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正埋頭在一堆藥材中辛勤勞作着。她面前的桌上,挨個擺放了許多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
她拿起沉重的鐵杵,用力地碾着無數紅色的細小顆粒,等它們都變成粉末後便放進手邊的大碗裡,繼續碾制其他的。這實在是一個枯燥乏味的工作,但今天的安吉卻破天荒地沒有抱怨,只是很安靜地重複着機械的動作。
事實上,此時的她眼中根本沒有這些藥材,而是在不斷回想着昨夜那撼動人心的一幕。
巨大的逆魂高聲怒喝着。它憤怒地撞向那個奪走它自由的禁錮,發瘋般地錘打着,撞擊着。狂暴的呼喊聲迴盪在整個空間中,將她倆的耳朵直震得嗡嗡作響。大地也被感染了,不時地顫動着,發出陣陣悶響聲。
逆魂腳下的碧姬面色慘白。她後退着看向逆魂,眼中漸漸出現了驚恐,它彷彿馬上就要掙脫出來了!
“安吉!退後!退後!……”
“安吉?安吉?哇啊!!!——安吉!!!——”
安吉突然被耳旁的驚呼聲喚醒了過來,呆呆地看着前方。
她的手裡正捧着藥舂,還保持着傾倒的姿勢,裡面的紅粉末已經全都倒了出來,撒了一桌。而旁邊驚叫的人拿走了原本放在那裡的大瓶子,正死死地抱在懷裡怒視着安吉。
“你在幹什麼啊!安吉!居然要把泰石粉倒進茄果液裡!想燒了莊園嗎?!”
安吉這才猛然醒悟了過來。剛纔只顧想着逆魂的事,竟差點把泰石粉裝錯了地方。要真因此造成火災的話,自己怕是有的受了。
想到這裡她不覺打了個寒戰,連忙紅着臉將桌上的紅色粉末重新掃進裝泰石粉的大碗裡。當她剛想幫忙收拾其他東西時,那個將莊園從火災中拯救出來的妖奴一臉不耐煩地將她掃開了。
“去去去……給我出去好好休息會。幫不了忙也別添亂啊……”
無奈,安吉只得到走廊裡休息了。
望着走廊的盡頭,她長嘆了一口氣。今天一來就沒見着碧姬,也不知道她忙什麼去了。
她無聊地走到樓梯口坐了下來,嘴裡喃喃着重新陷入到昨夜的場景中。
逆魂,逆魂……
在見到那個龐然大物後,碧姬告訴安吉,她們需要靠它來找出一條路——一條通往卡亞那的路。她讓安吉站在原地看她怎麼做,然後便朝那逆魂走了過去。
碧姬稱呼它爲“阿盧”。那阿盧似乎有些呆笨,盯着碧姬看了老半天才反應過來自己認識她,然後慢慢地彎腰蹲了下去。
開始的談話都很順利。碧姬一直在想辦法哄阿盧高興,一會兒說給它帶點心吃,一會兒又說要給它自由。然後,她拿出了一張很大的地圖讓阿盧指路,可阿盧就是不肯配合。它只是歪着腦袋,不停地用手指在“種子”的壁面上亂畫着。
最後,當碧姬佯裝生氣着說要把它永遠禁錮時,阿盧發怒了。它大喊大叫地在“種子”裡亂撞着,浩大的聲勢直接把碧姬她們嚇了出去。而也就在那時,碧姬戴着的戒指突然亮了起來。她大驚失色地把安吉帶了出去,說是蓮娜回來了。
啊……逆魂,逆魂……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呢?
安吉坐在階梯上晃着腦袋,只覺得滿腦子都是問號。
“安吉,你在這裡啊。快跟我來。”
身後,碧姬的聲音突然響起了。
安吉欣喜地站了起來,跑上幾級臺階拉住了碧姬:“碧姬,我等你好久了!我不明白,那個逆……”
“安吉!”碧姬連忙捂住了她的嘴,神色慌張地低聲責備道:“忘了我怎麼給你說的了嗎?有什麼事等會再說……”
安吉艱難地點了點頭後,總算從碧姬的魔掌裡逃了出來。她大口地呼吸新鮮空氣,一面鬱悶的猜想着碧姬剛剛是不是打算捂死她。
“蓮娜大人去馴場辦事了,要晚上纔回來。現在你跟我來吧。”碧姬不動聲色地對她說着,然後轉身走上樓去。
晚上回來?那我們就有一天的時間咯?
安吉的臉上立刻笑開了花,連忙跟了過去。
*** *** *** *** ***
天高雲淡的日子,威德和加布雷躲着城堡天台的角落裡,愜意地享受着美好的課間休息時光。
今天又是魔咒課的日子。一大早,柏丁就對所有人來了個突然襲擊。
“教過的魔咒通通給我演練一遍。做不好的人下次就不要來了。”
大家依次小心翼翼地演練了起來,誰都不希望下節課被趕出教室。到目前爲止,他們不過學習了六個咒語,而且都只要求基礎掌握,所以大部分人的表現還算令人滿意。
不過,還是有一個倒黴鬼出現了。
舍農那可憐的魔法控制力很不幸地延伸到了魔咒課上。一連四個咒語他都使得亂七八糟的,完全脫離了自己的掌控。柏丁被他氣得臉都白了,當場就把他趕了出去。
“什麼時候練好了什麼時候回來!練不好就永遠別再讓我見到你!!!”
表面上柏丁成天笑嘻嘻的,但實際卻是一個很嚴苛的老師。他對待學生的原則很簡單:不管你是誰,只要努力,魔法練得好,他就一定會十二萬分的欣賞。
於是,威德很自然地得到了他第二個老師的賞識。
當他最後把木塊穩穩當當地接到手中之後,柏丁的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
“哎呀……不錯,不錯!想不到你才上過一次課就將這些魔咒做得如此精彩了,很不錯呀!以後就不要太調皮了,多注意點……要是再因此落下哪條咒文的學習的話,恐怕就沒那麼好補了……”
看着笑容可掬的柏丁,威德終於鬆了口氣。
太好了,總算沒有和我全部的老師都交惡……
不過今天表現最好的還不是他,而是加布雷。
所有的魔咒加布雷都使得又快又準。他很完美地就把一塊手指大小的木塊從一堆的木頭中隔空取了出來,直把柏丁高興地哈哈大笑了起來。
“天才!天才啊!”
威德自然也是眉開眼笑地看着加布雷。要不是有了他這個取物天才,昨晚上的計劃哪能那樣成功地執行呢。
“精彩,太精彩了!你注意到那老太婆的表情沒有?震驚,無奈,憤怒……可憐她這地下買賣,再怎麼慘也無處申述啊,哈哈哈哈……多虧有你了,加布雷。要是我,恐怕會把整個盒子都吸過來吧,萬一不小心關了蓋子可就沒戲了。”
面對威德的盛讚,加布雷卻是一點也不開心。
“威德,不要再說了,我很有負罪感啊……那老婆婆真可憐……”
自從昨天得手以後,加布雷那張臉就一直流露着悲情,看得威德心裡堵得厲害。
“可憐?你沒搞錯吧!”他忿忿地質問着加布雷,“你怎麼不說我可憐呢?買個咒文是一次性的,本來就配有的附註還得再買一次,而且是兩百個金幣,兩百個!交了試煉的學徒費,我的全部家當也才一百五十個金幣啊,那可是我五年的私人開銷!哦,說到這裡,正好……”
他說着便從懷裡掏出了一小袋錢來,扔給加布雷。
“還給你,六十個金幣,數數吧。”
加布雷只是笑笑,然後就直接收起來了。
“剛剛說哪裡了……哦……不對,只有一百四十個金幣了!上次怎麼會給了那傢伙十個了?真後悔……本來還以爲在這裡不怎麼花錢的。當時盎德遜硬塞了一包金幣到我箱子裡,我還打了他一巴掌。可現在,唉……加布雷,加布雷,你,你居然同情她?……唉,氣死我了……”
看着他那滑稽的樣子,加布雷在心裡偷偷樂了起來。他惡作劇般地繼續刺激着威德。
“唉……你太傻了,這裡可不允許中途與家裡聯繫的,以後要用錢的地方還多呢。比如年底的學徒比賽,你要是不拿錢給分管的老師,他可是不會讓你參加的。還有明年的野外試煉,四年級的法器挑選……可惜我的錢不多,父親又肯定不會給我多餘的錢來借給你的。威德,你完了。”
威德睜大了眼睛瞪着加布雷“啊”了一聲,失望極了。直到加布雷終於忍不住爆笑出來,他才知道自己上當了,接着就一拳打了過去。
他們就這樣嬉笑着打鬧了半天,最後累得躺在天台上。
“唉……”加布雷長嘆一口氣,“我還是內疚啊……她只是一個巫士,還那麼老,比我的奶奶都老了……”
“加布雷!你有完沒完啊!”威德氣得又坐了起來,“可不可以不要再提那個老傢伙了?像她那種奸詐小人有什麼好可憐的?我連我的傳家寶都給她了,她……”
說到傳家寶,威德突然閉嘴了。
“啊?傳家寶,什麼傳家寶?”
加布雷愣愣地看着他。和努亞波塔之前的交易籌碼他還真沒聽威德提過。
他逼問着威德支支吾吾了半天,總算把威德的嘴撬開了。
“好了!好了!就是我的梅迪耶羅帝護符嘛!”
“啊?梅迪耶羅帝……護符?那是什麼?……”
加布雷疑惑地想了半天,最後恍然大悟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威德,詫異地問:“你怎麼連那個都敢給她,那不是……”
“你可以閉嘴了,加布雷……”威德終於被他說得快冒火了。
加布雷一看局勢不對,知趣地嘿嘿一笑,閉嘴了。
“我笨,我是敗家子,我是壞人,行了吧?我……”
威德氣呼呼地低聲唸叨着。一想起珍愛的護符,他的心可不是一般的痛啊。就爲了一張溫蘇咒語,他竟然把自己的傳家寶給了別人,而且還被擺了一道。雖然最後附註是被搶回來了,但總的說來自己還是栽在了那個老巫婆手裡。這實在是一件很丟臉的事,他根本就不想告訴任何人的。
威德越想越惱,越惱越咽不下這口氣。對自己的這次慘敗終究還是無法釋懷。
終於,他微微地扯起嘴角,露出了一個邪惡的笑容。
“還是不能這麼便了宜她,找個機會弄回來好了……”
“啊?!”
加布雷一聽就彈了起來,誇張地看着他。
聽說那老太婆拿了威德的傳家寶,加布雷的心裡才總算是消除了罪惡感。可現在威德又這樣一說,加布雷剛剛如釋重負的心情頓時又緊張了起來。
“威德!你……你要幹什麼?”
“我不幹什麼,我能幹什麼啊?……”威德對着加布雷隨意地揮了揮手,“好了好了,這事你就別管了,真是的……對了,換老師的事問得怎麼樣了?”
加布雷瞪了他一眼,慢慢地說道:“幫你問了啊,很麻煩。首先必須要通過你的老師——我父親的申請,由他去找伊哥斯帕的主持者,等主持者和其他人商討之後要對你進行一次測試,然後再繼續商討、覈實,才能決定要不要給給你換老師。但現在伊哥斯帕沒有主持,所以只得去找領主了,依格那提亞斯大人可不在這裡,而且又很忙……總之是很麻煩。而且……我覺得你還是別去找我父親的好,他可不會讓你如願以償的。你怕是換不了老師了,威德。”
加布雷說完,略帶同情地望着威德。
不過出人意料的是,威德不但沒有沮喪,臉上還反而出現了輕鬆的表情。
“這樣啊……太好了,我終於能下決心了。”
“啊?”
他笑着拍了拍莫名其妙的加布雷,然後湊過頭去,很神秘地低聲說道:“我終於能下決心試煉附註上的東西了。它可以讓我繼續跟你父親試煉水系魔法,不用換老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