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的瞬間,以濛看到不遠處的人,那樣深邃的眼眸,讓她覺得自己永遠走不出他繾綣的溫柔。
藍天,白雲,沙灘,飛翔的海鷗,天地間這麼廣闊,而他就站在她咫尺遠近的地方,視線清晰,她可以很清楚地看清他的眉眼。
注意到她的視線,隔着不遠的距離,祁邵珩就那麼看着她,視線一直沒有離開。
被他看得久了,她低下了頭。
海風吹開了以濛發頂的帽子,露出脣角無奈的淺笑。
不再看他了。
這麼長時間了,在以濛的心中她熟識的祁邵珩一直都是很會展現自己優勢的男子,她看他,他看她的眼神就會更深。
像是一種蠱惑。
看久了,她怕自己沉陷其中。
五月天,春日的腳步早已經到達了很久,但是隻在今天以濛才感到了料峭風寒後的*。
走了走,看見不遠處的海浪,她只覺得內心有些因子在涌動。
想了一會兒,她伸手去脫掉腳上的鞋子。赤腳,踩在溫暖的沙子上,讓那股暖意從腳底一直蔓延到內心的深處。
不遠處,海風涌動着海浪,她望着一望無際的大海,一直向前走,而後突然跑過去,直到看到那翻涌的海浪,剛要下腳,就被人扣住了手腕。
“想幹什麼?”
還是被抓住了,以濛嘆氣,他怎麼就跑得這麼快呢?
儘量保持着臉上的鎮定,眼神忽上忽下就是不去看他,爲的是遮掩眼中的尷尬。
“發燒剛好了幾日,就想開始胡鬧了,知不知道海水有多冷!”
言辭冷然,他像是真的生氣了。
擡頭的瞬間不得已對上他的視線,“我只是......”
看吧,果然看着他的眼睛就不能再說謊了。
半晌,她都沒能及時給自己辯解。
“只是什麼?”他撿了她的鞋子,走過來,“只是覺得自己的病好得太快了?”
自知理虧,她不說話。
“不是夏天還想去趟冷水,不知輕重。”
聽他嚴厲苛責,像是訓斥孩子一樣,她當真覺得很無奈。
21歲,他把她當孩子她就不太能適應,現在的24歲,他還是把她當孩子,她低着頭,睫毛垂下來說,“祁邵珩,別總這麼說我,我又不是孩子。”
將鞋子裡灌進的沙子給她倒出來,他一邊蹙眉,一邊說,“你確實不是孩子,哪有孩子會想你這麼淘氣不服管教?”
越說越是不給她面子了,以濛低着頭,安靜地聽他訓斥,像是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樣。
“左腳。”
蹲下身,他讓她伸出左腳來給她穿鞋,原本不願這樣,但是剛剛被他訓斥了,不得不老實地聽話。
因爲病情,長期處於室內的以濛,肌膚愈發顯得白淨,伸出的左腳病態蒼白中可以將青色的血管看得一清二楚。
聽他話地將左腳擡起來,卻被人結結實實地打了一下。
“你......”
吃痛的後退,單腳站在沙灘上的人有些踉蹌。
“打不疼,不長記性,生病還想玩兒冷水?”
尾音提高,祁邵珩的嗓音依舊帶着以濛兩年前所畏懼的威嚴。
左腳的腳踝被他握住,他的掌心很暖,卻讓以濛覺得尷尬地很,現在的她真覺得自己犯的錯判刑都不足爲惜了。
哎,每次總覺得自己犯了不可饒恕的大錯的時候,這人沒有一聲的責備,反倒是這些日常的小事,祁先生容易生氣的很。
以濛甚至覺得她要執意踏浪踩踩,祁邵珩說不定會吃了她。
左腳的鞋子穿上後,鞋帶整理好,打了一個精巧的蝴蝶結。
“換右腳。”
他的語氣不好不壞,聽不出情緒。
這時候就是以濛最犯難的時候,想不到他在想什麼,想不到啊想不到。
祁邵珩看扶着他肩頭的小妻子,早已經沒有了平日裡的淡然和冷靜,撇嘴咬脣,比犯了錯的小學生都要乖。
果然,還是孩子氣的很。
騙騙她,給她臉色瞧,馬上就讓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伸出來的雪白的右腳,有些瑟縮。
祁邵珩知道他剛纔下手有些重了,孩子心性,她怕他再打她。
她右腳僵硬地厲害,他感覺得到。
無奈的笑,眉眼微挑,祁邵珩握着她的右腳將鞋子給她穿上的那一剎,感受到扶着他肩頭的人立刻就放鬆了,腳放鬆,連帶着緊繃的右邊小腿也放鬆了很多。
她放鬆的時候,卻不曾想剛剛穿在腳上的鞋子又被人重新退了下來,猝不及防中,右腳難逃厄運的又捱了一記拍打。
白希的腳背,紅了一片。
“祁邵珩.....”她忍不住叫他出聲,“你這人,真是......”
“怎麼,知道疼了?”
蹲在地上,給她右腳穿鞋的人說完這句話就很不給面子的笑出了聲。
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在她這麼沒有防備的時候讓她的右腳再挨一記。
聽見他笑,以濛嘆氣。
笑吧,笑吧給他笑吧,只有在他面前她才總是被這樣的嘲笑。
真是,被他騙了。
以濛無奈,低頭的瞬間看到一邊給她繫鞋帶,一邊笑的人,海邊的海浪聲湮沒了他的笑聲,以濛想如若是在安靜的室內,他的笑聲一定很好聽。
海面上太陽光越來越強烈,灼亮的光暈勾勒出祁邵珩脣角的笑,這樣的笑,奪目,溫暖,可以讓人覺得安心。
曾經,以濛一直覺得祁邵珩的心思縝密,讓人永遠難以捉摸,窺探,他太過複雜了。
但是,在這一刻的祁邵珩,以濛看他的身影,他的笑容都融化在了溫暖的陽光中,這是絕對純粹的祁邵珩。
也只有她,纔可以看到這樣的他。
昨天晚上睡前,她躺在他的懷裡讀《聖經》,還記得新約中有那樣的一句話:光要是佳美的,眼見日光也是可悅的,人活多年,就當快樂多年。
側過頭,看着牽着她的手,徜徉在日光中的祁邵珩,以濛想,現在她終於領悟到了這句話中的真諦。
即便最後得不到好的姻緣結果,她現在,只想留在他身邊。
——人活多年,就當快樂多年。
以濛在心裡用聖經中的話這麼激勵自己,讓自己有呆在他身邊的勇氣。
然而,輕鬆的光景總是很短暫,斷藥後的反應似乎在悄悄地復甦。
晚上躺在牀上,本來是蜷縮在祁邵珩懷裡的以濛,突然背對着他坐起了身,“我想喝檸檬水了,你去幫我泡一杯。”
突然想喝檸檬水,祁邵珩蹙眉,剛坐起身,就被她催促着,下牀穿了鞋子被她直接推着出了臥室的房門,“檸檬水,要剛切片的,要加一點檸檬汁,加蜂蜜,就這樣。”
......
就這麼被以濛推出來,雖然她一切做得都很自然,但是祁邵珩還是聽出了她話裡的不對勁。再者說,大晚上,突然嚷着要喝檸檬水從來都不是以濛會有的。
想了想,站在門口他沒有動,而後將臥室的房門輕輕推開,如他意料中的聽到了她在衛生間的嘔吐聲。
撕心裂肺的嘔吐,彷彿是能將五臟六腑都吐出來。
祁邵珩聽着她的嘔吐聲,手放在門把手上緊緊地握了起來,青筋暴起。
藥劑不再服用後,雖然以濛的病情從來都沒有復發過一次,但是藥劑所帶來的副作用一天比一天要嚴重。
其中,難以進食,就是讓祁邵珩最擔憂的。
今晚上,怕她吐得厲害,不敢讓她多吃,只給她熬了一點粥湯來喝。沒想到喝下去不到一刻鐘,她又忍不住要吐了。
剛纔,他能感覺到阿濛在他懷裡突然身體變得僵硬,怕是那個時候就想吐了,礙於他在,怕他擔心,她就一直忍到現在。
說想喝什麼檸檬水,要切片,又要檸檬汁,不過是爲了拖延時間,讓他晚點兒上來,好看不到她這番模樣,爲她擔心。
小傻瓜啊。
心裡喟嘆了一句,既然她有心,他就當做沒看見吧,下樓去給她泡了一杯檸檬水,想到她剛纔說地‘蜂蜜’,他又覺得心疼,不吃甜的人,爲了讓他拖延時間泡這杯檸檬水,倒是蜂蜜都說上了。
祁邵珩下樓給她泡檸檬水。
以濛在浴室裡,嘔吐完的人跪在浴室裡的地毯上,臉色蒼白到了極致。
最近她沒有辦法進食,一吃就吐,祁先生爲了她吃一點東西想盡了辦法,爲了不讓他擔心,晚上她強撐着喝了一碗粥,沒想到還是全都吐了出來。
不能讓他看見,以濛站在鏡子前,涑口後,用溫水洗了一把臉,溫和的水,不至於讓她看起來臉色那麼蒼白難看。
祁邵珩再次回來的時候,見他的妻子已經安然地盤腿坐在牀上看着那本《聖經》,柔和的室內扥光下一臉的溫婉柔和,就彷彿剛纔那個在浴室裡吐得撕心裂肺的人不是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