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聲保溫桶落地,這樣的響動,隔音效果好外面的人聽不到,裡面的人卻聽得十分清楚。祁邵珩看到遠處他的妻子,醉酒後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怎麼會有兩個阿濛,不對!臉色沉鬱一把推開躺在身邊的洪佳人,“是誰讓你進來的,滾出去!”
剛纔還躺在他懷裡的洪佳人,一時間反應了過來,酒精果然一點都不能沾,一沾酒就不能控制自己了。
從地毯上踉蹌地站起身,入目,洪佳人看到的是他陰鬱憤懣的眼神,和不遠處那個似乎過分平靜的女孩子。
像是做了一場夢,不這真的是夢,夢醒了,該去結婚了,愛一個人終究不是沾染了毒癮的執迷不悟。
“我讓你滾出去,你沒有聽到?”不要說洪佳人就是在祁邵珩身邊這麼久的以濛都從未見過他生這麼大的氣,怒極攻心,還喝了酒,太傷身了,不能讓他這麼下去。
淒厲的笑,洪佳人也不是個喜歡掉淚的人,她習慣笑,越是絕望越是笑容多。明明知道是醉酒的人將她錯當了以濛,卻還是就那麼忍不住靠上去了,太溫暖了,也太近了,這麼久,這麼多年,她從沒有那麼近的靠近過他,什麼都不做,只想就這麼抱着他,被他抱着,也好。即便被憤恨,被苛責,會引他真的發怒,可足夠了,這麼一來付出什麼代價也值得了,也算無怨無悔。
無怨無悔?不對,酒醒了,看着不遠處一直安然地站着的女孩子,她又是真的後悔了,這不是兩個人的事情,她怎麼忘了他早已經有妻,而他的妻還是這樣乾淨的一個女孩子。
錯了,傷了不該傷的人,犯了糊塗,犯了大錯。
“以濛,我……”跪在地上沒有站起身,面對祁邵珩她都沒有如此煎熬過。
“滾出去——”一旁的祁邵珩似乎沒有了一絲耐心,臉上的陰鬱和暴力神色清晰可見,透過休息室內的鏡子看到留在臉側的口紅脣印,不要說是以濛,就連他現在的怒意也難以忍受。
最厭惡別人的碰觸,還是這樣的親暱的,第一次有人膽敢這麼做。
今天的事情太多了,所有的情緒積壓到現在,完全爆發而出,陰鬱極致的人揚手就給了地上的人一巴掌。
“清醒了嗎?”他冷哼,“清醒了就給我滾出去!”
“我……”佳人跪坐在地上就那麼看着以濛,能言善辯的人一時間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除了灑落在一旁的湯,不斷走過來的女孩子即便到現在也沒有什麼過分的情緒,明明情緒最亢奮的人應該是她,可三個人裡,她卻最安靜情緒也最平穩。
走過去,她看着跪坐在地上狼狽的人,溫聲說道,“原本準備了醒酒湯給你們都喝一點,我的手臂實在是不爭氣,手指無力就鬆動了灑了這一地倒是吵醒了你們,不過沒關係,看洪小姐還認得出我來說明您的意識還很清醒。”
和祁邵珩的暴利完全相反的溫和,帶着女子嗓音特有的溫婉。
可誰說有時候過度溫柔不能將一個人凌遲殺死?
洪小姐?
她叫她洪小姐,眼前的女孩子似乎和曾經沒有什麼變化,可又是真的變了,她眼神裡對她完全成了淡漠。
她還記得那封寫在照片後的信,女孩子的字跡,女孩子的心思,她是那麼感激她,卻到最後還是真的做出了傷害她的事。
“以濛,對不起,我真的沒有想要和你爭搶什麼……”
“洪佳人,別讓我再看到你。”以濛還沒有說話,怒極了的人直接扯着地上的人向外拉扯,那樣的狠決,那樣的陰鬱,扣在她手臂上的手似乎能將她的手肘給直接捏斷了。
疼,徹骨的疼,這是報應,她該受的,洪佳人現在完全清楚,沒有什麼比自己傾慕的人這麼對待更殘忍的了,可更殘忍的是,那個女孩子看她的目光,淡漠的完全像是在看空氣。
到底是不改過來這一趟的,固執,被蠱惑,最終的下場就只有這樣。
祁邵珩扯着她直接將她丟出去,卻被身邊的人阻止了,因爲從外面來雨天有些冰冷的手指覆着在他的手上,阿濛讓他鬆開了洪佳人。
握住祁邵珩的手,以濛什麼都沒有對他說,反倒是對地上的洪佳人說道,“洪小姐說從未想過和我爭搶什麼,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了。這世上,沒有什麼是絕對屬於誰的,是誰的就是誰的,即便爭搶也是爭搶不來的,既然如此,洪小姐的話到底是沒有意義了。雨大,一會兒出去路上小心,雨天天寒。”
再正常不過的一番話,聽得洪佳人覺得似乎身上一些無形的傷口都裂開了。
雨大,她在叮囑她,雨天天寒,因爲是一個人所以會覺得寒,如果有人陪着再冷也不覺得寒。
無猜忌,沒有指責,更沒有沒有道理的哭泣,該替他高興的,眼前的這個女孩子比她生的外表要成熟的多,他尋了個好妻子,識大體的好妻子,馮伯母地下有知也該安心了。
而她這種人,還是和馮博聞一起下‘地獄’吧,再沒有任何遺憾,從此她不再是洪佳人,傾慕祁邵珩的洪佳人已經死了,今晚過後,她是馮博聞的妻子,馮太太,命成了不定數的馮太太。
站起身,她知道自己再不走已經有人情緒惡化的太厲害了,出了貴賓休息室的門,洪佳人紅腫着臉,看到在門外斜倚着抽菸的馮博聞。
“不是說了不要做多餘的事情?”被拉扯着手腕向前走,洪佳人苦笑,“怎麼該你教訓我了?”
“你來之前,我跟你說了什麼?”馮博聞明顯地不悅,伸手輕撫在女子漂亮的脖頸間,狀似*的親暱可只有家人感覺得到他手指的冰冷,“佳人姐,你說我就這麼掐死你,是不是他們就會安排別的女人嫁給我?”
陰暗不見光的角落裡,洪佳人感受到他手指不斷地抽緊不怒卻只笑。
“我說了,給三哥和以濛安定的生活,你該做的都在馮家做完了,現在演戲上癮出不來了?”手指不斷抽緊,讓對方的臉色蒼白到了極致。
“對,就是這樣,用力,再用力。”洪佳人冷笑,“你再用力一點,就可以把我掐死了,反正我們也不是真的想要結婚。”
感覺到洪佳人正握着自己的手不斷讓自己用力抽緊,馮博聞蹙眉,“你!——瘋了!”
“是,我瘋了,我瘋了。”輕咳一聲,剛纔被自己傾慕的人摑的那一巴掌嘴角還在流血,“馮博聞,你說的不錯,我瘋了。可是我不願意這樣,我恨透了這樣的自己,我好恨,好討厭這個自己。可是我控制不住,控制不住去喜歡他,你說怎麼辦?這麼多年,我第一次靠近他,還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那個時候我走過去輕觸他的臉頰,輕觸他的眉眼,越是這樣就越是捨不得將手拿開,本想俯身親吻他的,可是我聽到他在叫那個女孩子的名字,那樣的深情,我活了這麼久都沒有見過那樣的他。他愛那個女孩子啊,好愛好愛,可是我好痛苦,好痛苦,怎麼辦?”那個時候洪佳人聽到祁邵珩叫以濛的名字,一時間生出的心思漸漸都淡了很多,甚至覺得碰觸他都是對他靈魂的褻瀆。
“馮博聞,愛而不得都是罪,我已經受夠了受夠了,再也不想愛他了,一點都不想愛他了。”眼淚流出來,可洪佳人還是笑着的,明明她笑得那麼燦爛,可眼角的淚水一次比一次掉的兇。
馮博聞靠在角落裡抽菸,煙霧繚繞,沒人能看得透他現在的情緒。
——衆生皆苦,愛而不得都被愛情磨,愛與不愛,再也沒有輸贏對錯之說。
休息室裡,從一開始的吵鬧恢復了安靜,要是一般的女子撞見了這樣的場景會怎樣呢?祁邵珩還沒有來得及想,就看到休息室鏡子裡他臉頰上的脣印格外惹人眼。
眼神憤怒間去扶掉,力度太大,臉頰上留下了紅痕,正當他情緒極端的時候,有人伸手將溫軟的絲絹手帕幫他輕輕拭掉了臉上的痕跡。
他轉過身,看到站在他身邊的妻子,正踮着腳尖幫他,那樣溫軟的眉眼,讓人一時間覺得像是生出了錯覺。
“好了,擦乾淨。”她對他說,伸手將他領口的扣子系後,又幫他整理了衣領,沒有絲毫的抱怨和惱怒,她安靜的讓人覺得舒心。
擡手整理衣領,多麼溫情的動作,優柔婉媚,所有妻子美好的品質都能體現的出來。
白希的臉頰,如順的長髮,溫和的嗓音。
幫他整理好了衣領,阿濛向他伸手,她說,“太晚了,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