喜瑪拉雅山來呀!!!
等等,他出二十萬兩包一個小倌,也就是說,他不僅不窮,而且富得流油,那麼,他根本就不用賣我到小倌館換銀子!!!
那到底是爲什麼把我賣到這裡來呀!!!
我正發呆,看着劉頡摟着滿面春風的秋若往這邊走來。
“幹得不錯,這是賞你的。”
又是一個錦囊,裡面是小費麼?怎麼這麼輕?
我還來不及道謝,他們已經走遠,內堂裡的公子哥兒也作鳥獸散。
跑到一個僻靜的地方,打開錦囊,一看,又是一張紙條!
上面有四個大字:“後院相見!”
咦?他想見我嗎?要帶我走?認出我來怎麼辦?
可是……不去的話,我就永遠都不知道自己是誰。
罷罷罷,俺是穿過一次的人,還有什麼可怕的?
月夜下和帥哥私會,不是我穿越到這裡的目的麼?
卡卡卡卡卡…….
擦擦流到下巴的口水,俺興奮地大叫:“帥哥,我來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