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間砂紀踩在窗沿上,微風鼓起她純白的裙襬。她穩了穩身形,面無表情地向下看了一眼,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將身體向窗外傾去。
下一秒,她就如同一顆雨花石般,眨眼的功夫間便摔落在地。她無法控制地打了幾個滾後才停了下來,好在草坪地還算鬆軟,明顯的皮外傷在手臂和小腿的地方,不過都不嚴重,糟糕的是腳腕處的扭傷開始導致泛腫了。
她用力地咬着嘴脣忍痛不讓自己不自覺地吃痛呻|吟,休息了數秒便立刻站了起來。四周是規劃完好的園藝景觀,不過對風間砂紀來說,最致命的便是無處藏身。
撿起滾落在另一邊的急救箱,風間砂紀便不停歇地開始往遠離那棟現代巴洛克式建築的方向跑去。趁四周還沒人的時候,儘快逃離這塊瞬間就會暴露自己的地方
。
許多人可能並不知道“巴洛克”風格的建築誕生之初曾被認爲是“離經叛道”的。最初的一批的建築是爲了追求新奇,大量使用非理性的組合以取得反常的感官。這種理念與當時尊奉古典主義的人們背道而馳。
現如今風間砂紀覺得這種風格建築的歷史和此刻自己的境況竟有種不謀而合的交集,她何曾想過自己會有一天會和風間家背道而馳,當那個強大的後盾不再站在自己這一邊的時候,後果又會如何。
她回過頭又看了一眼身後的建築,可笑的是她似乎看出了建築和自己如出一轍的悲哀。
收回思緒,她邊跑邊整理着目前可得的信息。風間家太多的謎團,即便不是爲了工藤新一着想,她也想自己去解開。說實話,比起風間真由夏,風間砂紀對西井的感情要更深一些。只是西井明明一直以來都是忠誠和藹的,可誰也無法預料得到他突然之間就像變了一個人一般,沒了感情一樣的機械、冰冷。
一路躲躲藏藏地走來,穿過庭院中心的小花園。風間砂紀其實是想找到記憶裡一塊荒廢的建築羣,很久以前她爲了得到工藤新一的信任曾在那裡挖到一點關於組織的信息,雖然那些信息在當時沒有什麼重大的作用,但現在想來,似乎又和她當下所處的現狀有着似有似無的聯繫。
當然,很可惜的是她現在迷路了。
風間砂紀無措得失笑,在自己的家裡迷路,現在想來實在是很悲傷。她從那片藍色矢車菊的花叢裡探出腦袋,四處張望了一會。
離她最近的一棟建築是她至今爲止都沒有看到過的,靠近之後能清楚地看到那扇將近有一層樓高度的誇張大門脫落的紅漆,鐵質的把手早已鏽跡斑斑,而大門本身實木的質地許是因爲有段歲月的緣故已經滋腐。
大門虛掩着,不過門縫之間黏結的蜘蛛絲顯然就在昭告着此處已經飽經滄桑,許久無人問津了。
風間砂紀用力地將門推開,門板轉動發出的咯吱聲再一次驗證了這是個年代久遠的建築。沾在門上的灰塵開始不斷掉落,風間砂紀免不了吸入了些許,引來一陣難受的咳喘。
隨着門的推開,光線從縫隙中透進,在門內的地上印下一道光痕,而半空透亮的地方,細小的灰塵清晰地浮動着。
風間砂紀輕微地皺了皺眉,捂着口鼻走了進去。一股陰森的寒意侵襲着她的身體讓她本能地打起寒顫。將門再一次掩上之後,整個空間內的光線霎時間便昏暗下來,唯一的光源是兩側早已被灰塵蒙糊的暗黃玻璃透射進的稍許亮光。
空曠的內部沒有什麼擺設,就像是一隻空盒子的內腔。如若不是那些浮動的塵埃,這裡恐怕會給人一種安靜到連空氣都靜止了的錯覺。
風間砂紀有些粗重的呼吸聲在這種時候聽起來分外清晰,她緩着氣息走到窗戶打下的些許光亮處,也顧不得粗糙的石板地面到底乾不乾淨,便直接坐了下來。地面冰涼的寒意透過輕薄的裙襬,寒遍了她的全身。
把急救箱輕放在身側,硬質的箱身和地面磕碰出的聲響迴盪起來。風間砂紀皺着的雙眉越蹙越緊,藉着昏暗的光線開始對身上的傷口進行簡單的處理。身體之前被折騰得並不是處於最佳狀態,如若傷口感染引發了炎症惡化,說不定她將會永遠的在這裡長眠了。
休息了一小會,她咬了咬牙站起了身,往昏暗的深處一步步走去
。走出的每一步都激起了空靈的迴響,風間砂紀不否認自己此刻有些害怕,但害怕又能怎樣,不硬着頭皮繼續下去的話便必定是死路一條。
在她以爲走到盡頭的時候,地面上一塊四方的凹陷不得不讓她注意。而在可見範圍內的,是凹口出露出的一點參差不齊向下延伸的樓梯。就像通往地獄的路一樣,下面是無盡的黑暗。
不過樓梯口的一側,風間砂紀看到了一支手電,比起這棟陳舊古老的建築,這支手電顯然就是一件嶄新的事物,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打開開關之後,射出了一道亮白的光。
從這支手電不難推測出是不久之前某個人落下的,但那扇沾滿灰塵的舊木門又證明着那個入口在短期內絕不可能有人來過。所以,結論只有一個,這條樓梯一定通往着另一個出口。
風間砂紀順着樓梯走下去,也不知自己究竟下了幾層階梯,到達底部的時候,就算用手電照着,也看不到入口了。
並沒有什麼岔口,這對風間砂紀來說是一件幸運的事情,簡單的路線就算方向感再差,也會有所突破的。一路以來狹窄的巷道是用和之前地面一樣的石板鋪出來的,直到遇上第一扇做工粗糙的木質小紅門後,道路纔有所改變。
小紅門並沒有上鎖,風間砂紀相當順利地就把它推開,而那一頭與先前截然不同的開闊空間,不僅沒有緩解因過道狹窄帶來的空氣沉悶,反倒還更爲糟糕地充斥着一股惡臭。
風間砂紀頓時感到一陣噁心,趕忙擡手捂緊了口鼻,雖然這麼做也無濟於事,那股揮之不去的惡臭依然兇殘地刺激着她的嗅覺。
用手電往裡頭四處掃射着,風間砂紀除了看到正對着自己的前方有一個出口,她還徹底看清了這股臭味的來源,那便是橫在角落裡的一具恐怕早已腐爛的屍體。
風間砂紀不是沒有見過屍體,但她這一次着着實實被這具屍體嚇壞了。緣由不是因爲這具屍體爛得有多噁心難看,而是那具屍體的主人正是她的母親,風間本家的現任家主風間真由夏。
風間砂紀幾乎是在手電照到屍體面部的下一瞬間就被嚇得鬆手掉落了手電,她整個人被嚇得往後退了一大步,而這一退拉動了受傷的腳踝,一陣劇痛刺激着痛覺神經讓她根本無法站直身體,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哪怕剛纔只是瞥了一秒都不到的一眼,可風間真由夏開始糜爛的臉部就已經完全刻進了風間砂紀的大腦。她清楚地看見蛆蟲在粘膜的部位肆意蠕動着,比如口腔,比如眼框。
屍體已經生蛆意味着死者已經不是死了一天兩天,而從腐爛程度來看風間真由夏被殺之後恐怕已經被棄屍至此有好些日子了。
這時風間砂紀便想通了西井先前對自己說的那句話的含義。
——現在的夫人和以前的夫人已經不一樣了。
這句話完全就是在暗示原來的風間真由夏已經被掉了包。
風間砂紀頓時覺得自己深陷在一個深不可測的漩渦之中,風間家到底發生了什麼,女主人被掉包了竟然還能照常運轉着,這一切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已經不敢想象下去了,現實的未知實在太過恐怖。
渾身開始不自主的劇烈顫抖着,心裡的那份恐懼感也逐漸地被放大。風間砂紀戰戰兢兢地撿回那支掉落的手電,無力站起的她完全用爬地移動到了先前看到的另一個通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