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好久不見啦,迦維亞。”
巴巴科低聲笑着走了進來,一口稀疏的黃牙也一顆不剩地全部暴露。他長得怪異而乾癟,即使是那身已經很瘦小的黑袍,穿在他身上也不時空蕩蕩地晃着。兩隻乾柴般的手臂無力地伸着,使他看上去就像一具被抽乾了的老殭屍。他那光溜溜的頭頂上寥落地掛着幾撮長長的頭髮,走動時還會不經意地耷拉到臉上來。
“父親。”
七月媚笑着向巴巴科走去,抱住了他。巴巴科也呵呵地笑着,精心地將一縷頭髮重新掛回到頭頂後回抱了這個妖嬈的女人
迦維亞滿臉愕然地看着他,半晌,才問出了一句話。
“你,你……你不是已經死了嗎!!他們已經將你……”
“處死了,是嗎?咯咯咯……”
巴巴科眯着那雙幹黃晦暗的圓眼睛格格地笑了出來。
“多虧了主人啊,他又救了我一命!七月,快把接下來的大事告訴迦維亞吧。彼得大人還趕時間呢……”
“彼得?他也來了?”
迦維亞無力地叫了出來,臉上漸漸出現了驚恐。
是今天嗎?今天?!
“彼得大人當然來了,不然……你以爲我是怎麼出來的?怎麼能逃出地獄般的寂靜峽谷呢?而我的寶貝們,又怎麼能從馴場的禁地中被放出來,咯咯咯……”
“你的寶貝們?它們都被放出來了?!”
“放鬆,放鬆……並不是全部。只有主人認爲有用的才被放了出來,唉……”說着,巴巴科的臉上露出了幾分惋惜,“不過,能有這幾個我也很滿足了,尤其……還帶了我的七月出來。”
巴巴科說着,又充滿愛意地看着七月,撫了撫她光滑的臉蛋。
“好啦,廢話不多說……迦維亞,今天可是我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天呢。主人已經決定,‘重生禮’就在今晚。”
“什麼!”
迦維亞的身子猛烈地戰慄起來。
“今晚……今晚……我,我根本就沒準備……再說,我憑什麼要相信你的話!要真是今晚,主人會親自來通知我的!”
“噢?迦維亞,你這是做什麼?難道……你害怕了?”
“不!我沒有!但我爲什麼要聽你的話。你是個什麼東西?馴場裡的怪物之母!我,我……”
“重生禮就在今晚,迦維亞。”
突然,一隻白鸚鵡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房中,正好站在迦維亞身旁的桌子上。
“彼得……大人?”
看到白鸚鵡的一剎那,迦維亞眼中僅存的希望也破滅了。她無力地垂下頭來,等待鸚鵡的指示。
“這是我說的,可以相信了嗎?”
“當然,當然……我並不是在懷疑什麼,只是……”迦維亞的眼中又重新出現了光芒,“只是如此倉促的決定,隱患太多,太冒險了!您很清楚,這一旦開始便沒有回頭路可走,萬一出了什麼差錯,那……”
“噢……好吧,那麼你說說,都有什麼隱患。”
白鸚鵡撲了撲翅膀,對着迦維亞冷靜地說着。那聲音因爲是鸚鵡的腔調,聽來很有些滑稽。但迦維亞卻笑不出來。
“首先,塞巴迪昂那關我就過不了啊!我打不過他的!……”
“塞巴迪昂回不來了,他今天早上不是被叫去索克蘭堡了嗎?呵呵……都已經打點好的,這你可以放心。”
什麼?!
迦維亞的眼神不易察覺地閃過了一絲失望。但她馬上又沉靜下來,開始思索起新的主意。
“還有呢……”
“還有我們人手有限啊!而那可是伊哥斯帕,有無數魔法高強的魔法師在裡面!尤其,現在康辛特也來了!”
“呵呵呵……你以爲這些主人考慮不到嗎?我已經帶來了‘四方結界石’,儀式的範圍只會限定在澤得殿之內。而且,我也爲你找了很多的幫手。巴巴科,他的寶貝們,還有……‘幽靈’們。”
“‘幽靈’?您把‘幽靈’也放出來了?”
迦維亞詫異地打斷了他。
“不不不……這件事由你去做豈不是更方便?待會兒我會給你一張名單,你去把名單上面的‘幽靈’放出來。”
“可是……他們很難控制啊……尤其討厭我們這樣的魔法師……”
“你不會和他們談條件嗎?自由,難道不值得他們爲之而拼命?”
迦維亞沒有回答,只是腦門上一直冷汗不斷。
“我還有個問題,巴巴科。”
迦維亞說着緩緩地擡起了頭,認真地看着白鸚鵡。
“主人爲什麼還要相信他?上次,要不是他揹着我們放了過量的變種蛇蜈蚣在地下,提前將伊哥斯帕鑽了個稀爛,我早就成功了!不僅如此,之前也這樣,洛洛塔,塔坎桀多,嗜骨蟲……他永遠只會按自己的喜好胡來,總是拿主人作抵擋……和這種傢伙在一起會壞事的!”
“嘿!你……說話小心點……”
七月悄然站了出來,眼中充滿了殺氣。一旁的巴巴科倒是毫不在意,“咯咯”笑着將七月拉了回來。
“好啦,迦維亞……沒有巴巴科,我們也很難成功的。”
白鸚鵡又拍了拍翅膀。
“的確,巴巴科總是不聽話,喜歡鋌而走險地將他的寶貝們放出來,以觀察那些奇怪的傢伙們在真實的情景下會做出什麼反應來,我也覺得挺煩心的。”
白鸚鵡說着也鄙夷地瞪了巴巴科一眼。
“不過,也正因爲他對它們如此的愛,纔會有那麼多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新怪物誕生啊。要不然,他怎麼會叫‘怪物之母’呢?呵呵呵……況且我們現在要進入伊哥斯帕,也必須靠他。好啦,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主人已經給了他懲戒,讓他在寂靜峽谷裡呆了那麼長的時間,甚至是面對……死亡。呵呵……巴巴科,你敢向我們的迦維亞保證不再亂來嗎?看樣子你在馴場的時候給她惹了太多麻煩,她很討厭你啊。”
“是的,彼得大人,我當然能保證。”
巴巴科陰笑着對迦維亞欠了欠身。
“迦維亞大人,從今以後我都會認真執行您的指令的。唉……本以爲我就要死在寂靜峽谷了,既然主人又給了我這個機會,我自然會很珍惜的,您放心好啦,咯咯咯……”
“是最後一次機會,巴巴科。”
白鸚鵡冷冷地補充到。
“是,是……最後一次機會……再也不會了……”
“好了,迦維亞,還有什麼疑慮嗎?”
白鸚鵡轉頭看向迦維亞,略帶不滿地問道。
“或者說……你根本就是在找藉口,害怕踏出這一步?”
迦維亞一聽,身子又微微地顫了起來。
“不要忘了你究竟是爲什麼還能活到今天。主人沒有讓你做完事就拋棄你,而是打算帶你一起走。對此,你應該感激纔對的,不是嗎?”
終於,終於還是來了……這一天,始終還是躲不過的……
她用力地嚥了咽喉,然後擡起頭來,看着白鸚鵡認真地說:“一切尊聽主人的安排。”
“那麼好,去做你應該做的事。不要害怕,我會和你們一起出發的。今天晚上,目的地伊哥斯帕。準備迎接我們的‘重生禮’吧,呵呵呵呵呵……”
*** *** *** ***
靜謐的空間裡,熒光閃爍。
一個俊逸的男子俯身向下,似乎在找着什麼。他好像忽然發現了什麼,便急匆匆地蹲了下去,然後用手輕輕地刨着土。四周淡淡的青藍色光線映着他的背部,竟有些夢幻般的朦朧感。
安吉就這樣站在很高的地方看着他,也不知看了多久。
恩?這是……哪裡?
她突然回過神來,對自己所處的環境也開始感到好奇。安吉努力地扭着頭去,想好好地打量一下四周的情形。可任憑她怎樣努力,她的脖子就是像定住了一樣,紋絲不動。她又努力地睜了睜眼,沒用,還是隻能看清很小的範圍,看見那個男子。
男子似乎找着了什麼,歡呼着跳了起來,然後朝安吉高舉起了右手並興高采烈地大喊大叫。安吉聽了半天也不明白他到底說的是什麼,但就在她看見那男子眼睛的一剎那,她僵住了。
那是一雙美麗的眼睛,清澈如山泉。也不知是否是因爲四周熒光的原因,它裡面星光流轉,並散發出了溫柔的光。那光芒中似乎包含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東西,在安吉看清它的一瞬間便被徹底震住了。她呆呆地定在了原地,整個人突然被一種奇怪的感覺包圍。一股溫暖而酥麻的電流在迅速地流遍她全身,然後……
醒醒……醒醒……
醒醒……
“醒醒!安吉!醒醒!醒醒!!!”
安吉猛地從夢中驚醒了過來。當她看清牀前一直搖着她低聲呼喊的人時,不由得呆住了。
“威德?”
“快點起來,走!”
威德說着就將一旁的外衣扔給她,並快步走到門口,警戒地聽着什麼。她的房門被一張椅子死死卡住了,應該是威德干的。外面的隱約有些動靜,好像有不少人在喊叫着什麼。
安吉愣愣地看着這一切,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呃……走……哪裡去呢?”
“哎!走了!”
威德從門口衝了回來,一把抓起她的手就往屋裡的壁爐旁走。他一把將安吉推了過去,然後急切地說:“從這裡走,快上去!”
“啊?!”
安吉還是呆呆地看着他,一面揉了揉自己的胳膊。現在她的身子還是沒恢復過來,只是這樣輕動了一會已經全身痠痛得要死了。她皺着眉看了看那壁爐,又莫名其妙地看着威德,說:“從這裡走?爲什麼?再說,我怎麼上得去啊……”
“你,唉……你不是很厲害嗎?”
威德有些氣結地瞪了她一眼,擦過她的身體走到了壁爐邊。
“整個澤得殿的壁爐都連通了的,我們想辦法從這裡面出去。如果你不怕死的話,就去外面的走廊吧。”
“啊?走廊?”安吉被他弄得更迷糊了,“不怕死?……威德,你到底在說什麼……”
“外面有一羣暴徒正在大開殺戒呢!如果你不想死在這裡的話就給我閉嘴,馬上進來!”
被威德一吼,安吉猛地一驚,接着便聽到一聲尖叫。果然,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這裡,此起彼伏的哀號聲開始越來越響。
她無意識地扭頭看了看窗外,頓時被驚呆了。一道閃着幽藍光芒的屏障牢牢地扣住了整個澤得殿,不少魔法師正圍在外面不停地攻擊着。但不要說是破壞它了,就連聲音都幾乎無法傳進來。
“澤金!澤金殿下在哪裡?!他在哪裡!!!”
“不,不……啊!!!”
“啊!!!……”
“哈哈哈哈哈!!!……”
走廊裡又傳來了陣陣尖叫聲,並越來越近了。安吉全身顫抖地僵立在地,渾身冷汗直冒。幸虧壁爐裡的威德猛地拉了她一把,大吼着將她喚醒了過來。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