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瀰漫着濃重的泥灰味和血腥味,車身因爲翻倒的撞擊有些部分已經凹陷,隧道內壁的碎石部分從破碎的窗口滾落進車內,就有人便不幸地被這些碎塊砸中。
渾身的刺痛刺激着風間砂紀的神經,她睜開雙眼,睫毛上的塵粒卻掉進眼裡。手臂似乎是被什麼夾住了完全不能隨意擺動,用力地眨了會兒眼睛,直至眼球不再難受。周圍盡是一片黑暗,什麼都看不見,唯一感受得到的便是靠在自己身前有着和自己一樣體溫的軀體。
“新……一?”輕喚了聲壓在身上沒有動靜的人,而回應她的只有略微粗重的呼吸聲。這不由讓風間砂紀着急起來,她有些慌張地顫了顫身體,拉高了聲音再一次呼喊着,“吶……新一,新一……”
咬着牙猛地把手抽了出來,利物割進血肉的聲音讓風間砂紀不由倒吸了口涼氣,霎時間,手臂上便感到有一道溫熱的液體劃過,一陣劇痛讓風間砂紀的大腦泛起眩暈的感覺。此刻的她根本顧不上那麼多,她把身體向前傾了一些,卻聽見了東西掉落的聲音。伸手本想托住柯南的後背以支起他的身體,可手掌卻在他的背部摸到了一片溼潤。
風間砂紀呼吸一滯,手掌撫過的溫熱溼意有些黏膩的感覺。她雖然不清楚自己昏迷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從柯南受傷的部位和剛纔的姿勢來看,怕是爲了保護她纔會受了這樣嚴重的傷。
這個災難般的現場死寂得令人發慌,連空氣都仿若靜止了一般。
風間砂紀從身上摸出手機,手機上的時間已經過了凌晨三點,而信號則顯示是界外。用手電筒功能在四周照了一圈,可以看得出車身已經完全被翻倒了九十度,車門已經被翻起了在斜上方的位置。車廂內部亂七八糟散落着碎石塊和玻璃渣子,乘客們也都因爲車身翻倒而生死未明地亂倒在各處。而風間砂紀和柯南落在的地方恰好是一處凹陷隔出的一塊岔空,這也是沒有被造成嚴重傷害的關鍵。
“吶新一……醒醒……”
輕拍着柯南臉頰的手略微顫抖着,如果不是因爲在寂靜中有能聽得清晰的呼吸聲,面對這樣的狀況就如同早前看着柯南所在的木屋爆炸一樣,足以讓風間砂紀瘋掉
。
她一遍又一遍呼喊着柯南的名字,從最初只是帶着着急的喊叫到後來懇求似的叫喚,可後者給不出絲毫迴應地依然昏迷着。
掙扎般的從那個被撞凹陷的狹小空間裡爬了出來,風間砂紀小心地半摟着柯南的身體,帶着他一點一點地朝車門的地方挪過去。纖細的手臂因爲太過使力的緣故,經絡誇張地暴起,儘管這麼做很艱難,可風間砂紀還是咬着牙,用瘦弱無力的臂膀拖着柯南一點一點地移動着。沒過多久,她的額頭上便蒙上了汗珠,和已經凝固的血液混雜在了一起。
好不容易爬到車門之下,問題便又出現了。風間砂紀根本沒有再多的體力把柯南拉出去,甚至是她自己,可能都沒有辦法從車廂裡爬出去。
仰着頭看了看門,她嘆了口氣,索性坐了下來,背靠在碎石上面。她換了個姿勢讓柯南能在自己的懷中靠得舒服一些,抱着他的雙臂也輕輕收緊了一些。
“吶新一……”喃喃自語般地說着,彷彿看不到生的希望一樣,言語間滿是沉沉的死意。風間砂紀勾起一抹蒼涼的笑意,低頭輕輕吻了吻柯南的額頭,然後把自己的臉頰貼在上面,“你知道麼,我私心裡想着一直在你身邊的那個人只有我……所以現在這樣好像也不錯呢……”
“你……在開什麼玩笑……”
懷中傳出一句斷斷續續的話,聽起來發聲得有些吃力。風間砂紀瞪大了眼睛,直起身體努力在漆黑之中看清對方的臉龐,張口激動得想說些什麼,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吶我說……現在這樣哪裡不錯了?坐以待斃麼?希望哪有那麼容易就消失的不是麼?”
柯南沉靜而深沉的聲音在靜如止水的氛圍之中顯得特別純淨,明明是責教般的口氣,卻讓風間砂紀頓時感到一陣寬慰。
——是啊沒有錯,希望哪有那麼容易消失,你不就是最亮的希望麼?
一時間,風間砂紀依然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是幹張着嘴,摟在柯南身上的雙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餵你受傷了麼?”清晰地感受到風間砂紀的身體在發抖,柯南擔憂地問道,撐起身體從風間砂紀的懷中掙出來,然後一手支在碎石上,朝對方的臉湊近了一些。
“笨……笨蛋!受傷的是你自己好麼!”柯南的呼吸打在臉上,氣流的拂動令風間砂紀覺得發癢,她邊說着邊扭開臉。
“我知道我自己受了點傷……”
“你要是知道的話就多關心點自己吧。”風間砂紀鼓起臉,埋怨般擡手掐了一把柯南的臉。其實被柯南這樣關心着心底還是很開心的,不過風間砂紀就是彆扭地不太想表露出來。
“吶好了你別掐我了……”柯南後傾身體躲開風間砂紀的手然後揉了揉自己的臉,打開手錶的照明功能在四周粗略地掃了一遍,最終將光束停在了二人上方的車門之上,“吶風間,你去看看車廂裡的其他人吧,我先想想辦法怎麼從車裡出去。”
隧道之中除了手機和手錶的亮光之外根本再沒有其他光源了,漆黑之中,風間砂紀便照着柯南所說的,舉着手機靠着這點微弱的亮光在車廂內緩緩地爬着
。恐怕風間砂紀和柯南二人是最早醒過來的人,也有一種可能便是這二人或許是唯一倖存下來的生命。
這場事故顯而易見是由於隧道坍塌釀成的悲劇,破壞力大得有些可怕,因爲風間砂紀已經連着摸到七具屍體了,最誇張的一具屍體是被大塊的碎石碾爛了腦袋。
“我們真是太幸運了,只是受了點傷而已……”彼時,柯南也爬到了風間砂紀的身側,照了照那些已經沒有生命跡象的軀體,感慨了這麼一句。頓了幾秒,他又突然轉過臉,朝風間砂紀問道:“有找到西井先生麼?”
“還沒……”風間砂紀搖頭。之於西井大概在什麼位置,就算車身再怎麼反倒也不會偏差到哪去,只是風間砂紀自己單純地不想去找西井,她甚至有些希望西井會和那些已經死去的人有着一樣的命運,這樣便可稱之爲遭天譴。雖然如果他死了事件的線索可能會永遠無從得知,但出於私心,風間真由夏的死和風間砂紀自己的被軟禁,無不一點讓風間砂紀有這樣的想法。
“先看看有沒有還活着的人吧,順便找一找水和食物,短期內這些都是必需品。”
這場災禍就如同上天的玩笑一般,活下來的只有三個人,柯南,風間砂紀,和被甩出車外的西井。
車廂內除了柯南和風間砂紀之外沒有一人存活,兩個人相互幫助着費了好大大力從車門裡爬了出來。而發現西井,正是在二人從車內爬出之後。
西井受了很重的傷,不僅右手斷了,身體摸上去肋骨也斷了幾根,腹部撞在凸起的堅石之上,面部大概是被碎石正中,戳進了眼睛。如果沒有微弱的呼吸,恐怕任誰都會把他當成一具才死不久尚帶餘溫的屍體。
“風間,幫忙把他搬到平地上吧,再去看看有沒有可利用的東西,儘可能做一些急救措施吧。”
兩個人才朝西井靠近準備移動他的身體,可後者卻突然動了一下,滄桑虛弱的聲線在死寂的空間內響起,“是柯南小少爺吧,您和大小姐都請別碰我……”
風間砂紀一怔,西井這樣的語調纔是她所熟悉着的那個辦事利落偶爾會賣個萌的西井管家。久違的親切感頓時涌上心頭,只是礙於先前被軟禁留下的陰影,她還是有所戒備地沒有說話。
而柯南,警惕更加地將眉毛皺得很緊。對於對方聽到自己聲音,在迅速辨認出身份後不感到驚訝,原因只有一個,就是出事之前他二人僅僅一剎的目光交匯不是錯覺而是事實。可能夠猜到風間砂紀也在,除了從柯南的話中聽到了稱呼,西井極大可能是事先就知道風間砂紀變小了的事情,因爲他那絲毫都不驚訝的口氣。
“西井先生,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你的傷非常需要處理,其他的恩恩怨怨牽牽絆絆的瑣事都先放一放可以麼?”柯南勸說道。
柯南一貫秉持着救人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原則,即便那個人可能是敵人。
“不是的,如果能被大小姐觸碰到則是我莫大的殊榮,只是那樣……我身上就會留下指紋,柯南小少爺你也一樣,請不要碰我。”西井說的話每一個字的發音都非常艱難,光束打在他那張泥血混合的臉龐之上,看起來異常的慘烈。他急促地喘了幾口氣,蠕動着發白的嘴脣繼續說着,“大小姐,可能您已經知道或者接觸過關於風間家的一些不爲人知的事情,所以我想用我最後的時間,把我所知道的信息告訴您……請讓我最後再爲您盡一次責,拜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