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有人找!”
聽到瑪古塔大嬸高亢的呼喚聲,安吉連忙放下手中的活,屁顛屁顛地跑了過去。
有人找?誰會找我……威德又出事了?
當她滿腹狐疑地來到瑪古塔大嬸的房間後,發現裡面坐着個黑皮膚男孩。
“舍農?”
“安吉,我那邊還有事,你先幫他處理吧。”
“哦,好的……”
目送瑪古塔大嬸離開後,安吉又微笑着坐到了舍農的身邊。
“你不是前天才來過嗎?藥就吃完了?我先幫你看看吧……”
“不,不用了,我今天來不是爲了解毒劑的事,而是想請你幫忙。”
舍農靦腆的笑了,臉上的紅暈變得更濃了。
紅暈?
不知爲什麼,安吉總覺得舍農的臉上有紅暈。不過他那麼黑,皮膚除了黑色不可能看清任何顏色的,所以她一直告訴自己那是錯覺。
自從上次舍農展現了非人的能力之後,米沃就對他完全另眼相待了。不過也正因爲那次的展示,他在接下來的一年裡都不得不頻繁地來訪蓮娜莊園。因爲他當時變化爲的那個學徒正好是毒系的,能力尚若的他又恪醍懂地用了別人的力量。所以就弄得現在中毒頗深,得花上一年的時間來調養。
經過了幾個月的休養,舍農已經恢復了很多。莊園里人手並不多,安吉自然就被派來協助調理舍農的傷。不過也正因爲對舍農傷勢的跟進,她現在對解毒也有了一定的瞭解,對這個差事也幹得很樂意。
此時舍農突然示意安吉安靜,然後偷偷地跑到門口看了看,沒人。轉身又跑了回來,然後很神秘地對安吉說:“你跟碧姬那麼熟,可不可以讓她幫我找一種藥,讓我馬上就能運用自己的異能嗎?——我的意思是……別人的異能。”
“哈?!你不要命啦!”安吉愕然地瞪着他,“你知不知道我們花了多少心血才讓你有了現在的樣子?不是告訴你不能再用嗎,會再次誘發毒性的!而且,米沃老師好像也叮囑過你,就算毒全解了,在三年級之前也只能變身爲他人的模樣,不準再使用他人的能力嗎?你現在就只能練基本功!要是再亂來,你一定……”
“好了好了好了……我知道,我都知道。啊……”
他剛剛怕別人聽到安吉的亂喊聲,慌亂中捂住了她的嘴。現在發現了很不好意思地放開了手,臉又紅了。
錯覺又來了……
“你說的我都知道,但是我今晚一定要用這個異能,即使你不給我找藥,我還是會用的……”
“啊?你這算是威脅嗎?”
安吉看着他,很無語地嘆了口氣。
“你們這羣學徒就是一羣亡命的瘋子……好吧,我可以幫你問問碧姬。不過你至少要告訴我緣由吧,沒事你用異能幹什麼?”
“恩……我告訴你你可不能說出去哦,這在伊哥斯帕可是被禁止的呢。”
舍農又神秘地看了看四周,然後湊過頭來,很小聲地說:“我們今天晚上要進行一場瘋牛決鬥。”
“啊?!瘋牛……”
安吉剛要嚷開,就又被舍農捂住嘴了,然後又奇怪地發現自己的眼睛出現了錯覺。
“你小聲點。說了是禁止的了,被發現可是要關禁閉的……”
舍農簡單地給安吉講了事情的始末,還有瘋牛決鬥的內容。不過對於雙方的條件他並沒有詳說。要真是輸了,他可不希望安吉知道他爲四年級學徒當奴僕。
“哦,是這樣……恩?威德也要參加?”安吉猛地反應了過來。
“呵呵……是啊,你的主人也很積極的。”
現在,安吉的主人是威德.道爾頓這件事早已經成了伊哥斯帕公開的秘密,所以安吉也落得輕鬆,完全無視妖奴樓的規矩,毫無避諱地告訴天下人她是威德的妖奴。
她想着又很快自嘲般地笑了起來。
“也對啊……他那種亡命徒一定不會錯過這種好事的。我有什麼好吃驚的……”
想起這事,她又看了看舍農,很不解地問他:“那你爲什麼非要動用異能呢?我知道你想幫忙,但是……說實話,你們勝算不大啊。你盡力而爲就行了,沒人會怪你的。”
“我就是在盡力而爲啊,我能做的!”舍農的情緒有些激動,“對離島甄選的事我一直愧對於大家。我什麼也沒做,還害了他們,最後也託他們的福幸運地進了試煉所……所以我一直很想做點什麼來補償我的過失,現在不正是機會嗎?”
“呃……其實那事也不怪你啦,換了是誰都是那個結果的。”
她同情地看着舍農。
多好的人啊,怎麼就這麼倒黴呢?那個萬惡的威德爲什麼沒有這種覺悟?
她沉重地嘆了口氣,一面祈禱上天原諒她的惡行。然後,她對舍農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說:“沒問題,就交給我吧,我去幫你找碧姬……”
“找我幹什麼啊?”
不知何時,碧姬已經出現在門口了。
“碧姬?嘿嘿……我找你有點事,等下給你說哦。”
安吉對碧姬假笑了兩聲,然後對着舍農打着保票,讓他先回去了。
“下午我會讓威德帶給你的。”
舍農靦腆地笑着離開了。在經過門口時,碧姬突然對他低聲地說了一句話:
“她可是螢哦。”
“啊……”
在一瞬間,舍農的動作似乎僵住了。但在下一秒,他又很禮貌地對碧姬道了別,什麼也沒發生般的離開了。
“呃?碧姬,剛剛跟他說什麼?誰是螢?我啊?你跟他說這個幹什麼?其實我一直很懷疑自己螢的身份呢,你有沒有懷疑過呢?……呃?碧姬,你要去哪裡?等等我!喂!……”
*** *** *** ***
月黑風高的夜晚,蓮娜莊園早已陷入了沉睡。只有零星的幾扇窗戶裡還亮着燈,寥落地點綴着莊園。
而此時,與莊園隔湖相望的月殿中,一場華麗的演出纔剛要開幕。
這座小殿堂不知荒廢多少年了,斷壁殘垣,荒涼滿目。在漆黑的夜裡望去猶如一座怪石嶙峋的小山,孑然聳立在空曠的荒野之上。
年幼的午夜決鬥者們一道來到了月殿。穿過不大的門廊,裡面是一個寬廣的大殿堂。高高的殘壁之上,靜謐的夜空取代了原本華麗的屋頂,將整個月殿都溫柔都遮蓋了起來。
“哇……這地方夠破的。”
走在前方的里歐由衷地發着感嘆。他們又往裡面走了幾步,終於看見了微弱的燈光和幾個人影,還有大殿的最裡面那著名的“瘋牛。”
它果真是一頭瘋牛。整個身子都狂暴地立了起來,後腿有力地撐在地上,兩條前腿則蹬在了空中,似乎想踏毀前方的一切物體。那缺了一隻角的頭顱高高地往上昂着,瞪大了銅鈴般的雙目。呲着牙的嘴誇張地大張開了,讓人很懷疑它是被誰施了魔法,否則定能聽到陣陣歇斯底里的怒吼聲。
它就那樣靜靜地矗立着,威懾地注視腳下的衆人。
“呵呵,終於來了……我還以爲你們不敢來呢。”
高北託油滑的腔調又響起了。他放鬆地在“瘋牛”的基座上,打了一個響指,身邊昏暗的提燈立刻亮了起來,將整個大殿都照得清清楚楚的。
“喲,多了一個人呀。”他這才發現新學徒們中又出現了那個臉上帶疤的人。
大家聞言也看向了潘卡吉。他在大家出發的前一刻突然趕了過來,說要加入。
哼……還不是看牽扯到自己了,不想把寶都壓在我們身上。
佩洛普輕輕地冷笑了一聲。
“怎麼?又改變主意了?還是……被你的同伴硬逼過來的?哈哈哈……要退出就趁早哦,等啓動了‘瘋牛’,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廢話少說,分組吧!”
潘卡吉一面不耐煩地說着,一面掃視了高北託一行人。
“八個?你們打算八個都上嗎?”
“不,當然不是。傳出去還說我們以大欺小呢,呵呵呵……我們只出五個人。其餘三個都是來看熱鬧的。”
高北託說着就回頭看了同伴一眼。
這八個人倒不是昨天的那八個,他們中少了兩個諾斯威沃的學徒,多了兩個五年級的學徒。那兩個五年級學徒中有一個還是大麻子,那一臉的坑坑包包,讓他本就不好看的臉顯得更難看了。
達爾……
威德的心微微沉了一下。那傢伙正衝着他邪笑呢。
又不是四年級學徒,這蠢貨瞎湊什麼熱鬧……
“呵呵……其實想來的人遠遠不止我們八個呢。要不是忙着試煉魔法,伊哥斯帕四、五年級的學徒恐怕全會涌過來吧,好一睹整個一年級是如何悽慘地淪落爲我們的奴僕的,哈哈哈哈……”
幸虧高北託笑了一陣後就收住了。他要是再噁心下去,在 “瘋牛”啓動之前大家就要忍不住幹掉他了。
“那麼,開始吧。”
高北託站到了雕像的基座前,拂了拂石頭上面的灰塵。
大家這才注意到那基座的正面上密密麻麻地寫着幾排小字。而在小字的下方,五個簡易的沙漏整齊地嵌在石壁裡,不注意看還以爲是五個裝飾物。
“這上面寫的是決鬥的規則。爲了節約時間,我就直接把還沒解釋的說一遍吧……”
“那怎麼行,萬一你騙我們呢?”
不等高北託說完,佩洛普就打斷了他,並很懷疑地看着他。
“啊?騙你們?哈哈……”高北託和他的同伴都笑了起來,“算了吧,誰有那個閒心來騙一羣小孩啊,我不過是想節約點時間。行行行……既然你們不信,那就自己上來看吧。”
“當然要看了!”
佩洛普說着就走了過去,全然不理會伊娃和里歐的阻攔。她穿過四年級學徒挑釁的視線,站到石像基座前仔細地看了看,然後逐條念出了上面刻着的規則。
“‘瘋牛決鬥’,適合解決伊哥斯帕不同年級間的十人以上紛爭,拒絕同級決鬥。
本決鬥只允許使用自我異能攻擊,習得魔法最多可用於防禦。
本決鬥損傷責任自負。不怕試煉所責罰者,死亡亦可嘗試。
請決鬥雙方事先明確契約內容,並各派一人啓動‘瘋牛’。啓動者請清晰地說明己方的籌碼,報出己方所有參加者的姓名,隨後將自己的鮮血滴到‘瘋牛’身上,啓動沙漏。
決鬥正式開始。
整場決鬥將在殿堂的金線範圍內進行。共五輪,贏過三輪者獲勝。每一輪每一方至少出一人,最多人數由年級差數決定。在沙漏漏完之前須分出勝負。被擊敗者,主動認輸者,棄戰者,使用習得魔法攻擊者,己方妖奴協助己方者,均爲失敗。若在沙漏時間內仍未分出勝負,則由‘瘋牛’協助雙方分曉勝負。
決鬥結束,契約開始執行。除非勝者主動棄權,該契約將準確執行到約定期限止。請敗者自覺兌現承諾,若有違背者,‘瘋牛’將定期爲你送上最誠摯的祝福。
注意:決鬥若在勝負分曉前終止,雙方都將收到‘瘋牛’的祝福。請有意參加者慎重。”
“……‘若在沙漏時間內仍未分出勝負,則由瘋牛協助雙方分出勝負’……。”佩洛普又皺着眉疑惑地重複了一遍,“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它會醒過來,發瘋地攻擊我們所有人,直到一方認輸。所以……你還是儘快認輸,不要死撐着拖累了所有人!”
高北託說着眼中閃現了兇光,對着佩洛普就擡起了右手。
“佩洛普!”
里歐突然箭一般地衝了出去,一個火球就攻向了高北託。高北託反應也快,迅速側身躲過了。火球重重地擊在了石像上,打出了一個缺口。
“嘿!決鬥還沒開始呢!……”他擠着那兩堆橫肉笑着,又惋惜地看了看破損的石像,“嘖嘖嘖……你這是幹什麼?小心‘瘋牛’醒過來報復你哦,哈哈哈……其實,我剛剛不過想幫她理理頭髮。我們小佩洛普的頭髮上粘着樹葉了……”
“用不着你多事!”
里歐憤怒地打開他再次擡起的手,然後一把推走了有些發愣的佩洛普。
“別浪費時間了,開始!”
里歐和高北託分別說出了彼此的條件,報出了雙方的參戰者。接着,他們咬破手指將血滴到了“瘋牛”身上。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一陣沉悶的“哞哞”聲後,石像開始發出淡淡的金光。金光順着石像流淌下來,在地面匯出一條金色的線,然後順着殿堂的外圍臺階延伸,環繞出一個巨大的圓圈。
五個沙漏也漸漸甦醒。那原本灰濛濛的色調忽地鮮明瞭起來,滿斗的土全變成了金燦燦的細沙。而排在最右邊的一個更是輕微地抖動着,裡面的金沙似乎隨時都會漏下來。
所有人都退到了金線以外,開始確定第一輪的人選。
“我們這邊誰先來?”
高北託笑着詢問同伴,看樣子是不準備第一個迎戰。
“我來吧。”
一個長着鷹鉤鼻的男生走進了金線之內,好像叫羅特。羅特隨意地說了一句“羅特一人”,然後環視了新學徒一圈,挑釁般地說着:“要送死的趕緊出來,快點讓下一輪開始呀!”
“你就這麼急着認輸啊,羅特?呵呵……”
阿卡魯斯說着就走了出來。一旁的伊娃剛要出來,卻被他攔住了。
“阿卡魯斯?”伊娃困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我一個人就行了。”
“什麼?!喂!阿卡魯斯,一開始都分好組了,你不要亂來!……”
衆人都驚異地嚷開了。雖然說阿卡魯斯比他們年長,能力也確實成熟很多,但他畢竟還是新學徒,在這個時候意氣用事可真不是明智之舉。
“大家……都聽我說。我有把握的,相信我。”
他笑着就走進了金色圓圈,很快地說了一句“阿卡魯斯一人”。在他話音落下的一剎那,金色的線條突然往上升起了一道屏障,直達屋頂,將中間的兩個人嚴嚴實實地圍住了。
第一瓶金沙開始計時。
“阿卡魯斯!!”
現在中間的決鬥場地已經不容其他人進入了。大家都焦急地喊着阿卡魯斯,爲他在心裡狠狠地捏了一把汗。
不過,也有不少人爲他的這種盲目樂觀和不負責任氣炸了肺。艾力克就是最好的代表。
“阿卡魯斯……你這個混蛋!!!”
“呵呵……我可不是混蛋,你會感激我的,親愛的艾力克。”
阿卡魯斯一如往常地嬉皮笑臉着。他輕輕地擡起手,動了動手指,幾條翠綠的藤蔓立刻死死地纏住了羅特的雙腿,將他牢牢地困在了原地。
不過,羅特的臉上卻沒有一絲恐慌。
他輕笑地搖着頭,嘲諷地說道:“阿卡魯斯……你是不是太過自信了?來這裡不過半年多的時間,居然敢和我單打獨鬥?也罷……你不就是這種衝動的蠢貨嗎?所以,纔會直到今天還是個一年級學徒,哈哈哈……”
羅特大笑着邁出了腿,那些纏住他的藤蔓竟全裂開了。它們如干燥的枯葉般,瞬間碎成爲了粉末,驚得在場的新學徒們都失聲大叫了起來。
他俯身拍了拍腿上的灰,然後微笑着朝阿卡魯斯走了過去,一面擡起了發光的手,大喝一聲:
“接招吧!阿卡魯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