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學會上蔣明月幾乎沒吃東西, 回到家的時候程雨桐剛好在準備晚飯,也是難得她今天勤快了一回自己在家裡做了飯。
走進餐廳的蔣明月看着桌上的三菜一湯,回過頭去對正在廚房裡盛飯的程雨桐說道:“你今天這是有事兒?”
“沒事啊, 就是前幾天改的稿子終於在今天大功告成, 看着冰箱裡還有東西就沒點外賣, 老是吃那些東西不是也不好嘛。”程雨桐一邊說着一邊將盛好的飯放到了桌子上, 自然也是帶了蔣明月那份的。
聽聞的蔣明月點了點頭, 只是看着程雨桐幫她盛的那滿滿一碗米飯還是撇了撇嘴:“你這是餵豬呢?”
這樣說完的蔣明月順便又注意到了程雨桐準備的菜色,又是甜的又是辣的,這讓她原本打算坐下來吃一點的想法又有了退卻的意思。
眼看着蔣明月站在餐桌邊沒動, 瞭解她的程雨桐明白了她的想法,蔣明月爲了管理身材和皮膚, 很少吃辣, 也習慣了戒乳糖, 對自己真的是無比嚴苛,可是程雨桐覺得現在真的沒有那個必要。
人生苦短啊, 如果連點好吃的都要完全剋制的話,那也未免太悲慘了些。這樣想着的程雨桐便開了口,她的本意是想勸蔣明月不要對自己那麼嚴格,但是話出了口卻好像有點不太對勁:“你已經不是明星了,也不需要上鏡, 沒必要把自己逼得那麼緊了吧?”
剛剛說完的程雨桐就察覺到了不對, 眼看着蔣明月的眼睛瞬間就垂了下去, 眉頭似乎也微微一皺, 程雨桐有點慌。
她想解釋, 最重要的還是不想蔣明月因此而胡思亂想,程雨桐其實早就看出來了, 儘管蔣明月嘴上一直都說着她並不是很在乎,當初會進娛樂圈也都是爲了這個行業能多賺錢,但其實她的心裡並不是那樣想的。
可能之前她自己都沒察覺,一直到她離開了娛樂圈之後,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其實她是在意的,而不是完全因爲什麼所謂的金錢。
而這可能就是最可悲的地方,在失去後才懂得珍惜,但卻也只能是追悔莫及了。
”明月……”程雨桐叫了一聲蔣明月的名字,然後便沒了下文,不是她不想,而是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去說,她爲此而糾結不已。
程雨桐有什麼都會放在臉上,蔣明月注意到了她的神色,笑容中的苦澀被她輕輕掩掉,變得輕鬆了起來:“我又沒事幹嘛你反而苦着臉,你說的對,我確實是可以享受下了,能吃不是好事情嗎?”
原本只是站在餐桌邊上的蔣明月順勢坐了下來,掩藏情緒她早已經駕輕就熟,對於情緒的轉換和控制她也絕對是個中好手,知道程雨桐心裡有自責,之後她便故意和她開玩笑逗她,又刻意多吃了一點,一頓飯的功夫就讓程雨桐把之前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可是蔣明月自己卻沒能做到這一點。
她終於知道事情的不對勁出自在哪裡了,之前的七年並不是一場夢,而是真真切切一天一天存在的,那七年在蔣明月的生命中留下了幾乎是不可磨滅的痕跡,對於那種生活模式,蔣明月也早就已經習慣了。
現在要改,而且是一下子徹徹底底的改,並不容易。
早上起來的時候蔣明月經常會覺得茫然,那心情有點像是b市的霧霾,所有的陽光和藍天都被遮住了。看不到光亮,再嚴重一點的時候似乎呼吸都會覺得困難,喉嚨生疼順帶着肺部跟着提出抗議。
她會提不起力氣,面對任何事情都是,好像現在的生活很不真實,她只需要默默的等待,這一切就都會過去,然後生活會回到本來的樣子,重新步入正軌,至於說正軌是什麼,本來的樣子又是如何的,蔣明月沒有答案,也沒人能給她個答案。
幫着程雨桐一起收拾了東西,回到房間的蔣明月拿出手機,翻看着自己的微博不知道怎麼就突然發起呆來,下面的那些留言好像都是她曾經走過的證明,那些人和她一樣都在死命擁抱那段回憶,不願意在未來中醒來。
然而在那樣的夢裡面,還存在着一個人。
那是蔣明月最不願意去承認的,騰少恆這個名字,每每出現在腦海都會被蔣明月自主的抹去,她不想想起,也就變相的證明了這個名字的特殊性。
最後是一通電話打斷了蔣明月的胡思亂想,來電人是付德宇,他說在後天晚上有一場音樂會,是一支來自奧地利的交響樂隊,他想約蔣明月一起去。
聽聞的蔣明月沉默了好一會兒,絕對超過正常範疇的那種,以至於付德宇還出聲叫了她一句,懷疑是否是電話或者是信號出了問題。
心中的兩個天平在傾斜着,過去現在無數的畫面在眼前掠過,有過去的學校,有自習室裡三三兩兩的學生,有五光十色觥籌交錯的派對,也有蘇黎世湖邊的兩個小小人影,太多太多,可是到了最後其實什麼都沒剩下,只有眼前這個空落落的,對於蔣明月來說還有點陌生的房間。
“好,我去。”這是蔣明月最後的回答,她這樣說着的時候是完全面無表情的,和電話那邊開心的付德宇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蔣明月對音樂會向來都興趣不大,但也不至於到會睡着的地步,偶爾也會被音樂感染,只可惜這支樂隊的風格並沒能引起她的共鳴。
聽過了音樂會之後付德宇提出一起吃飯,蔣明月沒有拒絕,於是在付德宇的決定下他們去了一家西餐廳。
付德宇似乎對紅酒很有研究的樣子,一開始就在向服務生詢問年份產地,而蔣明月全程都沒有插話,哪怕她其實曾經有一段時間也對紅酒很富有熱情。
據付德宇自己所說他現在在經營一家公司,規模雖然不大但發展前景似乎是不錯,付德宇整個人也是躊躇滿志的樣子,眼神永遠都是自信滿滿。
事業成功對一個男人的影響還真的是不容小覷,蔣明月聽着付德宇對生意侃侃而談時心中這樣想着,臉上的表情帶着微微的笑意,偶爾迴應,每次都只是幾個字而已。
這一次之後付德宇又約了蔣明月幾次,她答應的次數和拒絕的次數基本上對半開,全都憑心情決定。
每一次付德宇都是精心安排盡力做到完美,只是奈何他工作是真的很忙,在吃飯期間時不時會有電話進來,有些比較重要的哪怕他深知這樣可能不太好,但卻也是非接不可。
“真是不好意思。”又一次掛斷了電話的付德宇對蔣明月開口道歉,聽聞的蔣明月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不介意,不是客氣的,而是真的不介意。
“過了這一陣子就好了,等我把這個項目拿到手,就能稍微輕鬆一點了。”因爲得到了蔣明月的體諒而安下心來的付德宇這樣說着,而蔣明月則是隨口問了一句到底是個什麼樣的項目。
蔣明月沒想太多,就是話趕話的說到那裡就問了一句,誰知道她這麼一問付德宇立刻就來了興致。
他似乎非常喜歡向蔣明月講述他工作上的成功,例如說他的決定有多麼明智,又或者是他們公司在他的帶領之下今年比去年多盈利了幾個百分點等等。
付德宇說的很詳盡,其中也包括了他在幾個利益方相互周旋運用手段,那種把其他人都玩在股掌之間的感覺讓他十分自得,但是蔣明月聽的卻皺了眉頭。
有點不對勁,付德宇所說的計劃好像有點不對勁的地方,他好像有點太想當讓了,而且就目前而言他所拿到的承諾都只是口頭上的,而他卻已經開始了前期的投入,這是很不明智的選擇。
其實蔣明月自己也覺得奇妙,她從來都沒做過生意也並未有涉獵,但是聽着付德宇偶爾說出口的專業名詞她卻一點都不感覺陌生,很輕易的就明白了,心中也有了一個大概的輪廓。
等到蔣明月細究起來,答案似乎讓人有些無奈。
蔣明月真的是跟在騰少恆身邊太久了,就算從未有心關注過,卻也從旁聽了一些,日積月累之後,便有了今天這樣的結果。
至於說有關付德宇所說的那個項目中蔣明月察覺出的紕漏,也是曾經騰少恆對她說過的,當時騰少恆在收購一家公司,情況和付德宇現在有一些類似,只是所處的角色不一樣而已。
蔣明月想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讓付德宇知道,然而聽聞的付德宇非但不領情,反而皺起眉頭臉也沉了下來,明顯是生氣了。
他覺得蔣明月是在瞧不起他的能力,質疑他的判斷,以一個完全門外漢的身份,這讓他很不開心,甚至覺得自己的自尊心都有些受到侮辱了。
面對這樣的情形蔣明月無所謂的聳肩,也不打算解釋或者是辯解,拿起自己的包扔下一句失陪就直接離開了,隨便付德宇作何感想。
其實蔣明月很清楚,過去的就是過去了,她現在對付德宇也早就沒有了任何喜歡的情緒,之所以會答應和他見面,更多的是蔣明月對那段校園生活的懷念。
她到底是有些不死心,想着多少能找回一些也好,可是就好像那次的同學聚會一樣,一切最終都只是枉然。
她和付德宇根本就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了,他說的那些話題蔣明月沒有半點興趣,而她感興趣的,在面對付德宇這個不鹹不淡讓她沒有任何熱情的人時,她也不想提起。
所以就這樣吧,她盡了一個老同學最後的義務去提醒過了,付德宇要不要領情,那是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