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後,當丹·謝赫特曼從沃爾夫基金會主席的位置上退下來,開始寫人生自轉的時候,是這樣評價寧爲的。
“……說起華夏那位寧教授,我的心情很複雜,甚至想說些比較有爭議的內容,比如我並不認爲他是一位純粹的科學家。當然,這樣形容並不是在質疑寧教授在學術上的成就又或者他對於科研的態度或者作風,而是因爲他的性格!是的,可以說極爲是惡劣的性格。”
“這位科學家非常擅長或者說喜好利用一切公開發生的機會,用他的方式來讓競爭對手感到無力與彷徨。並從不介意其他人的想法,更不會介意合作伙伴的想法,奇怪的是,他總能通過這些方式將屬於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也許他在學術方面的成就全世界都有目共睹,但在其他方面,這位科學家還不如他創造的那隻貓可愛。是的,對於一些人來說他是上帝,但對於另一些人來說,他就是撒旦!”
……
如果讓寧媽探詢到此時丹·謝赫特曼的心聲,大概率根本不會理會他是不是什麼沃爾夫基金會的主席,會直接脫下高跟鞋衝着這傢伙砸過去。竟然敢把他兒子形容成撒旦?誰給他的膽子?
對其他人來說寧爲的說法可能是在凡爾賽,能讓人震驚到無語。但對於這位母親來說,只聽到了寧爲的辛苦。而且這完全符合這位偉大的母親這段時間所看的……
是的,當全世界都在爲寧爲剛纔那番話而或喧鬧或焦急或彷徨或振奮或不敢置信的時候,大概只有寧媽此時只覺得心酸,甚至想要飆淚了,連帶着看屏幕上那隻傻貓都有些不順眼了。
瞧瞧,瞧瞧,這個世界把自己兒子逼成啥樣了?壓力這麼大,每天都這麼忙,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才能是個頭啊!這孩子真要累出問題來,可怎麼辦啊?!
這大概就是寧媽的心思了,跟寧爲的健康比起來住別墅、參加這種高端的頒獎典禮、被人恭維都是次要的。所有這些她可以都不要,只要寧爲有份過得去的收入,能安安穩穩跟普通人一樣活着就行。
“當年我就說讓寧爲留在江城大學當個教授,多好!非要來京城,你看看,這哪是人過的日子啊!每天不是辦公室就是實驗室,好像世界離了他就沒法轉了一樣。晨霜啊,你以後多勸勸他,別這麼拼,以後就在燕北大學當個教授挺好!別搞什麼科研了,這熬夜啊、拼工作啊年輕的時候還好說,等老了,那就是一身的病啊。”
於是在現場喧鬧聲快要掀開百年大禮堂頂棚的時候,寧媽側過頭在江晨霜耳邊說了如此一番話。
江晨霜有些愣,腦子裡回憶起她跟寧爲相識、相處的點點滴滴。寧爲很累嗎?好像的確如此。每天早早的就趕去研發中心,晚上在辦公室裡忙到十一、二點是經常的事情。很多時候週末也在辦公室裡做着研究。
兩人之間約會大都也是在未名湖畔散步,她喜歡靜靜的聽着寧爲描述未來的宏偉藍圖。看着寧爲解決一個又一個難題之後在她面前表現出那些小驕傲的樣子。唯一讓她困惑的是,寧爲明明很喜歡那些研究工作啊,每次都是自己樂此不疲的樣子,哪有他剛剛口中說的那麼苦?
當然,以江同學乾淨而簡單的心思是絕對想不到臺上的寧爲把所有這些都算計到了。丹·謝赫特曼認爲寧爲那番話是在刺激那些同行大佬們,其實只看到了一點點。真實情況是,寧爲把自家老媽的心思也想到了,這麼抱怨一通,寧媽自然會心軟,只要老媽心軟了就好辦了。
他求着寧媽放他跟江同學一起陪室友兄弟們吃個宵夜,然後晚上不回去休息,心軟的寧媽同意的概率就會飆升!真的,如果讓一衆大佬們知道寧爲在頒獎典禮的舞臺上如此發揮,竟然還出於想要一晚上不回家這種淳樸的目的,大概會激憤到想要吐血,人的心思之複雜莫過於此。
大概沒人會知道寧爲在臺上這一番講話,內部包含了多少層的意思。
……
終於現場的喧囂告一段落,滿臉無辜的寧爲終於能再次拿起話筒:“大家別這樣,時間也不早了,如果頒獎典禮還不能結束,負責這次頒獎典禮的工作人員得加工資了。”
再次發言,也終於那一小撮聲浪壓了下去,讓頒獎典禮重回了應有的秩序。
“好吧,剛纔說到了這其實並不能算一件喜事,是的,起碼對我而言真的是這樣,要知道我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博士,身上還揹着研究課題,同樣有着畢業的壓力。大家都知道純數領域的博士要畢業是非常難的,比如我研究中心的那些師兄們,從我去那天到現在,他們日復一日的再爲了各自的研究命題而肆意的消耗着腦細胞。但我卻在被一些跟畢業命題無關的事情吸引了太多注意力。”
“這很讓人痛苦。因爲解決了65納米制程的工藝,我們家這只不讓人省心的小貓又開始調皮了,絕大部分算力被他消耗進一步的工藝升級。而想要再次升級,已經不是CNMD芯片本身的設計問題,還牽扯到用來製備的機械產品以及材料產業鏈的升級問題,可怕的是三月它依然樂此不疲的試圖對整個產業鏈做出指導……”
“說了這麼多,大家明白我的痛苦源自於何處了吧?不過今天拿了這個獎,我會把獎牌掛在我的臥室房間裡,並讓這枚獎牌時刻提醒我還是一名數學家,應該把更多的精力放到數學理論本身的突破上。鑑於此,請允許我再次感謝沃爾夫基金會跟評審委員會能將這個獎勵授予給我,並以此鞭策我能繼續在數學的道路上有所成就!”
“最後也謝謝大家剛剛浪費掉的十分鐘時間,聽我說了這麼多廢話!我的發言完了!”
寧爲的話音剛落,喇叭中又傳來一聲清脆的貓叫:“喵……”
隨後在衆人目瞪口呆之中,大屏幕上的小貓隨手擡起小爪子,抽掉了脖子上的領結,隨後一扭頭,撒開了四個小爪子,轉身就跑了,只見那隻小貓身影越變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結合寧爲剛纔那番話,這隻小貓的表現像極了耐着性子聽完演講,然後忙着去做科研工作的小助理。當然,其實從理性上大家都知道這只是動畫而已,畢竟人工智能跟人不一樣。掌控着數個超算中心的人工智能程序天知道能同時處理多少計算任務,至於放一個動畫在這裡做認真傾聽狀,大概是最不需要消耗算力的了。
如果這不是預先就通過程序設計好的動作,那隻能說三月簡直太靈性了。
……
“來,我給大家講個笑話啊。”
寧爲在獲獎感言時的賣慘終於還是有了非常完美的效果,當下臺隨便應付完那些大佬之後,順利的在寧媽面前得到了可以夜不歸宿的許可,那一瞬間,寧爲只覺得人生圓滿了!
夜裡,車上,羅翔開始了他的表演,模仿着寧爲的聲音說道:“大家都知道純數領域的博士要畢業是非常難的,而我學的恰好是純數領域,這可怎麼辦啊!萬一我不能畢業了,這可怎麼找工作啊,萬一找不到工作,我豈不是要餓死了?MMP,老寧啊,你不裝逼能死嗎?你要是畢業還困難,其他博士生都不要活了啊!你就不怕你們研究中心那些師兄們回頭拿着刀砍你?”
羅翔瘋狂的吐槽換來了車上一衆人的歡笑聲。
但寧爲只是笑而不語,在好友面前炫耀這些就沒意思了,他怎麼忍心告訴這些室友,他在研究中心本就是魔王般的存在,他口中的那些博士師兄們現在見了他幾乎都要繞着走,怎麼可能還會有心思找他麻煩了?
“哈哈,老寧,你那句話說的,的確是過分了些。真的,回頭你去B站上看看剪輯的視頻,快進到你說博士不好畢業那句話的時候有多少人在問候你。有人吐槽你都難畢業,別的博士生那就不要活了,還有人吐槽自己博士很難畢業都是拜你所賜,都快把我笑傻了!”徐公子一邊瘋狂的笑着一邊說道。
聽到這話,寧爲覺得忍不住了,立刻反駁道:“都博士了還有空上B站看視頻,這足以說明他博士很難畢業跟我完全沒關係!”
“呸,人家B站現在很多高學歷的在上面做科普好不好?還有教授直播授課呢。人家博士生就不能在B站上獲取知識了?不過說實話,老寧啊,我真爲你的安全感覺擔心啊!話說你真沒看到,那位英特爾的大老闆在你說CNMD芯片已經推進到65納米的時候,那張臉都綠了。你可得小心安全啊,以己度人,換了我是那些大老闆,買兇殺人的心都有了!”玩笑過後,羅翔感慨了句。
寧爲下意識的看了眼司機位上的柳唯,滿不在乎的說道:“不怕,你要對咱們的實力有信心。只要我老老實實呆在華夏,問題不大。我還打算等這位大老闆走的時候再送他一片芯片呢。”
“對了,老寧,你跟三月設計的那個CNMD芯片能做CPU嗎?”說到正事,劉聰問了一句。
寧爲點了點頭道:“當然可以,不過那就真不是我操心的事情了。華爲那邊會有對接的,不過也別太期待,起碼得等個一、兩年,工業環境跟實驗室環境不太一樣,真要做65納米的CPU芯片,前期有太多準備工作要做,得有人去做設計,做指令集,設計完成之後一樣要流片,測試沒什麼問題之後還要解決量產跟良品率的問題。”
“另外還要找可靠的或者自建代工廠,以及解決上下游供應鏈的問題。麻煩着呢。總之接下來這些事情我是真不會插手了。要繼續推進做CPU、GPU什麼的,像華爲、蘋果、英特爾這樣的大型公司玩人海戰術才能成功,我一個人把我累死也不行。”
“不是有三月助手嘛!”羅翔問道。
寧爲解釋道:“三月要能直接設計出芯片,那它就逆天了。三月更多的是輔助,比如通過數字模擬將設計圖中不合理的地方標註出來,給一些優化跟改進的建議。畢竟這是全新的結構,三月數據庫裡也沒太多可供參考的數據。不過未來等到這種芯片真的做出來了,豐滿了三月的數據庫之後,說不定它還真能幫着設計下一代的芯片。”
幾個女生終於忍不住了,性格最潑辣的許墨率先發話:“行了啊,羅翔,你是真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啊?參加了一次頒獎典禮你就飄了啊?敢跟寧總探討科學技術方面的問題了?誰給你的勇氣啊。”
就連女友佳佳也開口附和道:“就是,羅翔我看你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啊!謝謝你生動的幫我們演示了什麼叫班門弄斧。誠摯的給你個建議,科學家的事情你就別問了,今天的主題是敘舊!人家寧爲感言都說了,平時研究這些東西夠累了,你還在這兒添堵呢。”
“得得得,不聊這些了,話說寧爲啊,現在咱們可畢業了,今天多的酒不喝,一瓶啤酒沒問題吧!”羅翔拍了拍寧爲的肩膀說道。
“跟別人吃飯我滴酒不沾,跟你們當然不一樣,一瓶不夠,今天起碼兩瓶!”
“喝不喝酒到無所謂,就怕你今天剛出完風頭,吃到一半就得被人叫走了!”劉聰感慨道。
“放心吧,手機都關機了!就怕被找到,我讓柳哥都把手機調成了靜音。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咱們也把宵夜吃痛快了再說!”
……
很快,柳唯穩穩的將車開到一處比較有名的望京燒烤,於是這家寧爲欽點的燒烤店這晚上生意特別好。真的,所有桌子都在寧爲一行人走進店面之後被佔得滿滿當當,然而氣氛卻分外和諧,絕大多數人都只是坐在那裡安靜的吃着烤串,只有角落一桌几個年輕人在那裡放肆的相互開着玩笑,回憶着往昔,說着些依舊帶着股青澀味道的段子……
就連這家燒烤店的店員們都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真的,他們這裡可不是什麼高檔餐飲場所,從來就沒有過一次性迎來如此多高素質食客的時候。哪怕現在堂食翻檯之後人滿爲患,燒烤速度跟不上來,也沒一個人催促,而且除了角落裡那幾對年輕男女,甚至沒有一桌食客點了酒精飲品,一幫小夥子坐在各自的桌前安靜的吃烤串,喝着飲料,偶爾開口,也是細聲細氣的,似乎生怕驚擾到什麼……
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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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鬼了!
此時有同樣感覺的絕對不止是燒烤店的服務員們。
事實上劉聰判斷的沒錯,如果這個時候寧爲把電話打開,短信提示音肯定響個不停,無數的未接來電短信,足夠給這個快樂的夜晚蒙上一層陰霾。當然寧爲是肯定不太在乎的。
柳唯也接到了很多電話,不過正如之前他跟寧爲說的那樣,他最要的任務就是保證寧爲的安全,其他根本不關心,所以只要寧爲還在他眼皮子底下,且所做的事情不影響人身安全,那麼這位無法無天的主兒想幹什麼他都沒意見,且會無條件執行。
於是老田的頭髮也開始保不住了,有了這麼個學生,壓力是真的大!
一個個電話打進來,還都是不方便掛斷的電話,要挨個跟這些人解釋寧爲關於芯片的研究進度其實他也不太清楚,但既然寧爲敢於在今天這種場合公佈,那必然是真實的云云……
是的,寧爲拋下了一個讓無數大佬沸騰的消息,便自顧自溜出去跟曾經的室友玩耍了,爲了不被打攪甚至還關了手機,所以壓力便也只能讓他的老師先擔着了。
對於田言真來說,這大晚上的,他要應付的還不止是國內那些大佬,還有來觀禮的嘉賓們。當那些要錢有錢,要勢有勢的大佬提出要跟寧爲親切會晤,秉燭夜談,探討一下未來科技發展方向的時候,人不見了是一種怎樣的焦慮,很容易便能體驗。
打電話提示已關機,找柳唯沒人接,田言真還專門去問了寧爸,結果得到的答案更讓他崩潰。
“寧爲啊,這孩子跟他在江大的室友一起出去玩了,剛纔還說是晚上不回來了。這個,頒獎典禮都已經過去了,還有什麼重要的事找他嗎?”
老田能說什麼?老田完全沒有話說!
這一晚,老田也有了覺悟,給寧爲這種學生當導師,註定了是要承擔壓力的,更要原諒這孩子偶爾的小任性。這也直接導致老田對於國際友人的態度有了微妙的變化。
迴應也更加直接:“基爾辛格先生,寧爲今天沒空跟你談。他其實還是個孩子,今天對於他來說同樣也是人生中一個很重要的日子,所以他跟同學去慶祝了。他今天的發言其實也表達了一個態度,用你們的生活方式來說,他希望生活能跟工作分開,顯然晚上是他的生活時間,如果你真想跟他見上一面的話,還是等明天吧。”
見鬼了!
這小子在發表獲獎感言的時候丟下這句話竟然出去慶祝了?!
但最終帕特·基爾辛格也沒能再多說什麼,正如田言真說的那樣,工作跟生活本就應該分開。他能怎麼辦呢?覺是肯定睡不好了,於是大晚上的,帕特·基爾辛格主動來到了蒂姆·庫克的房間。
毫無疑問,這個舉動心理上是有些膈應的,但他沒有辦法。作爲一位新上任的CEO,帕特·基爾辛格無疑是很尷尬的,在他最渴望也的確需要做出成績證明自己的時候,他甚至爲此耗盡了英特爾幾乎所有的技術儲備,推出了歷史上最爲優秀的產品,但壞消息接二連三的傳來。
真的,帕特·基爾辛格覺得他需要一些建議,哪怕蒂姆·庫克開了一個很壞的頭,甚至很多時候他覺得正是這個剛愎自用的傢伙,把許多友商推到了兩難的境地。但現在他的確需要一位業界的老前輩幫他指點迷津,顯然這次到訪的大佬中間,蒂姆·庫克絕對是最適合的人選。
這個掌控了蘋果十多年的霸道總裁一手締造了一個時代,不管外界如何評價,但作爲同行,帕特·基爾辛格很清楚要做到這一點有多難。在這個進退兩難的時候,他覺得蒂姆·庫克也許能給他一些啓發。
“蒂姆,你相信寧在獲獎感言上說的那些話嗎?”
手裡端着威士忌,帕特·基爾辛格讓自己的語氣保持着淡然,就好像老友聊天一般。
“這個時候相信或者不相信其實沒什麼意義。其實我們可以換個思路想想,如果沒有把握,你是否會在公衆場合宣稱英特爾掌握了某項不存在的技術?”
蒂姆·庫克雙手合十,隨口應了句。
對於帕特·基爾辛格的拜訪他並不意外,畢竟他比眼前這個男人多了一整天的思考時間,事實上從寧爲口中得知那個驚人的消息開始,蒂姆·庫克便一直在思考未來半導體市場的格局,因爲這可不止是英特爾要面對的問題,更涉及到蘋果未來的發展,以及供應鏈的選擇。
半導體市場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對未來產生深遠影響,更別提新材料新技術的革新。這其中當然牽扯到現在的半導體巨頭英特爾。
蒂姆·庫克甚至將自己代入到了帕特·基爾辛格的位置去思考這家巨頭未來的出路。得到的答案不容樂觀。高科技領域的市場本質就是技術積累的競爭,否則他們這些高科技公司每年投入海量的資金用於研發是爲了什麼?能把公司開到他們這個規模可沒誰是傻子,無利可圖的事情沒人會做。
“但這不符合常理。”帕特·基爾辛格說道。
“這個世界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其實很多,因人而異。就好像我們習以爲常的事情,但在華夏人看來其實也不符合常理。可這種抱怨無濟於事。其實所謂的不符合常理也許只是你感覺不習慣,畢竟我們領先了整個世界一百多年,現在突然在某個重要領域落後了,帶來的不適感干擾了你我的判斷!”蒂姆·庫克若有所指的說道。
這句話顯然讓帕特·基爾辛格不太滿意,甚至是反感。因爲字裡行間充斥着投降主義的味道,顯然帕特·基爾辛格並不希望真的走到這一步。
“蒂姆,所以你選擇了跟華爲合作?對吧?”帕特·基爾辛格略帶嘲諷的說道。
蒂姆·庫克笑了笑,並沒有因爲對方的態度而着惱,依然用溫和的語氣說道:“你當然可以這樣理解,但我一直認爲適應並去擁抱變化纔是一家公司能在這個世界生存的第一守則。甚至很多時候技術並沒有擁抱變化的決心重要。iphone曾是一個時代的經典,直到現在還總被人提起,大家總是緬懷着喬布斯帶給這個世界的改變,卻根本無視了這十多年移動互聯是怎麼改變人們的生活。”
“你看,每當產品出現一些問題,蘋果的粉絲們總會說喬布斯永遠不會這麼做,他們似乎忘記了喬布斯曾經的失敗,忘記了iTunes Ping,忘記了他曾把iPod授權給惠普,更忘記了iPod Hi-Fi。我一直承認喬布斯是個偉大的傢伙,但他終究是人而不是神,他曾經就跟現在的你一樣厭惡且不喜歡去擁抱任何改變。”
“事實上我閒下來的時候經常會思考,如果喬布斯沒有因爲病魔而去世蘋果在他的帶領下會走向何方?每年的產品發售會不會因爲他的偏執而打斷節奏,我們對於開發者的許諾是否會因爲他的決定而改變,我甚至會去思考,如果我是喬布斯,會如何去看到每一代的蘋果產品!”
“但最終我得出一個結論,同樣的環境下他不一定能比我優秀,不一定比我更能讀懂跟適應這十年來劇烈變化的市場,不一定能在安卓聯盟的步步緊逼之下不犯任何錯誤。因爲他不願意面對一些事實,就好像現在的你。帕特,你現在應該好好問問自己,是否真的甘心英特爾在你手上淪落爲一個二流半導體大廠?”
“如果不能適應時代,那就只能選擇繼續保有現在的技術優勢,去繼續做你們熟悉的產品。也許英特爾還能輝煌三年?五年?直到能保持摩爾定律的三維芯片逐步佔領高端市場,曾經的硅芯片慢慢落幕,只能爲一些低端產品提供服務。帕特,問問自己,這是不是你想要的未來。”
帕特·基爾辛格眉頭皺得更緊了,腦海中則想着首席技術官出具的那份報告。
“當三維芯片發展到10納米,就能吊打英特爾面向未來的埃米級計劃。”
從180納米到65納米華夏人用了一個月,即便接下來工藝難度將呈幾何趨勢增加,但追上現在英特爾最先進的產品大概30納米左右的工藝就足夠了,又需要多久呢?
“你所說的擁抱改變,就是將未來押注到別人手上?”帕特·基爾辛格隨口反問道。
蒂姆·庫克笑了笑,依然用長者的語氣說道:“你錯了,帕特,要將未來押注到別人手上,首先你得擁有或者能爭取到一個未來。當然押注這種事情不得已而爲之的時候又有什麼辦法呢?當然,其實也不要這麼悲觀,既然華夏人能在落後你們那麼多的情況下,發現未來,那麼曾經的領跑者就無法可想了嗎?不要在試圖欺騙自己了,你只是還不適應逆風前行而已,而華夏人很擅長。”
“所以你不覺得現在最重要的並不是去抱怨,去想着押注,而是該想着如何適應這種變化,從領跑者變爲一個時刻緊盯着對方,並抓住一切機會反超的跟跑者。如果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一些建議,那麼這就是唯一的建議。記住,帕特,最絕望的時刻並不是未來毫無希望,而是完全喪失了接受現實,擁抱變化跟改變未來的勇氣。”
帕特·基爾辛格不說話了。
蒂姆·庫克已經闡明瞭他的態度,大家都是聰明人,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再繼續追着這個話題聊下去,只會顯得自己很愚蠢,且非常愚蠢。
毫無疑問,眼前這位掌控宇宙第一大公司十多年的人,比他想象的更爲驕傲。
於是他在決定告辭之前,最後問道:“那麼蒂姆,告訴我,蘋果呢?蘋果又打算如何擁抱變化?”
“你難道忘了我們已經是華爲的戰略合作伙伴了?當然也有可能更深入的合作,但其實我們跟英特爾又不一樣,下一代我們還是A系CPU,但下下一代用什麼架構CPU誰說的好呢?誰更先進就用誰家的產品,不好麼?起碼從我們測試的數據看來,三維5G基帶芯片要比你們的產品更好。”
“蒂姆,你就不怕我們封鎖蘋果的芯片產業鏈?”帕特·基爾辛格目光微凝,盯着蒂姆·庫克問道。
蒂姆·庫克笑了,說道:“帕特,你太高看所謂的聯盟,更看低了我。沒有人能封鎖蘋果的供應鏈,只要我還在這個位置上,只要蘋果的股東們還信任我,這種事情就絕無可能發生。這一點自信我還是有的!如果我是你,現在要做的是去想辦法解決自己的困境,而不是得罪那些可能在未來向你伸出援手的朋友。想要成爲一位成功CEO最基本的一條準則,每個重大決定都要仔細想想,這個決定是否愚蠢。”
“我記下了,謝謝你的金玉良言。”帕特·基爾辛格點了點頭,心裡有些不舒服,但卻不知道如何反駁。
“不用謝,也許未來我們能守望相助。”蒂姆·庫克微笑着說道。
“也許!”帕特·基爾辛格點了點頭,然後說道:“告辭!”
“好好想想吧,帕特,再見!祝你好夢。”蒂姆·庫克隨口說了句。
……
望京燒烤。
老闆跟服務員正看着空蕩蕩的餐廳發呆。
那幾對笑笑鬧鬧的年輕男女剛上車,沒多久,素質食客們就開始按桌排號結賬了。剛剛還是高朋滿座,轉瞬飯店便沒了半點人氣,燒烤餐廳也幹了好幾年了,如此稀奇的場景還真是第一次見。
這是,玩呢?!
良久,一個服務員突然反應過來:“誒,你們有沒有覺得剛纔坐那邊最角落一桌結賬的那個年輕人有點眼熟?”
“名人?明星?不可能,明星我覺得認得出來。”
“不是明星,上過新聞的,哦,對了,我想起來了,是個科學家來着,微博上特別出名的科學家!叫什麼名字來着?”
“微博上特別出名的科學家?寧爲?!”
……
如果寧爲知道有人把他形容成微博上的科學家,大概會直接吐血三聲,還好他已經走了。所以只覺得很久沒有這麼痛快過了。
數學研究中心其實也沒什麼不好,但裡面的人都太古板了些,尤其是魯師兄,哪有跟曾經的室友在一起吹牛逼來得痛快?尤其是在車上,羅翔扯起喉嚨唱起歌的時候,更是讓氣氛更熱烈了。
但柳唯還是很沒眼色的默默把車開到了進了燕園的別墅前。
站在京城的別墅前,羅翔大發感慨:“真特麼像做夢一樣,寧爲,如果大一的時候我知道你這麼牛逼,從一開始就跪舔你,我是不是現在也能住上大別墅了?”
寧爲皺了皺眉,故作困惑的問道:“你確定大一的時候沒有跪舔過我?當初考線代的時候是誰爲了能看到選擇題答案,一口一個爸爸的?”
“艹!”羅翔有些悶,瞪了寧爲一眼,然後高昂着頭打開了別墅大門,壞笑着說道:“我提議,今天咱們四個男生睡一個房間,找回曾經同住302寢室的感覺。三個女生可以一人一間房,有人贊同嗎?”
寧爲瞪了羅翔一眼,顯然這貨很不是東西。寢室其他幾個都是過來人了,自然清楚熱戀時的感覺,他們是無所謂,更別提劉聰還是一個人來的,於是寧爲看了劉聰一眼。
“咳咳,老羅啊,別鬧,多大人了,還找集體寢室的感覺,人家寧爲明天還指不準還要忙呢!咱們還是別添亂了!”劉聰訕笑着說道。
“就是,佳佳啊,還不管管你家羅翔,這還沒結婚呢,他都開始嚮往跟幾個男人一起睡了,這要真結婚了那還得了?”徐公子也在旁邊義正言辭的幫着腔。
有了統一戰線,終於得償所願。
然而到了夜裡……
寧爲激動的爬上牀,等着江同學洗漱完,紅着臉,鑽進被窩……
“那個,寧爲啊,今天什麼都不能做呀。”
“嗯?怎麼了?”
“因爲這是晚上,月亮來了,還掛在天上沒走啦!”
“不是……這關月亮什麼……嗯?你的意思是……那啥還沒完?”
月光從窗戶灑進房間印在女孩羞紅的臉上,也讓寧爲可以清楚的看到江同學羞澀的點了點頭,這讓他想到向老母親申請帶着江同學今晚不歸家時,寧媽痛快答應的樣子。
機關算盡沒有屁用,有時候,不得不承認的是,姜真的是老的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