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翡翠特別的焦慮,她總是望着窗外,嘴裡默默地念叨着什麼。
本來翡翠打算這幾天給安吉詳細講解一下隱都的事,但卻突然在某個早晨開始莫名其妙地焦慮起來。安吉也搞不清楚她到底怎麼了,只能在一旁陪着她,試着安慰她。
“我沒事,謝謝你!其實……心裡有些不安,總覺得少爺出事了……”翡翠的臉色很不好,看起來也有些憔悴了。
不光是翡翠,這幾天塔樓裡時常能聽到一些動靜,好像是某些妖奴準備突破障礙,去救它們的主人。
也許真的出事了吧。
唉,只有我,什麼都感覺不到……
安吉不覺有些沮喪。她已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正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發着愣。
我就是一個普普通通,正正常常的小女孩啊……
所以在這裡我今後的日子要怎麼過呢,天啊……
對安吉來說,除了很多她無法應付的危險,這個世界裡的其他東西似乎都要比人類世界好很多。蠟燭特別亮,東西特別好,連她這個妖奴的吃住都像個城裡的小姐。
而更讓安吉驚歎的,就是這個世界裡的鏡子太明亮了!而且能完全清楚地映出身邊的一切。
其實安吉長這麼大也只見過一次鏡子,那是在一個大城市裡面,有一個店鋪賣着很多鏡子,據說都是賣給有錢人家的。不過比起隱都,那裡的鏡子就太遜色了。它只能隱約照出人的模樣,而且鏡面還是黃色的,周圍的雕花手工也差了很多,而不像現在她房間裡的這面,又大又清楚。
安吉第一次在這鏡子裡看見自己時嚇了一大跳,裡面映着的是一個她不認識的女孩。之後她才意識到,那就是她自己。十四年以來安吉都不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呢!
現在,她能很清楚地看見自己的模樣了。
一張臉瘦瘦小小的,上面鑲着兩隻黑眼睛,滴溜溜的圓,很有神采。鼻子小巧,下面是一張紅潤的嘴脣,笑起來有些歪。深棕色的長髮微微彎曲,稍微有些毛糙,在腦後用一條舊絲帶紮成了一束。
她的樣子還算乖巧,不過一看就像是常年日子過得不太好的那種人。不過安吉自己倒很滿意,她覺得現在的自己很精神,氣色也不錯了。她已經比露西亞——以前養母的女兒——甚至是比以前鎮長的女兒看起來都要好多了,她們的臉還要瘦削一些,樣子更加貧困。
不過在下一秒,安吉的腦中又出現了翡翠的樣子,立即感覺到重創。雖然翡翠比她成熟,應該已經有二十多歲了,但是她實在無法相信自己能在六七年內趕上翡翠的水平。仙子般的氣質,天使般的容顏,如果不說她是妖奴,安吉一定以爲她是哪國的公主。
天啊……爲什麼要讓我見到翡翠……
不過說歸說,安吉還是很喜歡翡翠的。她就像姐姐一樣溫柔地照顧安吉,也讓安吉這輩子第一次從陌生人身上感到了溫暖。
可是一個月到的時候她們就要分開了,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像這樣見面。
忽然想起了威德,她的“主人”,安吉有些好奇他們究竟在幹什麼,會有什麼危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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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島上死一般的沉寂,即使在太陽的照耀下也顯得有些恐怖。
石樓裡僅剩的人們聚在一起。
威德在大廳中央盤腿坐了下來,往地上放上了一小塊乳白色的半透明石頭,對大家說:
“我們需要布結界。”
阿曼有些困惑,又結結巴巴的問道,“爲,爲什麼啊……城,石樓不,不,不是有……魔咒,咒嗎……”
佩洛普曾經嘲笑他過了一夜還緊張得結巴,後來才發現他本來就是個結巴。
威德認真地對大家說道:“石樓的魔咒怕是擋不住它們了。不知道這幾天它們吃了多少我們的人,一定長得很快。我們得布結界罩住整個石樓。”
衆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沒想到布諾雷斯的魔法師布在這裡的魔咒居然也不夠用。
他們從昨天開始就沒有外出了,還特意分成了兩組去石樓上各層尋找,看有沒有昏迷的人。結果找了一天,竟然一個都沒找到。
不知道其他的人是被洛洛塔拖走了,還是被骨甲獸吃掉了。
“可是……我的結界布得不太好,而且還要布這麼大一個,我不行……”南希怯怯地說道。
“可以的。”威德將雙手放在了石頭上,“這是一個結界石。本來是我老媽準備給我自保用的,沒想到還真用上了。這個石樓不是很大,結界石的最大範圍應該能覆蓋得過。只是這個範圍我沒辦法一個人支撐,需要大家的幫助。”
“那我們要怎麼做,威德。”里歐問道。這兩天他一直和威德他們一起行動,彼此熟悉不少。
“現在需要用我們每個人的能量來啓動它的最大範圍。”
說完,他將雙手張開,放在結界石旁邊,示意他們應該怎麼做。
“像這樣,將能量慢慢輸入結界石中。”
他的雙手開始散發白色的光芒,結界石也跟着亮了起來,像一顆夜明珠。然後,石頭慢慢地升了起來,浮在了離地一尺的地方。
大家也跟着過來,圍成圈,照着他的樣子釋放能量。
石頭的光芒越來越亮,周圍出現了一個球形的發光體,慢慢擴散出來,越來越大。它穿過了圍着周圍的衆人,使人感到一股暖流穿過了自己。結界以石頭爲中心,呈半球體倒扣在地面,擴展開來,將石樓罩在裡面。
最後,地面上的結界界限在石樓外圍方圓十米的地方停住了。整個石樓都罩在了一個半球體的白色光幕裡面。
“好了,現在只需要兩個人來維持就行了。每隔一個半時辰換一次人。” 威德對大家說,“這個結界可以阻擋魔物進入,不過我們是可以隨意進出的。”
然後,他們就開始分配,以確定具體要怎麼安排。
大家輪流休息着,維護結界。
一直到黃昏,威德的話被證實了。
石樓周圍出現了兩隻骨甲獸,都已經長滿了血肉,只是頭部的甲冑還沒有出現。
到晚上的時候,好像又來了兩隻。骨甲獸們在結界不停的轉悠,還時不時開始撞擊結界,企圖進來。
看着窗外的情況,柔軟點的女生忍不住輕聲哭了出來。費伊娜在這個時候仍然表現出她的貴族氣質,躲在一旁偷偷的掉淚,不希望人靠近她。而南希則很公開的哭了起來,舍農一直在旁邊安慰着。當時就是他倆就留在石樓裡,似乎因此發展出了非常好的友誼。
他們將收集到的食物按計劃好的分量分來吃。很幸運的是,前天最後去捕獵時居然還遇到了四隻野兔,到今天還能吃一點烤肉。
夜深了,里歐和佩洛普將伊娃和阿曼換了下來,繼續維護結界。
過了不久,南希突然起來,說想去上廁所。她似乎不太適應今天的烤肉。
“啊!你等等!不能一個人去!” 佩洛普連忙叫住她,然後開始喊伊娃。不過伊娃睡得很死,迷迷糊糊地“嗯”了半天也沒醒過來。
“我……我先去了!”南希表情痛苦地捂着肚子,很快地往外面走去。
“啊!你等等啊!伊娃!驪!……”
女孩子們都還沒醒過來,倒是舍農起來了。“我先陪她過去。”說完他連忙追了過去。
舍農個子和南希差不多,黑黑的他跟在南希後面就像是她的影子。
一直看着的里歐忍不住笑了出來。而且舍農似乎對南希頗有好感,經常粘着人家,現在連別人去方便也追得這麼快。他低聲地和佩洛普說了說自己的想法。沒想到佩洛普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以爲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冷血嗎!”
“啊,我的意思是,他對南希的事也太關心了點……”里歐慌亂地解釋着,有些狼狽。
佩洛普不再搭理他,繼續叫着其他人。
伊娃和驪都醒過來了。最近好像太累,今天一躺下就睡死了。舍農他們走了有一會了,爲了安全,他們決定伊娃和驪兩個人一起過去。
不久,兩個女孩子又回來了。
“我們沒看見他們在哪裡。這層樓都找了,也沒找到。”
里歐和佩洛普相互對視了一下,感到不對頭。
這時,一聲尖叫聲將所有人吵醒了。
“啊!!!南希!”
只見舍農跌跌撞撞的跑了回來,面色慘白,抓住坐在地上的里歐就抱住不放手,全身劇烈的顫抖着。
“發,發,發生什麼事了!”里歐顯然對一個男的這麼抱着自己不太習慣,用力往後靠着。
這時,後面又進來了一個人,是一個身穿燙金滾邊長衫的男孩。他小跑着,不時回過頭看着後面,臉色也不太好。然後他回過頭來,才發現一大屋子人都擡起手對準了他。
“喂,喂,喂……你們要幹什麼……”他也本能地舉起手自我防衛。
大家都看着他不說話,只感覺脊背有些冒寒氣。
這時,威德走上前來,靜靜地看着他,問道:“你是誰?”
“我?我是來試煉的人!難道你覺得我是洛洛塔嗎?!”男孩頂了回去,他似乎對威德的口氣非常不滿意,
見沒人說話,他又對着地上瑟瑟發抖的男孩說:“你倒是說句話啊!我可救了你一命!”
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看向舍農。他還在那裡抖着。過了半天,然後纔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說:“是……是的……他剛剛救了我……嗚嗚嗚嗚……南希……”
過了很久,舍農終於從極度的震驚中恢復過來,放開了一身不自在的里歐。他嗚咽地給大家說了剛剛發生的事:
“南希說肚子不舒服,我就去陪她……不過,她很快就回來了。然後……她,她說聽到樓上有人,說……想去看看是不是我們的同伴……我阻止她了,我說了等大家來了一起來的!可是……她還是堅持要上去……而且一個人就上去了……我,我只好追了過去……”
舍農一邊說,還一邊抽泣着,“到了二樓……我好不容易纔在一個房間裡……找到了她……但是……她,她,她……”說到這裡,舍農再也無法繼續了,又開始不停地抽泣起來。
剛進來的男孩一臉不耐煩地坐在壁爐旁邊。大家對他還是很警惕,都離他有一段距離,圍着他坐着,準備好了隨時攻擊。
他看着舍農那哆嗦的樣子,很不耐煩地說:“好了好了好了,我來說吧!我本來是想到禮堂來的,結果走到二樓就看到了他倆。那個女的先進了一個房間,男的也跟着進去了。我想看看他們在幹什麼,就跟了過去。結果一進門就看到那女的把他按在地上,正想要吸他的魂魄。我把那女的打暈了,然後就跟着你們這個失魂落魄的同伴下來了。”
“是這樣嗎?舍農?”伊娃問。
舍農費力地點着頭,嘴裡還在斷斷續續地念叨着南希的名字。
大家都無奈地嘆了口氣。
聽到這裡,阿曼有些驚慌地問:“難道……南希是洛洛塔?”
“不會的,我們之前都驗明瞭身份了,不是嗎?”里歐搖了搖頭。
“應該是她單獨那段時間讓洛洛塔有機可乘了,都怪我,沒有及時起來……”伊娃低着頭絞着手指,眼中有點點淚光在閃爍着。佩洛普嘆了口氣,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
這時,大家又把注意力轉向了新來的男孩。已經很久沒見過其他人了,他是從哪裡跑出來的?
加布雷還是很有禮貌地跟他說話:“那天晚上大家聚到禮堂裡,最後只有十一個人留了下來。那之後已經過了整整五天,這五天裡我們沒再見過其他人。所以……我們很懷疑你的身份。可以告訴我們這五天你在哪裡嗎?”
男孩哼了一聲,對衆人的態度很是不滿。不過他還是慢慢地解釋了。
“那天晚上你們說了洛洛塔的事,我是不信的,試煉所的甄選怎麼會有那種東西呢?說不定是他們只是要做什麼特殊的測試。所以,在這種不確定的情況下,與其和一羣不瞭解的人呆在一起,我倒更願意相信自己。甄選我是一定要通過的!”
他說話的口氣不小,態度傲慢,讓在座的人聽起來都有些不舒服。佩洛普更是,用一種嘲諷的表情看着他。
男孩倒是沒注意,自顧自地說着:“所以我就自己去休息了。剛巧我居然在四樓的一個房間裡發現了一間暗室,以前應該是一個的儲物間,裡面竟然有很多青麥做的乾糧,數量還不少。最近食物又很難找,現在居然讓我發現了這麼多幹糧,真是老天在幫我!還有七天就可以離開離島了,所以,我索性一直呆在暗室裡了。”
“這幾天,我一直都聽到外面有動靜,只想是其他人路過吧。到昨天中午,我出來溜達了一會兒,竟然在走廊裡發現有一個大個子拖着另一個人往上面的塔樓去了。我躲在那裡看了一會,大個子不久又到其他地方拖了幾個人上塔樓。這時我纔想起你們所說的洛洛塔,當時……只是覺得整個人都有些發怵……”說到這裡,他的臉色變得很蒼白,彷彿又看到了當時的場景。
難怪之後就看不到其他人,原來都被洛洛塔帶走了。大家都感覺頭皮一陣發麻。
“當時……說不害怕是假的……我連忙就跑回去躲了起來,想着暗室裡應該是安全的。” 男孩有些自嘲地說着,“可是,沒過多久那人就進來了,在暗室外面的房間裡不停地轉悠,找我的暗格。最後他居然找到了!只是門從裡面鎖上了,他一時弄不開。他在外面一邊罵罵咧咧,說我遲早會死在他手上,一邊開始破壞暗室的門。”
男孩的臉色很難看,想象得出當時他有多恐慌。
“直到黃昏的時候,他好像有什麼事,突然就走了。我……在暗室裡呆了很久,很矛盾,擔心一出去就會碰到那個洛洛塔……後來,我才發現門已經受到了很大的損害,如果他再來的話,可能就撐不住了……我想了很久……留下來會死,不如一搏。然後我就出來了,決定看看你們還在不在禮堂。如果不在了,我也只有認命……沒想到半路就遇到了他。”
禮堂裡很安靜,大家都沉默地看着對方。
這時,阿曼突然結結巴巴地問他:“那,那那……就是說……你,你……看到洛洛……洛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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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男孩輕輕的笑了一下,“那女的倒下後一個白色的魂魄一樣的東西從她身體裡跑出來,然後不見了。我只是情急之下攻擊了她,沒想到也不是那麼難對付嘛。”
“它跑了?”大家都感到恐慌。
“怎麼,難道你們還期望我把它消滅掉嗎?”他冷笑了一聲。
“喂,你還是得證明你是我們的一員!我怎麼知道你不是洛洛塔呢!”奧柯多捷緊張兮兮地大聲問着,腦門還在隱隱冒着汗。
禮堂中的人才發現到現在他的手都還舉着,對着壁爐邊的男孩。
看着他的樣子,男孩有些惱怒了。他沒有回答,冷冷地瞪了他一陣後幽幽道:“如果我不呢……”說完也舉起手,準備反擊。
“好了,你們都放下!怎麼自己開始鬥起來了呢!”伊娃慌忙擋到他們中間,對着兩人喊着。
大廳裡其他人也跟着勸阻着他們。兩人僵持了一陣後,慢慢放下了手。
伊娃又轉向那男孩說:“他說得也沒錯,洛洛塔是會假冒成我們的,你應該證明一下你的身份!”
男孩有些不削,他的臉上寫滿了那種貴族式的傲慢。不過,最終他還是證明了自己的身份,大家終於放下心來。
“那麼……你的名字是?”伊娃又問他。
男孩沉默地看了看她,然後緩緩地說:“艾力克.貝馬法。”
聽到這個名字,他們中有人略微有些吃驚,果然是一個很有名望的貴族。
想不到真的遇到貝馬法家的人了,看來真是命運啊。威德冷冷地笑了一下。
舍農還在念叨着南希,大家纔想起來,南希還在樓上。討論了很久,他們決定五個人一起上去,將南希擡下來。
只是,等艾力克領他們到那裡的時候,屋裡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禮堂裡又重新安靜了下來。現在人很少,大家可以躺在桌子上睡了。只是,沒人能睡得很好。恐慌像濃霧一般充斥着整個石樓,揮之不去。他們就在這種不安和彷徨中,迷迷糊糊地躺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