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紅蓮峰頂,天氣有點微寒。
但是祖師堂廣場的那株梧桐樹後,氣氛卻是火熱的。
那裡擺着一張石几,幾個石凳,十幾個碗碟和幾瓶好酒在石几上凌亂的分佈着。
一老一少正在石几旁邊對飲。
在祖師堂前飲酒作樂未免有些對祖師不敬,所以兩人選擇了那株大樹後面。
祖師們看不見,想必就不會怪罪。
畢竟人總有七情六慾,祖師深明大義,想來也能夠理解。
既然薛老頭不在意,吳浩當然更不會在意。
此時的吳浩已經喝得左搖右擺,雙眼迷離。
看着薛老頭依舊一副神智清明,雙眼清亮的樣子,吳浩就知道自己失策了。
鬼知道他一副馬上就要入土的樣子,爲什麼酒量這麼好啊!
這些天,吳浩一直以山上清苦,孝敬紅蓮宗前輩等等名義,帶着酒菜來找薛老頭,一來二去也和他混熟了。
怎奈薛老頭以看守祖師堂職責所在的名義,一直不肯多喝酒。
眼看時間一天天流逝,吳浩灑掃祖師堂的懲罰期限就要到了,但是他還沒有找到半點接近祖師堂的機會,吳浩就暗暗着急。
於是他在期限快到的最後幾天,又是打感情牌,又是用激將法,用盡渾身解數,終於讓這老頭陪他一直喝下去了。
然而,老頭沒醉,他卻要醉了。
看人都快有重影了。
“呵呵呵!”薛老頭看着吳浩現在的樣子,不由得笑了起來,一張如同松樹皮一般的老臉上,褶子亂抖。
他又押了一口酒,然後指着吳浩說道:“小浩子,傻眼了吧,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吧。”
看着吳浩微微變了的顏色,他笑的更開懷了,搖晃着手裡的酒繼續說道:“嘖嘖嘖,桂花香,好久沒有喝到這麼好的酒了。不像去年那個弟子弄些劣質酒還想要糊弄老夫。”
他一邊美滋滋的品着,一邊繼續說道“小浩子你可以啊,真捨得下本錢啊。明明心中是那麼的捨不得,真到了事情上卻一點不含糊。就衝這一點,老夫也很看好你的將來啊!”
吳浩突然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但是他還是臉色蒼白的強笑道:“您老人家,在說什麼啊,我怎麼聽不太懂呢?”
“得了吧!”薛老頭拿了個雞腿毫無形象的啃着,然後用雞骨頭指着吳浩說道:“現在沒有鏡子,要不然我就讓你照照你剛纔這張臉了,酒是好東西啊,喝多了你就再也掩飾不住你那一臉的佔有慾了。”
看着吳浩終於臉色大變,老頭樂了,笑眯眯的繼續說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啊,不知道腳踏實地的修行,總是想要走捷徑。老夫今天就明確的告訴你,老夫不是什麼前輩高人,也沒有什麼絕世秘笈。”
“甚至因爲這些年與修行界隔離,老夫的早年的那些武道感悟也都快跟不上時代了。想着得到老夫指點,功力大進,或者得到什麼絕世傳承,那是你想多了啊!”
吳浩聽着老人家略帶着嘲弄的話語,趕緊解釋道:“老人家,我真沒這麼想過。就是看着山上清苦,您有事宗門前輩,纔想着平時沒事孝敬下……”
“編,接着往下編。”老頭把吳浩面前的酒都斂到自己那邊,美美的喝着,同時笑眯眯的看着吳浩,說道:“老夫雖然老了,但是一雙招子還是亮着的。而且你已經不是第一個前來‘孝敬’老夫的了。”
“不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到底是受了什麼話本小說的影響。總是覺得咱們宗門中潛藏着前輩高人。因爲這樣美妙的誤會。老夫,還有百功閣掃地的老馬,以及看守後山墓園劉老頭,沒少受到你們這些弟子的騷擾。”
“還好,我們在其中也是得到一些好處,所以也就樂得每年陪你們這些新弟子演一演。這些事情在宗門中你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了,也只有你們這些新晉弟子還有着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罷了。”
隨後他悠悠的長嘆了一聲:“年輕真好……”
接着就拿着酒瓶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
“薛老,您誤會了,我和那些傢伙們是不同的啊!”吳浩繼續鍥而不捨的解釋道。
“你說得對!”薛老頭擦了擦嘴,定定的看着吳浩說道:“你比那些傢伙們臉皮厚多了。”
看着吳浩又要說什麼,薛老頭提高了聲音道:“別不承認,要是其他弟子被老夫這麼拆穿了心思,恐怕早就狼狽的掩面而逃了,像你這樣還不死心的解釋的真的很少啊。”
“別白費心思了!”薛老頭指着桌子上的菜說道:“一桌子從宗門食堂打包的免費菜,配上極品桂花香,吳小子真是讓老夫開了眼界。”
“看在你讓老夫這麼開心的份上,老夫都不好意思繼續坑你了。今天這頓就當是散夥酒。喝完了你就把心思放在修行上吧。”
隨後,他略帶認真之色的告誡道:“年輕人不要老想着走捷徑,這個世界上哪裡有那麼多捷徑啊……”
薛老頭的一番話,讓吳浩一時間竟有些無言以對。他衝着旁邊的大樹看了一眼,似乎透過梧桐看到了祖師堂,看到了祖師畫像上面的二維碼!
於是他的神色又堅定了起來:“哎呀,你老人家怎麼就不明白。算了,算了,不跟你說這種酒話了,日久才能見人心啊!”
說着,他不再理會老頭,搖搖晃晃的下了山去……
第二天吳浩毫無異狀的協助幾位難兄難弟完成灑掃工作。到了傍晚散工之後不久,他再次的提着酒菜來找薛老頭了。
薛老頭敏銳的注意到,這一次吳浩並不是從食堂打包的免費菜,而是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訂的一大堆佳餚。
比之食堂的菜,吳浩帶來的要豐盛的多,當然價格也是很可觀,幾乎要相當於桂花香的價格了。
薛老頭看着吳浩那張真誠懇切的臉,有些猶豫了。
“自己明明跟他說的很清楚了,他怎麼還往裡下本啊。難道他說的是真的,他跟那些想來打秋風弄好處的弟子是不同的?他真的對自己有着惻隱之心或者尊敬之情?”
“還是說這人大奸似忠,另有所圖?那也不對啊,自己一個遭老頭子,到底還有什麼值得圖謀的麼?”
一時之間,他都有點迷忙了。
他頭一回感覺自己的人生閱歷有些不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