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站在廣場上,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有些茫然。
這是哪裡?
她看到廣場中間的一個雕像,突然意識到這是她和母親曾經到過的一個城鎮。
這是……底特波爾?我和媽媽來這裡賣東西的!
她反應了過來,連忙四下找起媽媽來。可是還沒來得及看更遠,她的耳朵就被人狠狠地揪住了。
“你這個死妮子,快給我打水去!”
阿瑟夫的老婆惡狠狠地咒罵着她,然後又用力一踢,將她踢倒在地。
好痛!……
恩?不對啊,我不是去了隱都了嗎?我不在以前的世界了啊!
這時周圍的場景也突然轉換了,變成一片樹林。
安吉慢慢站了起來,她的身旁飛舞着無數閃光的東西,星星點點。
仙子?是我要去找的那個仙子!
她想用手抓住它們,可它們卻像雲煙般被風吹散了。
“喂,我會表演把戲哦,你要看嗎?”
突然,威德出現在她跟前,帶着那慣有的優雅而又惡作劇般的笑容。然後他擡起右手對準了安吉,手中開始出現淡淡的藍色光芒。
“啊!不要!!!!”
砰!!!
她被擊中了。
一種奇特的疼痛感後,安吉躺到了地上,眼前灰濛濛的一片。
我死了嗎?我死了嗎?
忽然,暗淡的視線裡有了光芒,她好像來到了一個溫暖的地方。
安吉努力掙扎着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除了扭動身子外什麼也做不了。現在她好像已經不在樹林裡了,而是睡在一間屋子裡的牀上。她費盡全力地睜着眼,還是模糊一片,眼前除了光亮什麼都是模糊的。
有人進來了,是一個女人。女人嬉笑着,好像在和誰說着什麼。
安吉的眼前忽然有了一個影子,應該就是那女人。女人似乎看到了安吉,說話聲戛然而止,然後,發出了一聲悲傷的嘆息。
她開始呼喚着誰,接着另一個人也進來了。聽他的聲音是一個男人。男人也出現在了安吉的眼前,還是隻有一個模糊的人影。他好像也是看到安吉後驚歎了一聲,然後整個屋子就只有死一般的沉默和女人的哭泣聲。
過了很久,男人終於說話了,好像做了什麼決定。女人驚詫地嘆了一聲,然後默然,壓抑着哭聲着退到了一旁。
跟着男人的附近出現一道短短的白色光芒了,亮晃晃的。
那是什麼?
刀?
男人頓了一會,然後動了起來,白光也跟着揚起。安吉看不清楚,只聽得見女人的哭泣和尖叫聲。
他要殺我嗎?
不!
“啊!!!!不要!!!!”
“安吉!安吉!你怎麼了?!”
安吉突然驚醒了過來,一身的冷汗。
剛剛那是什麼?有人要殺我?
“安吉?你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快開門!”
門外傳來了翡翠焦急的呼喚聲。
過了好久安吉纔回過神來,然後連忙爬起來去給翡翠開門。
“你怎麼了,怎麼一臉的汗水?”
一進門翡翠就很緊張的問她。安吉一頭大汗,臉色也很差,好像受了很大的驚嚇。
“我沒事,只是剛剛做了個噩夢,嚇到了……”看着翡翠關心的眼神,安吉打從心裡覺得很溫暖。
“是嗎?那就好。”翡翠長舒了一口氣,露出了溫和的笑容,“剛剛聽到你在裡面大叫,嚇死我了。”
“呵呵……咦?”安吉這才注意到翡翠的腳旁還放着一堆行李,“你這是幹什麼?怎麼帶這麼多行李出來?”
“哦,這個啊,因爲我們馬上要走了啊。”
“走?不是還有三天嘛!”安吉吃了一驚,她本來以爲還可以和翡翠再過三天的快樂時光,不用面對那個威德的。
“好像是提前了。今天一大早四臂猿人就過來通知大家了,正好我要找你,就上來幫她通知你啊。”
“四臂猿人?”之後安吉才反應過來是那個奇怪的猴人。
“你來通知我,幹嘛還帶這麼多行李呢……”安吉有些鬱悶,看來翡翠點都不留戀她啊,這麼急着走。
“呵呵……”翡翠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這些大都是少爺的東西,一直放那裡沒動的。我的東西少,很快就收拾好了,索性把行李帶着上來叫你。好了,我要馬上趕去少爺那裡,雖然他已經脫離了危險,還是不放心啊。”
看着翡翠那燦爛的笑容,一掃昨日的陰晦,不用說也知道她寶貝的少爺肯定是安全了。
唉,翡翠不要我了……
安吉只覺得一股無力感朝自己壓來。
“你也快點準備吧,他們應該是經歷了一場大劫,早點去看看你家主人。我先走了哦。忙完了再來找你。”
說完,翡翠忽然全身都變得模糊起來,化作了一股青色的雲霧,然後卷着那一堆龐大的行李像一股旋風般飛出窗外,消失在天際。
“啊,等等!翡翠……”
安吉話還沒說完,屋子裡就只有她一個人了。
又剩我一個人了,還得去見威德……
她萬分沮喪地趴在窗臺上向外看着。現在塔樓裡的屏障都解除了,外面的天空依然晴朗,朝陽將東方的雲霞染成了漂亮的金黃色,而天空中還飛翔着十幾只飛鳥。
恩?飛鳥?
不對!
那是妖奴!
她驚異地把整個身子都探了出去。
這片原野上,除了安吉她們的塔以外還有四座相同的高塔,現在整片塔樓附近都有東西在飛向天空,蔚爲壯觀。偶爾也能看到裡面有一兩道彩色的雲霧飛出,那是螢。而更多的是其他奇奇怪怪的東西,安吉不認識是什麼,不過應該是戈餌。
好美啊……
安吉就這樣呆呆的看着,感覺那比以前看過的雜耍團表演還精彩。如同掛着金黃薄紗的湛藍天空裡,二三十隻造型各異的“鳥”瞬間劃過天空,留下無數條優美的弧線。
不知過了多久,塔樓四周開始變得寂靜了。
恩?等等,不對啊……
這裡就我一個人了!!!
她這才反應過來,一下子慌了神。其他妖奴都知道怎麼去找主人,她卻完全不知道!她開始徒勞地對着天空大喊:“你們等一等!幫幫我呀!!”
“翡翠!!!!”
“誰來幫幫我!!!……”
“我該怎麼辦吶……”
空蕩的場地上,只有她無助的聲音在迴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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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諾雷斯的南邊陸地上,有一片土地比其他地方來的更加碧綠茂盛,無數的植物和動物在此繁衍生息。這裡,正是研習藥法的魔法師們的聚集之地——百城。
天才矇矇亮,百城的治癒所內已經有不少魔法師忙碌起來了。
“好了,你沒什麼太大的問題。用些藥,在這裡靜養幾日就行了。”
一個漂亮的年輕女魔法師很溫和地對里歐說着。她已經檢查了他的傷勢幷包紮好傷口。除了有三處較深的抓傷外都只是些皮外傷,不過長期過度的緊張勞累還是讓他有些虛弱。
“你們先在這裡歇着,馬上就有人過來,帶你們去單獨的房間休息了。”
里歐很禮貌地謝過女魔法師後,對着隔壁牀上的加布雷笑了笑。
這個大房間裡現在只有里歐,加布雷,艾力克和驪,都是受傷不嚴重的人。 除了加布雷和他,另外兩個已經睡着了。
“其他人呢?”
“他們傷比較重,正在別處接受治療,放心吧。”加布雷安慰着他。“你怎麼睡這麼一會就醒了。”
“剛剛又做噩夢了,夢見還在離島上。我看見無數的骨甲獸攻了過來,好害怕,然後就醒了……”里歐虛弱的笑了笑,“你纔是啊,怎麼不睡啊?”
“我現在也睡不着啊。”加布雷聳了聳肩。
里歐看着這舒適乾淨的房間還有些回不過神來。早已習慣了每天醒來睜眼面對冰冷的石屋、隨時準備戰鬥的生活,現在卻這麼悠閒地睡在軟和的牀上,真有些不適應。
“有威德的消息嗎?”他突然想起了威德還留在石樓裡,一個人面對洛洛塔和一羣骨甲獸。
“你睡着的時候他們已經把他找回來了,正在接受治療呢,應該沒有問題吧……”加布雷雖然這麼說着,臉上卻掠過掩飾不了的憂慮。
據說已經送到百城主持者那去了,不知他傷得厲不厲害……
“別擔心,百城的魔法師這麼厲害,威德不會有事的。”看出加布雷的擔憂,里歐反過來安慰着他。
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他很好奇地問:“哎?阿卡魯斯去哪裡了?他的傷勢很重?”
看着里歐頗爲緊張的樣子,加布雷一下子笑了出來。
“什麼傷重,他精神比誰都好!包紮好傷口就跑出去看他的‘瑪麗’了。”
“瑪麗?他的妖奴這麼快就過來啦!”里歐也不可置信地笑了出來,“這麼緊張妖奴的人真少見,明明自己纔剛死裡逃生……瑪麗是螢嗎?”
外面好像傳來了阿卡魯斯的聲音,里歐有些好奇那個瑪麗是何方神聖。
“哎,我去看下啊。”
加布雷這下哈哈大笑了起來:“你的傷沒大問題嗎?那就去吧,去吧……我已經去看過了,很有意思哦!哈哈哈……”
里歐被他笑得有些莫名其妙。
“對了,他在花園裡。你去了叫他先回來休息下吧。不過……算了,他不一定回來的。”加布雷說完又笑了起來。
這可激起了里歐濃厚的興趣。他剛下牀還有些站不穩,不過爲了看看那神秘的瑪麗,他很快就穩住了,然後懷着極大的好奇心出了屋。
穿過長長的走廊就走到了一道門旁,外面是一個不大但很精緻的花園。里歐還沒跨進花園呢,就聽到了阿卡魯斯高亢的聲音,帶着異常歡快的語氣。
“……瑪麗——!一個月了!今天終於可以好好看看你了——!……”
我的天……
里歐立即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這個阿卡魯斯也太大膽了,有必要這麼光天化日,露骨地表達對妖奴的喜愛嗎?!
他有些猶豫,怕看了不好意思。不過好奇心還是驅使他加緊幾步走了過去。
在看到接下來的一幕之後,里歐立刻呆在那裡了。
只見阿卡魯斯正蹲在草地上,抱着他的“瑪麗”熱淚盈眶。
那個“瑪麗”不是螢,不是戈餌,更不是什麼山妖水怪。
那是一隻狗,一隻狗!
它的體型有半個成人那麼大,全身覆蓋着厚重、濃密的雪白色長毛,一雙烏黑髮亮的眼睛正炯炯有神地看着阿卡魯斯,好像還飽含深情。大狗將它的兩隻前肢趴在阿卡魯斯的肩膀上,同樣激動地不停用溼漉漉的舌頭舔着他的臉。
“唉,瑪麗……你不知道當時多驚險啊!他們都懷疑我呢!……恩?……恩,對,他們就覺得我是洛洛塔。唉……我怎麼會是那麼噁心的東西呢?是不是?恩……還是你瞭解我……恩?對啊,要是你在就好了,我會輕鬆很多啊!……你也很想我?……我也是……恩?跟那些木頭一樣的妖奴呆在一起無聊?那當然了……太好了,以後我們又可以再一起了……瑪麗——!……”
里歐站在那裡,眼珠子都要掉出下了。
阿卡魯斯就那麼抱着大狗,含情脈脈地和它一唱一搭——這麼說是因爲他好像真的在和那狗交流着——好像那就是他多年不見的情人。
這“妖奴”是條狗里歐倒是完全沒有想到。這條狗十分漂亮,應該也很忠誠,但是怎麼看也就是一隻普通的狗。
哪還有人把狗當妖奴帶來試煉所的?
阿卡魯斯好像突然發現旁邊多了一個人,然後看見是里歐,很是欣喜地問:“咦?里歐,起來了啊!你沒事吧?”
雖然他很關心裡歐,但始終也沒放開他的“瑪麗”,繼續蹲在那裡抱着它,任其在自己的臉上亂舔一通。
“哦……我沒事,沒事……”里歐呆呆地回答到,還處於震驚之中。
“哦,那就好。哎?你來這裡幹什麼?”
“啊?”里歐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了,“呃……加布雷讓我來叫你回去休息下……”
“哦,好的,謝謝啊!我馬上就回去。你先去休息吧!”
然後回過頭去繼續和那隻狗纏綿。
里歐還是沒走,站在那裡猶豫了半天,問道:“呃……你聽得懂‘瑪麗’說什麼?”
阿卡魯斯用一種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里歐,緩緩地回答:“……那當然了……”
“哦……那我先回去了!”
里歐馬上轉身,逃離了這令人匪夷所思、極其“寒冷”的現場。
他一回到房裡就和加布雷相互爆笑起來,肚皮都差點笑破了。笑聲把沉睡的艾力克吵醒了過來,直罵他們兩個混蛋。
百城深處的大殿裡,一個慈祥的老奶奶正一臉沉重地看着躺在臺子上的男孩。
男孩臉色蒼白,上身鮮紅一片,幾十根長長的辮子毫無生氣地搭在臺子上。
“唉……”老人長嘆了一口氣,搖搖頭, “通知他的家人吧。真可憐……”
然後她示意旁邊的兩個人,將奧科多捷的遺體帶走了。
菲利克斯站在一旁看着,只覺得心如刀絞。
連百城的主持者列穆爾拉都回天無術嗎……
看着菲利克斯難過的樣子,列穆爾拉又嘆了一口氣,說:“你也不要太過自責,該做的都做了,現在就好好處理其他人的事吧。”
“是,列穆爾拉大人……”
這間房裡還有很多相同的臺子,其中有五六個正散發着盈白的光芒,將躺在上面的人溫柔地包裹了起來。
菲利克斯走到了一個發光的臺子旁,上面正躺着一個熟睡的黑髮男孩。他靜靜看了一會,輕聲問道:“威德沒事吧?”
“他沒事,死不了的。”列穆爾拉笑了,“只是受了點小傷,主要還是力量透支過度。再用雪花臺療養會兒就可以送他回房休息了。”
菲利克斯緩緩地點了點頭。
列穆爾拉長得很精瘦。她身着一襲白色長袍,滿頭的白髮整齊梳理着,用木簪在腦後挽成了大髻。再配上那略顯蒼白的皮膚,整個人看起來都是雪白的。
她走過來拍拍菲利克斯的肩膀,說:“他們就交給我們了,你放心吧。聽說依格那提亞斯要召集你們開會,這裡的事處理完了就趕快回去吧。”
菲利克斯感激地欠了欠身:“那這些孩子就麻煩你們了。只是……我想等威德醒了後再走,畢竟會議過後我就得回普瑞西德了,以後怕是難得再見到他們……”
“……也好,這樣你纔會放心吧。那你就在這裡等着吧,我先走了。”
恭敬地送走了列穆爾拉,繼續和另外七名魔法師在房間裡守着。看着那些沉睡的孩子,他又回想起那膽戰心驚的一幕。
震天動地的咆哮聲撼動着整個石樓,周圍的土地上滿是鮮血和白骨。無數的骨甲獸正發瘋一般衝向頂上的塔樓,而在底層的禮堂裡,一個光頭的大個子正向着倒在血泊裡的威德俯下身去。在他的身後,兩隻體型龐大的骨甲獸正焦躁不安地蹲在地上,隨時準備着撕碎威德……
啊!……
菲利克斯連忙回過神來,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令人寒心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