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間砂紀知道自己在沉睡着,想要睜開雙眼,卻總有一股力量拉着她的雙腳,像要墮入地獄一樣。一直以來,她最害怕的都不是死亡,而是永遠永遠的離開那個人。這句話並不衝突,比如她好不容易向那個人撕心裂肺地喊出了心聲,可是卻陰差陽錯地有回到了那個人還依然不解風情的世界去了,這樣的打擊,比讓她去死更難受,更何況她一直死不掉。
曾經一幕幕可以當做走馬燈來播放的回憶片段,風間砂紀覺得此刻自己就能像一個旁觀者一樣,清晰地看着自己的身影,闖入工藤新一的視線,爾後又像牛皮糖一樣,總是一味自作多情地黏着他……
最後,畫面在gin的槍口和燃燒的大樓之間來回不停地轉換着,她突然覺得心……好累,一陣一陣的刺痛讓她喘不過氣。能不能給她一些休息的時間,她還昏迷着不是麼?能不能不要看到這些,能不能忘記掉這些?難道最初最初的瑪麗蘇屬性不是任何事都依她所願麼?
直到一個模糊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像是穿透一切的光線,照到她心底最深最弱軟的部分……
“……間,風間?”
“風間……”
恢復知覺的那一瞬間,就像打開了禁忌的瓶塞,所有的疼痛從四肢百骸刺骨地襲來。
“風間,風間……”
這個如同聖歌一樣的聲音,連續不斷地傳入她的內心,彷彿編織出了一段心靈的詩歌,正溫柔地撫慰着她早已千瘡百孔的內心。
用盡全力睜開雙眼,除了不適應光線的強度之外,視線還有一片朦朧的溼潤感。
臉頰上好像有什麼液體滑落,風間砂紀想擡起手抹掉,可全身痠痛讓她根本無法自主地控制身體。她難受地皺起眉毛,一張紙巾卻溫柔地爲她一點一點擦拭着。模糊中,她看見拿着紙的手的主人的臉龐,那人還戴着一副大到可笑的眼鏡,表情卻嚴肅得不得了。
風間砂紀笑了,清淺地在嘴邊拉開一抹靜好的弧度。
醫生和護士趕過來的時候,西井也屁顛屁顛地跟着後面,看到風間砂紀連眨眼睛都很費力的模樣,頓時老淚縱橫。由於要進行檢查,他手忙腳亂地把柯南也拉到了一邊,柯南剩下的那些紙巾,就拿給了這位都已經快五十歲了此刻還在哭哭啼啼的西井。
“不行不行,一定要勸大小姐搬回來……雖然毛利先生的確很可靠,但是大小姐兩次進醫院都和那邊脫不了干係……”
西井嘟嘟囔囔地責怪着,感動、欣喜、埋怨在他的臉上表現出一個極其詭異的表情。
這次檢查的醫生和上回風間砂紀開顱手術之後留院時是同一位,他嚴厲地強調了三次,請西井一定看好他家大小姐,傷後的修養非常非常重要,請不要不當一回事!如果下一次頭部再受了什麼比較嚴重傷的話,說不定就永遠醒不過來了。
西井馬上回應請不要詛咒他家大小姐。
醫生板着張臉繼續說,上一次的昏迷是一個月,這一次兩個月,下一次指不定就是永遠了!說完就帶着他那位年紀輕輕的助手氣勢洶洶地離開了。
兩個月……
風間砂紀聽見外面西井和醫生之間的爭吵內容之後也嚇了一跳,從那之後,竟然過了兩個月。
“大小姐嗚嗚……”西井走進病房,微欠着身,看到風間砂紀那張憔悴的臉,話一出口就全變成了嗚咽。
“西井……”風間砂紀無語地看着這位風間家的大管家,沒了言語。掙扎着想要坐起來,可由於昏迷過久,身體的肌肉都僵硬了,此刻她根本撐不起身體。
西井手腳並做地衝到牀前,連忙扶着風間砂紀,把雪白的枕頭墊在她的身後。
“大小姐您要是真出了什麼事情,我該怎麼向夫人交代……”
現如今風間砂紀醒了,對於院方要求留院一週查看她倒是沒什麼意見,西井本來是說要請個醫療隊把風間砂紀接回家修養,可風間砂紀同意了要留在醫院,他自然沒有異議。
風間家的事務很多,西井在風間砂紀昏迷的這段時間裡幾乎是醫院本家兩點一線的奔波着,整個人操勞得不行,現在風間砂紀沒事了,他也能稍稍鬆口氣,在徵得離開的同意之後又對風間砂紀念叨了幾句大小姐要好好照顧自己,才匆匆忙忙地離開。
病房裡現在就剩下風間砂紀和柯南兩個人,病房裡那些白得刺目的擺設襯出了不少冷清的氛圍,而風間砂紀的臉就和那堵牆的顏色一樣,白得滲人。
“風間。”
柯南清淺地喚了一聲,病牀上的少女眼神亮了亮,接着馬上便把視線全部投在了他的身上,她的目光深邃得讓人讀不懂她眼底的感情。
“等你出院以後,我想和你談談。”柯南直直地對着風間砂紀的眼睛,兩道眉蹙出一個根本讓人無法察覺的弧度,他的語氣太過正式了,正式得讓風間砂紀完全猜不出他想過些什麼。
風間砂紀抿了抿脣,乾巴巴的雙脣竟然黏在一起,再次張口的時候,硬是拉出了一道血口,鮮血在那青白的脣上顯得特別妖冶。
她提了提脣角,簡簡單單地做出了迴應,“好。”
柯南看着對方脣上的腥紅,倒了一杯開水,然後把鋼勺放進杯子,遞給風間砂紀,“剛剛醒來不宜喝太多水,用勺子一點一點潤潤脣先吧。”
“多謝……”
接過這種醫院裡唯一色調的白瓷杯,風間砂紀就呆呆地垂下眼簾看着它,嫋嫋的水霧在杯口騰起,然後散去,水溫通過杯壁傳到她的手心裡。而柯南給她遞水這個舉動,就一如暖着手心的溫度一樣,在她的心底緩緩漫開。
然後,她就照着柯南說的,用那個凹槽根本不深的鋼勺舀了水,往自己的嘴邊送去,而脣角的血液在碰到水之後直接就在水中溶開,一陣腥甜。
見風間砂紀能自己喂水,他也稍稍舒了口氣,表情較與之前放鬆了一些,一開始還在擔心她舉不起杯子,看樣子他多慮了。他又朝病牀走近了一些,在風間砂紀瞥他的時候,適當地開口,“好好休養,有問題就喊護士,實在不行的話就讓西井先生安排人來照顧你。我先走了,到時候再約你。”
風間砂紀一手握着瓷杯,一手捏着鋼勺,可目光卻一直跟着柯南的身影,看着他轉身,看着他走去門前拉開把手,然後退出了病房。
心臟在撲通撲通地狂跳,不知是欣喜還是觸動……亦或者二者皆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