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一點,直到黑澤銀走到遊艇的空曠地帶,見銀月高掛,海風呼嘯,波浪一浪高過一浪之後,才反應過來,於是就不由自主地開始深深反省起來,託着腮幫子一臉蕭瑟模樣。
是記憶力衰退的緣故,或者是方向感不好的緣故,或者是本心所向?
嗯,一定是第三個,他的身體一定是對夜色有種深沉的嚮往,因此沒理會神經系統,就條件反射來到甲板上。
“今晚的風景真漂亮。”黑澤銀感嘆了一聲,“如果海風的聲音沒有那麼轟隆隆,雲朵之上沒有出現一團奇怪的東西的話,那就更不錯了……奇怪,怎麼感覺有哪裡不對勁?”
自說自話的黑澤銀開始順着天空的間隙查找,看到一輛警用的直升機頭頂漩渦飛過來,本能地微微一愣,下意識眯起眼睛,泛白的指尖在眼鏡框上輕輕一點,藍光閃爍的鏡片表面清晰地顯現出直升機上的狀況。
上面除去駕駛員之外,所坐的四位成員,都是聽從鈴木史郎的通報之後,匆匆趕來的警察。
第一位,目暮十三,這次的案件的主要負責警部補。
第二位,高木涉,目暮警官帶來的小弟。
第三位,一位不認識的警官,名字大概叫白鳥任三郎,容貌看上去大概二十七八歲,模樣帥氣,頭髮前端留了一簇顯眼的捲毛發,舉止優雅,卻透露出一種高高在上的氣質,應該是一位富家子弟。
第四位,木村十六,咳咳,正一臉嬌羞地跟白鳥警官說話,似乎是在拉近關係。
看到她的時候黑澤銀差點沒有啪地一聲摔在地上。
這傢伙怎麼當上警察之後總是陰魂不散?
在東京的案件裡每次都會碰上她就算了,在大阪碰到開車巡邏的她就算了,爲什麼在隨波逐流的遊艇上也能夠看到這傢伙的身影?這、這……這警察的職業幹得也太專業了一點兒!
“黑澤,你沒事情吧?”剛剛走上甲板準備迎接目暮警官並帶領他們到命案現場的毛利小五郎恰好地看到黑澤銀一個跟頭栽倒到地上的畫面,頓時臉色微白,忍不住走上前去關切地詢問了一句,“是不是看了命案現場暈血?”
“是有點。”黑澤銀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對着毛利小五郎搖了搖手,“不過放心,過一會兒就好了。”
“這種事情可不能耽擱。”毛利小五郎一臉嚴肅,“身體不舒服得說出來,我都聽小蘭說了,你的父親是在十四歲和你十九歲的母親生了你,你的身體比之正常人要來得虛弱很多,所以一定要注意身體!”
喂喂,別總是把琴酒和貝爾摩德的年齡拿出來說事好不好!
再說了,那兩個傢伙的基因好得透頂,怎麼可能生出羸弱的孩子?
他的身體虛弱是由於某種藥好不好——啊嘞,爲什麼他要在甲板上跟毛利小五郎討論這些玩意兒?
僅僅是驚訝過大才會摔跤的黑澤銀分外鬱悶地思考着,想要出聲解釋卻是無處可找話題,糾結了片刻,終究是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並不像話的話語:“沒事,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有數。”
“若是自己身體自己有數的話這個世界上就不需要醫生了。”毛利小五郎一本正經地回答,“要不然的話拜託警察用直升機把你送到醫院去怎麼樣?人命關天!”
人命關天你個毛線呀,他哪有那個大牌讓警察用直升機送去醫院?這大題小做未免也太明顯了吧!
一臉鬱悶的黑澤銀連連擺手拒絕毛利小五郎心中不切實際的想法,這時候直升機卻已經停在了夾板上,四位警官迎着風走了過來,走着走着看到對面似乎在吵嚷的毛利小五郎和黑澤銀,都是忍不住走上前去詢問狀況。
“發生了什麼事情?”出聲的是目暮警官,他狐疑地上下打量兩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有點怪異。
“目暮警官,你說說看,這傢伙身體不舒服竟然還忍着不去醫院,身體是革命的本錢,若是出了什麼狀況,那要誰來負責?”毛利小五郎氣沖沖地指着黑澤銀咆哮,搞得後者分外冤枉。
說話解釋不是,說話不解釋也不是,只能跟一根木頭一樣站着乾瞪眼。
他的身體什麼事情也沒有好不好?他忍着不去醫院那是因爲他身上一點兒事都沒有!
還身體是革命本錢呢!這種事情根本不用你負責好不好!你關心過頭了吧!
唉,等等,好像有什麼不對勁——毛利小五郎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熱心腸了?
黑澤銀迷惑地眨了眨眼,將目光投到毛利小五郎的身上仔細打量,然後下一秒,嘴角死命地抽搐起來。
兩眼通紅,神色激動,看上去的確是在關心他,然而焦距什麼的,根本不在他身上,而是在他背後!
黑澤銀的背後有什麼?警官先生?警官先生的背後有什麼?警察小姐?沒錯,就是警察小姐!
十六如今恰好就在直升機旁邊站着,目前正在手忙腳亂地往下壓衣服,裙子掀起來的風景,在他這個角度看得或許比較模糊,毛利小五郎站在他對面,可謂是看得清清楚楚!
這猥瑣大叔不知道什麼時候眼尖看到了十六,於是表面上對他瘋狂獻殷勤,實際上是想要順便給美女留下一個好印象,並且爲自個兒的這副欣賞美景的狂熱模樣做一個清楚的解釋!
多麼深的心機呀……他都不好意思不拆穿了!
“咳咳,木村小姐。”黑澤銀一臉正氣地轉過身,“聽說你略懂醫術,不知道這時候能不能幫我看一看我的身體有沒有什麼問題?”
他這話並不是藉口,事實上,十六也的確略懂一些醫療知識,這會兒正好被黑澤銀利用了。
“咦?好、好的!”十六眨了眨眼,見衆人目光齊齊投來,連忙雙手按下,壓住前面的裙子,對後面不管不顧就快步踩着高跟鞋飛身到了黑澤銀的面前,察言觀色了一會兒,默默地搖頭,“黑澤大人沒事,身體很棒!”
“是這樣嗎?那真是太好了!”毛利小五郎一臉可惜地回答,很明顯是在懊惱沒戲可看。
這副口是心非的表情讓衆人的嘴角都是一抽,明瞭確信了很多事情,但礙於情面,都是並沒有提出來。
目暮警官甚至幫忙打起了圓場:“這不是皆大歡喜嗎?我本來還以爲,你們兩個剛纔吵架是因爲偵探和嫌疑犯的關係,擔心了很久呢。”
“偵探和嫌疑犯?”高木涉詫異不已地看着目暮警官。
“是啊。”目暮警官看向黑澤銀和毛利小五郎的眼神有點無奈,“最近,每次都能在命案現場看到你們,一個是想要揭穿真相的偵探,一個總是被各種理由誤認成嫌疑犯,難道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