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島呆了五天之後蔣明月和程雨桐飛到了英國, 蔣明月的弟弟早早就等在了機場來接他們。
原本程雨桐還有點緊張,不知道蔣明月的弟弟和外婆會不會已經知道了國內的事情從而向蔣明月說什麼問什麼,但事實卻是自從見到蔣明月的家人無論是她的外婆還是弟弟都從沒有問過一句。
程雨桐放心了, 她害怕蔣明月最在乎的家人如果在這個時候問什麼會讓她傷心難過, 她以爲外婆和弟弟他們不知道, 但事實是他們什麼都不知道, 只是他們比誰都想保護蔣明月, 所以纔沒有問,他們絕不會做任何有可能會傷害蔣明月的事。
倫敦作爲一座出了名多雨的城市,卻在蔣明月和程雨桐來了之後就一直是晴空萬里, 還真的是無比給面子。
喜歡和家人在一起的蔣明月來到英國之後心情明顯好了許多,雖然她之前在程雨桐面前也做出了一副她並不在意的樣子, 可是眼神中的勉強還是出賣了她。
並不是真的完全不在乎, 縱使以前有着太多抱怨, 但那畢竟是她做了六年多的事情。
原本程雨桐覺得從這時開始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發展,可是直到她在網上看到了開始瘋傳的有關於蔣明月父親發生的那場車禍的事情時, 程雨桐知道是自己天真了,原來人真的可以用最大的惡意去面對另外一個人。
那是一場付出了血的代價的車禍,蔣明月從此家破人忙,輟學,變賣家產甚至犧牲自己, 她做了她能做的一切, 那件事情是她心中最深的一道傷口, 輕輕一碰就會讓她疼的渾身都在顫抖, 可是那些人不在乎。
不知道是誰扒出了當年那件事, 因爲是蔣明月父親的過失,那個已經去世的人被冠上了殺人兇手的罪名, 而當年那些對着蔣明月一家人耀武揚威,又開出了天價賠償金的人如今完全站在受害者的位置,在公開場合對蔣明月進行各種不實的控訴。
當年那件事蔣明月的父親確實做錯了,但是蔣明月一家人也已經付出了他們該付出的代價,對方也接受了,程雨桐覺得現在他們完全不該再舊事重提,甚至還撒謊污衊。
她氣憤的不行,同時又很痛恨自己的人微言輕,在這樣的時刻什麼都沒辦法爲蔣明月做,不過就算再人微言輕,程雨桐還是想幫着蔣明月澄清事實,可是她準備發微博的內容纔打了一半,蔣明月卻突然走進了客廳。
“你幹嘛呢?臉色怎麼那麼難看?”只是隨意看了程雨桐一眼的蔣明月開口問着,並沒怎麼在意,可程雨桐在那之後有點太過強烈的反應反倒讓蔣明月疑惑的皺起眉。
程雨桐不想讓蔣明月知道這件事,雖然不可能永遠瞞着,但是瞞過一陣是一陣,所以程雨桐在聽到蔣明月的聲音之後就立刻想要將手機藏起來,然後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想法很好,奈何程雨桐她是個寫手而非並演員,演技實在太拙劣讓蔣明月幾乎是一眼就識破了。
“沒……沒事啊,怎麼了?”程雨桐努力讓自己鎮定,但是眼睛卻不受控制的眨個不停。
深深看了程雨桐一會兒,再收回目光的時候蔣明月點了點頭,似乎是接受了程雨桐的說辭,沒再說什麼就去了廚房。
蔣明月之所以下樓來是想倒杯水,她也確實這樣做了,只是在倒完了水之後,回到房間的蔣明月拿出手機打開了微博,不需要去特意搜索什麼,她很容易就看到了程雨桐想要隱瞞的事。
“啪”的一聲是水杯掉落在地上的聲音,碎玻璃溫開水,撒了滿地,有些濺到了蔣明月的腿上,但是她卻好像根本沒有感覺到,只是臉色蒼白的看着手機屏幕,而那隻拿着手機的手則是攥的死緊到指尖都翻了白。
蔣明月從不會恥與提到自己的父親,就算她的父親做錯了事情,但是那不會抹殺掉他在蔣明月心中的形象。
他最後的行爲是錯了,甚至還帶走了兩條無辜的生命,蔣明月願意道歉,哪怕是現在,在那家人早已經接受了他們的賠償之後蔣明月也願意向他們再一次表達歉意,只是因爲她明白失去家人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所以她願意儘自己的一切努力去讓那家人能夠多少好過一些。
但,不應該是以如今這樣的方式。
可是蔣明月能做什麼呢?她不傻,她看得出那家人現在根本已經不在乎她的道歉了,從他們的做法就看得出,他們要的就是關注度,至於說好處,恐怕他們背後的有心人已經給的足夠。
通過媒體和無數網友的關注,這件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徹徹底底的變了味道,早已經超過了事情本身。
這真的是對蔣明月的致命一擊,殺人兇手之女這個身份,蔣明月將一輩子都擺脫不掉,蔣明月知道,但是現在她最在乎的並不是這個,她最沒辦法接受的,還是那些針對她家人的言語。
至此蔣明月不說一蹶不振,但低落的情緒卻是再也掩藏不住,就連在她的外婆面前都沒辦法,也讓程雨桐明白蔣明月到底還是發現了。
一次吃過早飯,蔣明月就直接回去了自己房間,一旁的程雨桐眼看着蔣明月的外婆對着她離開的背影露出擔憂的神色,有心想解釋,哪怕是一些善意的謊言至少能讓老人家別那麼擔心。
奈何程雨桐對這些事情並不算擅長,想了一會兒也只是找出了一個蔣明月現在和經紀人公司鬧得不太愉快的藉口,而外婆聽了之後只是點了點頭,說了一句:“我知道。”
當時的程雨桐以爲外婆是在迴應她,但其實外婆的這句知道,是在說她其實什麼都知道。
國內的新聞鬧得那麼大,向來都很關注蔣明月的外婆怎麼可能一點都不知情,她只是沒有在蔣明月面前提罷了,但這一次外婆改變了想法。
她煮了些紅豆湯,那是蔣明月小時候很喜歡吃的,而且一定要剛剛出鍋還熱着的那種,甜甜香香的,每次外婆煮蔣明月總是能喝上一大碗。
外婆端着托盤走進蔣明月的房間,紅豆湯的香味兒很快就四散開來,只是這一次蔣明月卻很難再露出真心的,像小時候一樣無憂無慮的笑容。
“喝一點吧,你早飯吃的太少了。”蔣明月在看到外婆進門的時候就迎了過來,幫着她將紅豆湯放到桌上的時候聽到外婆這樣說着。
蔣明月其實沒什麼胃口,但是外婆費心思煮了,蔣明月哪有不喝的道理,便拿起勺子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想不想和外婆說說?”坐到了蔣明月對面的外婆問道。
“沒什麼事,外婆您不用擔心,我都這麼大的人了,不會有事的。”然而蔣明月卻並不想說。
聽聞的外婆笑了,佈滿了歲月痕跡的面容上是無比慈愛又寬容的表情,很能讓人安心的:“你再大,在外婆眼裡也還是我的小外孫女,只是你外婆我老了而已。”
老人家很無所謂的就說起了老這個字,但是蔣明月卻是不愛聽的:“外婆,什麼老不老的,您還年輕得很,別總是說自己老!”
蔣明月的言語中有着一絲逃避的味道,對於時間的的流逝以及倒數的生命,蔣明月都不想面對。
“不服老不行,你外婆是老了,但是還沒老糊塗,有些事情我們阻止不了別人怎麼想怎麼說,那我們就管我們自己,只求問心無愧就好。”外婆這樣說着的時候蔣明月拿着勺子的手頓了一下,心中已經清楚外婆這是有言外之意。
“網上的事情我知道了,但是我不希望你因爲這件事情而不開心,我也和你弟弟聊過,你們會因爲那些人說什麼就去懷疑,否認自己的父親嗎?”語速不緊不慢的外婆纔剛剛將疑問問出口,蔣明月幾乎是立刻就給出了回答:“當然不會!”
“是啊,你們不會,比起那些陌生人你們最知道自己的父親是什麼樣的人,當年你媽媽病得那麼重,經濟的壓力就像一座大山,可是你們的父親沒有被壓垮,他一個人做了那根撐山的柱子,撐起了這個家,所以比起自己的女兒,我更加心疼他。”外婆好像是想起了當年的事情,眼神有些悲切,卻又很快就重新恢復了堅定。
“你們不會去否認自己的父親,那就擡起頭來,堂堂正正的面對這一切,有錯就認,沒錯就不認,但無論如何自己的心氣兒不能垮掉。”經歷過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外婆比很多人都要看得開,也看得透,再加上她身爲蔣明月最在乎的家人,說的話比任何人對蔣明月都有用。
她的外婆要她擡起頭,那麼就算再難,蔣明月也不會再容許自己灰心喪氣,更何況外婆說的並沒錯,有錯就認,沒錯就不認,他們只需要做好自己,甚至都不需要向那些刻意詆譭的聲音去解釋去說明什麼,但求無心無愧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