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佳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這麼快又來到了京城。
十月中旬的天氣已經微涼,清晨起牀的時候,羅佳習慣性的伸手,去拿仍在牀頭櫃上的連帽衛衣,但是他轉念一想,記起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要穿的正式一些。
於是他聳了聳肩,進入浴室洗漱,而後換上一身嶄新的灰色西裝,站在巨大的穿衣鏡前。
羅佳不是一個在乎外表的人,西裝是臨時在附近商場買的,加上領帶也才六千多塊錢,國產的報喜鳥牌而已。
不過當羅佳穿起這套衣服的時候,效果卻着實有點驚豔,連賣西裝的大姐,也直誇羅佳體型好,人也精神。
鏡子裡的羅佳,比過去更結實了一些,上半身呈現出完美的倒三角形,自從成爲星外文明的繼承者之後,腦海中神奇的滴滴聲,不僅改變了他的知識結構,還改變了他的身體素質。
雖然每天只睡很短的時間,他卻依舊能夠經歷充沛,偶爾去健身房裡跑跑步,七八公里下來毫無疲倦的感覺,反而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爽。
羅佳來到酒店自助餐廳,洪濤他們已經提前到了,大家在一起吃過早飯,便動身前往長城飯店,和電力部門的簽約儀式,將在那裡舉行。
“聽說今天很多大佬會來。”洪濤很興奮的說,“重頭戲是簽字儀式結束後的演講,估計等羅總的演講結束,錄像就會出現在許多部門的辦公桌上,搞不好,真能對咱們國家今後的研發投入,起到一定的促進作用。”
羅佳笑了笑,這就是他今天精心準備的主要原因,電力部門提出,簽字結束後,讓羅佳上臺講一講。
上次他在國際飯店的演講,據說在高層引起很大反響,作爲國內風頭無倆的頂級科研企業,羅佳的意見,對高層來說很有參考價值。
事實上,想讓羅佳去演講的人很多。
想當年羅佳第一次在復旦露面的時候,就曾經答應院長們,以後搞一場演講,結果隨後羅佳就開始了自己艱辛的創業之路。
這一拖就拖了一年多,每次見到沙展院長,他提起這件事的時候,羅佳總覺得挺不好意思。
然而今天的演講有着特殊的意義,羅佳還是一口答應了下來,並且把演講的主題定位研發投入,這個敏感而又至關重要的話題。
不久之後,他們就到了長城飯店,歐陽教授的學生孫景濤,和兩名電力部門的員工,早早等在外面,他們接到羅佳之後,引着他去到簽約會場。
人並不多,主要是一些電力部門請來的記者,從記者身上懸掛的證件來看,大多來自官方媒體。
而簽字儀式的過程,就更加簡單了。
歐陽教授和寧總工程師帶着羅佳,認識了一些電力企業的高層,隨後由羅佳和電網高層出面,在商務部門和法務部門早已準備好的合同上,簽下自己的名字。
羅佳把這個過程稱爲擺拍,因爲怎麼坐,怎麼握筆,怎麼握手,都是那些攝影記者在一旁提醒。
真到了簽約環節,大筆一揮,隨便在文件上屬個名就好。
合同有兩百七十頁之多,厚厚的一大摞。
星辰科技和電網都有強大的法務團隊,合同中關於專利授權的細節,權利歸屬,義務歸屬,國內法和國際法具體條文的引用等等,都要一條條明確寫在合同上。
當簽字儀式結束的時候,周圍響起熱烈的掌聲。
電力部門拿到了工程船的獨家授權,而星辰科技也成爲國內超級電容儲能中心的獨家供應商,雙方算是各取所需。
電力部門給的合同還算豐厚,利潤率百分之二十左右,屬於星辰科技所有項目中,利潤偏少的那一類,和電池項目比較接近,但低於光學部,化學部,顯示部,這些事業部的利潤率能達到驚人的百分之四十呢。
關鍵是電池和電容這兩個產品,用量實在太大了,遠遠超過星辰科技生產的攝像頭。
人不能總想着錢,要知道,和星辰科技簽約的可是國家隊,國家隊的羊毛,還是少剪一點比較明智。
眼光要放的長遠,畢竟電網拿到了超級電容之後,羅佳的電動汽車和摩托車,才能大批量上馬,這其中有着密切的利益關聯。
再說,凡是做過實業的人都知道,百分之二十的利潤率已經非常高了。
當初羅寧同志那個造塑料珠的小工廠,要是能有百分之二十利潤率的話,也不至於混到破產的份上。
當然了,羅寧同志的破產,主要也是因爲和國家大方向衝突。
造塑料珠子屬於污染企業,不僅是現在,哪怕更遠的將來,污染企業都不會有前途,這是全國上下的共識,畢竟每個人都受夠那該死的霧霾了。
總而言之,簽約只是走個過場,讓記者們拍幾張照片,留作日後宣傳,今天真正的重頭戲,是羅佳要做一次演講。
爲什麼說演講很重要呢?
因爲歐陽教授已經提前告訴羅佳了,有些大佬要親自來聽,具體是哪些大佬,歐陽教授沒說,反正能在這些大佬面前留下個好印象,對星辰科技以後的發展,非常有幫助。
歐陽教授親自帶羅佳去會場,會場在樓上一個更大的會議廳。
走進會議廳的時候,羅佳看到後排和兩側有一些隔間,有點像小型音樂廳的佈置。
隔間和會議廳的後排已經坐滿了人,羅佳隨便掃了一眼,發現自己一個都不認識。
但從這些人的儀容,再加上會場周圍穿黑色西裝,帶着無線耳機的安保人員來看,應該是有些大人物。
大人物們很低調,鑑於貿易戰的險惡環境,官家現在儘量減少和私營企業的接觸。
華爲就是現成的例子,境外勢力懷疑華爲和官方有不清不楚的關係,搞的任總現在很被動,一個國家安全的名義,華爲的產品就被禁用,趕出市場了。
“你今天放心大膽的講就是。”歐陽教授對羅佳說,“不過雖然沒有時間限制,但我還是勸你要講的稍稍快一些,畢竟在座這些大佬們的時間很緊湊。”
羅佳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像這樣的場合,也沒有什麼主持人,更沒有記者,羅佳一個人走上臺,敲了敲話筒,話筒發出砰砰兩聲。
目光掃了一眼臺下,見人都已經坐滿了,由於高層很多,大家都比較矜持,所以也沒有什麼人鼓掌,只是靜靜的坐着。
羅佳清了清嗓子,笑着說,“既然我們星辰科技,是一家以研發爲主的企業,那我今天就給大家講講研發這件事吧。”
“在座都是行業大佬,我年紀小,見識少,要是哪裡講的不好,還請多擔待。”
臺下的人紛紛點頭,羅佳的語言風格一向如此,只要不談到專業問題,都是很輕鬆的那種,沒有文縐縐的用詞,就是說大白話。
羅佳頓了一頓說道:“在我小的時候,還是比較單純的,沒想過要當什麼企業家,而是一心想當個科學家。”
“所以我看了不少科學家的傳記,很多年時間過去了,我至今依然記得,那些科學家的故事,似乎都是他們單槍匹馬,搞出了驚世駭俗的研究,頂多身邊有幾個助手,反正他們都是小型團隊的樣子。”
“可是到了今天,我終於發現,過去那種小團隊,小投入搞研發的模式,已經完全不行了。”
“就拿我們星辰科技來說,我們的手機操作系統,是軟件部一千多名精英,歷時半年多才研發出來的。”
“電池和電控項目,硬件部投入兩千多人,也搞了半年多。”
“說句不客氣的話,這也就是我們星辰科技,如果換了其他企業,研發時間起碼要翻幾倍。”
“更別提花錢了,到目前爲止,星辰研究院光是基礎建設,和實驗設備投入,就已經花了六百多億,而且隨着研發團隊的擴張,研發項目的增加,我們還要燒更多的錢在研發方面。”
“由此可見,研發這種事情,已經不是一兩個人,憑着小聰明就能做成的事情,需要大投入,大產出。”
“如果有一家十幾個人的小公司,找到各位老總,告訴你們,他們搞出了電網總控處理器,可以實現更高效率的電網管理。”
“這種人肯定是騙子,因爲處理器這個東西,別說設計經驗,設計工具,單是找中芯國際流片,就要差不多十個億,全套流片測試做下來,起碼幾十個億的投入,不是超級大型企業,根本就做不了芯片。”
“說到這裡,我又要拿出咱們的老對手霓虹,來作爲例子了。”
“在2017年,發生了一件我完全沒有辦法理解的事情,東芝存儲被以180億美元的價格,賣給了華爾街貝恩資本爲首的財團。”
“東芝的存儲事業部是個什麼概念呢,那是霓虹在存儲芯片領域的最後一個堡壘,如果賣掉,霓虹就再也沒有任何一家企業能造存儲芯片了。”
“這就好比咱們國家把中芯國際給賣掉了,怎麼可能!如果放在我們這裡,絕不可能發生類似的事情。”
臺下傳來一陣唏噓聲,雖然是競爭對手,但霓虹賣掉東芝存儲這件事,給國內科技界帶來的震撼,實在太大了,連我國的科學家也替霓虹覺得可惜。
華夏科技界一致認爲,霓虹人絕對是瘋了,存儲芯片這個東西,我國想買都買不到,他們竟然還賣?
於是,富士康領銜,華夏也搞了個財團,直接開兩倍的價格,去和貝恩資本競爭。
結果當然是顯而易見的,霓虹人寧可把東芝存儲賣給華爾街,也不會賣給華夏。
這件事時至今日,依舊像陰霾般,籠罩在所有科技工作者的心中。
赤裸裸的歧視和科技封鎖啊,高精尖只有自主研發這一條路,買是買不到的。
羅佳打開臺上的礦泉水瓶子,喝了兩口,然後繼續說道,“這件事我當時也沒想通,好端端的,霓虹爲什麼要把東芝存儲賣給華爾街?但當後來,我查了更多資料之後,真相漸漸就浮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