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自己的思緒,佳人看身邊的以濛,她明白身爲世家的女子敢於選擇這樣的任職和專業,原本就足夠說明她和自己的不同。至少,她可以沒有顧慮地選擇自己想要的東西。這是她永遠都學不會,也不能學的。
嫉.妒?
佳人第一次正視自己,在自己的心裡這樣詰問自己。
怎麼可能不嫉妒,這個女孩子擁有的可是多少女人趨之若鶩的祁邵珩。側目看到女孩子脖頸上的‘玉戒’,突然意識到‘金玉良緣’是個多麼諷刺的認知。
思緒越飛越遠,不小心切破了手指,手裡的刀一鬆沒有拿住,佳人霍然一驚,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手伸過來將掉落地刀穩穩地夾在了掌心之間,還好是削蔬菜用的刀,刀柄很長很容易控制,佳人鬆了一口氣。
“刀,拿不好嗎?”戲謔的嗓音,讓洪佳人驟然蹙眉。
她再回過神來卻看到,馮博聞看着她身邊背對着這裡的女孩子出神,蔬菜刀丟在桌面上,轉身靠近以濛,他笑,“小美女不適合做這個,三哥會讓你在這兒。”
以濛怔了怔,不回頭,神色漠然地沒有應聲。
馮博聞自知無趣,只是調侃戲謔後離開。
以濛看馮博聞,覺得這個人,明明本性裡就沒有如此的輕挑,卻刻意如此,讓人一時間覺得奇怪至極。以濛知道,馮博聞在試探,每一次看似輕挑地接近她都是在試探她。
“媽,什麼時候午飯才能做好,我快餓死了。”慵懶地聲線,又帶着十足的大男孩兒的頑劣感。
馮清淺從廚房的裡間出來,看到馮博聞沒好氣地斥責,“整天不是做實驗,就只知道說‘餓’,除了這個你還會幹嗎?別來廚房添亂,沒看到都在忙嗎?”
馮博聞覺得自己母親的話說得好笑,便反駁道,“明明真的是餓了,哪有您這樣的,還不讓說了。”
“行了,別在這兒煩,看廚房裡還有什麼糕點,自己閉上嘴先吃一點。”
在自己親媽這兒討不到好話,見阮舒文出來,馮博聞問,“舅媽,中午有什麼好吃的?”
阮舒文笑道,“難得看你過來,我以爲再見你至少得等三個月。”
“哪兒能?昨晚我從實驗室回來了,最近住家裡。”
“那就好。”
以濛對馮博聞早有耳聞,馮家是真的名門,每一個人似乎都一點不辜負馮家的良好基因,即便就是如此輕挑的花花公子馮博聞,以濛從沒有想過他竟然是搞科研的化學家。
如果不是祁邵珩告訴她,她是真的猜不到。
“最近忙什麼?”阮舒文擦了手和馮博聞閒聊。
“舅母,這可是國家機密。”
“好,舅母不問,但是你可不要動不動就消失個幾個月不回來,以後和佳人結了婚要穩定。”
“什麼都聽你們的,我無所謂。”馮博聞笑得漫不經心。
“又在說胡話了,怎麼能無所謂。”阮舒文還沒有說什麼,馮清淺的神色驟然變得嚴肅,驚異於她的變化,這神色嚴苛的和平日裡的馮清淺簡直判若兩人。
“好,聽您的,您別生氣。”馮博聞一邊勸自己的母親一邊說道,“一會兒我還要準備個素材資料,我餓了。”眼眸微眯,看着一旁的洪佳人,馮博聞突然溫和道,“佳人,餐廳裡的糕點你幫我找吧。”
洪佳人點了點頭,神色淡然又複雜。
看這對就要訂婚的兩個人出了廚房,不知爲什麼以濛覺得馮清淺的情緒似乎變得很複雜。
“他們兩個還是要好好相處一段時間。”阮舒文搭腔。
“是啊。”馮清淺蹙眉,“博聞的心思什麼時候能用在家裡多一點,這孩子。”
被拉扯着出了北苑,安靜的後花園。
“馮博聞,你做什麼?”掙開他扯着她的手臂,洪佳人一向溫和,難得神情上露出憤然的厲色。
“佳人,我爲什麼把你叫不出來,難道你不比我清楚嗎?”男子笑的輕挑十足,伸手用手指擡高了她的下巴,讓對方仰視着自己,佳人惱怒卻因爲馮博聞的手指抽緊,沒有辦法掙脫。
“別動那些不該動的心思。”褪去輕挑的外表,馮博聞似笑非笑地看着洪佳人,“你以爲我不知道你的那點心思。如果不是我出現的及時,剛纔你手裡的那一柄蔬菜刀是不是很有可能落下來,傷及無辜?那個女孩子和你背對着,她覺察不到,我可看到了。”
被這麼平白無故地誣陷,佳人簡直憤惱,“馮博聞,我沒你想的那麼惡毒,我只是在出神,沒有拿穩,就算刀子掉到地上我也會自己接,絕對不會……”
“ok,親愛的。”馮博聞笑,“我暫且相信你說地話,就算我剛纔看到的是意外,那麼別告訴我你身上現在這若有若無的沉香也是意外。”
洪佳人靜默,只瞪着他,不說話。
“逝去的怡婷伯母最愛古沉香,每日焚香,怎麼你還想着要惹三哥注意?還是說,你覺得他會因爲這個多看你一眼?”
“我沒有,我只是……”
“只是什麼?覺得他結婚了,不甘心?”鬆開她,馮博聞看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說道,“雖然,我一點都不喜歡你,但是既然我媽喜歡你,ok,我同意和你結婚,但是你要清楚我希望你能夠做一個安穩的識趣的並且懂分寸的女人,別的不該有的心思最好還是全都收起來。”
洪佳人神色平靜道,“你不要總自以爲是的暗自揣測別人的想法,你揣測到的,它不見得就是真的。”
“好吧,夫人,我拭目以待你的表現,千萬別做出格的事情讓我丟臉。更不要連累我媽難堪,否則,我不介意替現在的小嫂子教訓教訓你。我這個人性格就是好,向來說到做到。”
“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複雜。”洪佳人眉目沉穩。
“我們之間,何必呢?誰不瞭解誰呢,佳人姐。”馮博聞剎那間諷刺的嗤笑,而後他靠在後花園的假山上,漫不經心道,“小姑娘挺不錯的,配我三哥剛剛好,你最好不要想着破壞他們。還有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情我親愛的未婚妻,小姑娘也沒有那麼簡單,你要想和她玩兒,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馮博聞在笑,眼神卻微微透出些許嚴肅,“佳人,你應該感謝我的,這麼多的善意的提醒。如果不是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我纔不會對你說這些。”
離開靠着的假山,馮博聞輕笑了幾聲後轉身,一掃剛纔的嚴肅神色,又變得極度的輕挑,回頭,他對那個看似眉目和善溫和的女人說道,“學聰明一點兒親愛的,到時候惹怒了三哥,別怪未婚夫我不救你。”
看着走得越來越遠的身影,洪佳人神色恢復往常,沒有一絲的波瀾,她似乎並沒有因爲馮博聞所說的話產生什麼情緒的浮動,臉色溫和,向北苑走去的時候看到路過的和她打招呼的女傭,她完全都一一淺笑着迴應。
可是,沒有人看見她修護地漂亮精緻的美甲此時嵌在她的掌心裡,似乎要將柔軟的掌心刺破。
憤懣,有情緒,可是有什麼用呢?
這是馮家,她姓洪,馮家人想看的只是她的笑,好久都沒有生氣了,不,也許是生氣的時候大多和現在一樣都是笑着的。
馮博聞的話她根本沒有在聽,不想聽別人對她的妄加揣測,因爲似乎連她自己都不太確定自己到底想要做什麼。
這種反反覆覆的情緒上來,佳人發現自己最近似乎總是懷念曾經,懷念溫婉的怡婷伯母,還有當年冷漠的少年,會教她幾道習題,就算是因爲他的母親的緣故。那時候完全無憂無慮的年輕時光,沒有妥協,沒有不甘心,也沒有誰曾離開。
彼時,陽光明媚,她的內心卻一片冰寒。
直到進入北苑,在前廳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的時候她還以爲是自己的錯覺,沒想到那個人轉身過來,讓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看清楚他的臉,是祁邵珩,不會有錯。
站在前廳的人相比很多年前更加成熟,更加能吸引人的視線,但是他似乎又有什麼一直未曾改變,就是這樣的感覺讓她想要走進他,靠進他。至少,和多年前一樣,能夠從善如流的說話。
可是,終究是變了。
當她靠進他想要上前一步的時候,她看到有女孩子還沒有走過來,就被他上前攬進了懷裡。是蘇以濛。
他似乎在和這個女孩子在一起的時候,笑容越來越多。
沒有再上前走,佳人看着不遠處的兩個人,臉色並沒有大的起伏,就只是那麼看着,看着。
嫉妒嗎?似乎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