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非遲轉頭環視四周,觀察了一下後排觀衆的反應,看到有不少人眉目舒緩、嘴角含笑,總算是放心了。
前面讓觀衆感受到的心疼、自豪又遺憾,都是讓觀衆誤會阿離不再追尋自由,這樣一來,當年輕陰陽師一眼看穿阿離心意,這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才格外珍貴。
這個故事裡兩人相戀沒有太多戲劇化的衝突,一個不小心,很可能會導致這部愛情電影變得枯燥,只有讓觀衆感受到兩人心靈相通的美好,才能讓觀衆爲兩人感到高興。
只有現在高興了,之後扎的刀子才能扎疼人嘛。
在這部電影的劇本創作中,千賀鈴做出的貢獻佔據比例最大,只有千賀鈴這樣有過舞姬生涯的人,才能把自我和麪具的衝突展現得深刻,懂得怎麼在平緩氛圍中悄悄調動觀衆情緒。
而剛纔的表演中,千賀鈴沒有露出多高興的表情,卻也演出了一個舞姬偶遇知音、心中升起歡愉情緒的感覺,還能讓人也感覺到那份歡愉。
電影還在往下播放,兩人在海上泛舟,阿離問起了年輕陰陽師爲什麼到離人閣來,而年輕陰陽師也如實說自己想尋找大妖不知火,又感慨那可能只是一個傳說。
阿離告訴年輕的陰陽師他找到了,自己就被大家稱爲不知火,在陰陽師以爲那是一個玩笑話時,阿離身姿輕盈地跳到了船舷上,要年輕陰陽師再把寫在信上給自己的和歌念一遍。
映着圓月的海面上,一人站在船舷上翩然起舞,一人語氣鄭重卻也輕柔地念着自己表露心意的和歌,這好像是那個時代舞姬與落魄世家子弟的特有浪漫,但也是很多人都能感受到的浪漫。
隨着阿離起舞,與之前沉靜氛圍完全不同的、充滿着爆發情緒的背景音樂響起,畫面上,一簇簇火焰也在兩人身邊的海面上浮起。
年輕陰陽師意識到自己真的找到了不知火,因驚訝而停住,眼裡既沒有發現大妖的恐懼,也沒有想要控制住不知火的慾望。
這場只爲一人的獨舞,被阿離繼續了下去,也讓年輕陰陽師一顆心徹底陷了進去。
再之後,被阿離拒絕的城主幾乎是年輕陰陽師的反面,他給阿離送了不少禮物,卻不關心阿離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他只希望阿離能夠成爲他一個人的舞姬、做一個可以讓人獲得成就感的個人擺件。
城主被拒絕之後惱羞成怒,開始針對阿離。
離人閣的老闆娘不會爲阿離得罪城主,將阿離關進了黑屋子裡。
阿離是妖怪的傳言,也被城主傳了出去。
謠言不斷擴散,百姓們終於打算集合衆人力量殺死阿離,往離人閣射出一支支着火的箭矢,而在這時,年輕陰陽師也趕到了離人閣,打算救阿離離開。
故事的結局當然不會讓這兩人好過。
阿離胸口中箭,雖然沒有真正死亡,但正式化身成了大妖不知火,隨着閣樓坍塌,徹底與大火融爲一體。
年輕陰陽師賀茂傷了一隻眼睛,在閣樓被燒得快要倒塌的最後時刻,被阿離推到了海里,撿了一條性命。
電影的最後,池非遲也堅持按照前世那段CG裡的內容,讓白川次郎飾演的安倍晴明、衝野洋子飾演玉藻前露了一下臉。
兩人站在擺渡船上,說到不知火數十年纔會出現一次的傳說,玉藻前轉頭問年邁的擺渡船船伕這把年紀、是否見過不知火。
船伕擡頭露出斗笠下瞎了的左眼,聲音緩慢而堅定地說道,“那不是不知火,她是阿離。”
影片結束,片尾又播放起了阿離在海上起舞時的音樂《離島之歌》,這一次還有着千賀鈴唱詞。
剛一聽到歌聲,步美就哇一下哭出了聲,把附近正傷感的觀影人嚇了一跳。
“嗚嗚……”步美一邊哭一邊用雙手擦眼淚,“阿離和賀茂好可憐……”
“步、步美,你不要哭嘛,”光彥有些慌張,很快垮下了臉,“看着你哭,我也想哭了!”
阿笠博士急忙站起身,“大家不要哭了,這只是電影而已啊!”
“纔不是!”元太一臉難過,“他們是真的很可憐!”
“好、好啦……”毛利蘭眼眶還紅着,一看孩子們要哭起來,連忙把眼淚憋回去,剛想出聲安撫孩子們,就被旁邊的鈴木園子緊緊抱住。
“啊啊啊……”鈴木園子抱着毛利蘭,哭得比步美還傷心,“怎麼可以這樣啊,我要讓他們改劇本!出錢也要讓他們改!”
滿腦子都是‘THK公司成功項目+1’、‘千賀鈴人氣+1+1+1’的池非遲聽到這話,立刻出聲道,“劇本不可能改,悲劇才能讓人印象深刻。”
周圍一下子安靜了,哭出來的步美、光彥、元太、鈴木園子的哭聲都憋回了嗓子裡,一臉無語地看着池非遲。
這種時候,就不能順着他們一下下嗎?
灰原哀有些無奈,輕輕嘆了一口氣。
她哥哥這樣沒問題的,一點問題都沒有。
只是大家都在關注電影角色有多可憐的時候,她哥哥關注的是電影本身的質量如何而已。
她大概能夠理解非遲哥這種狀態,因爲剛纔她爲那電影故事裡的兩個人感到遺憾、難過之餘,也在想非遲哥說過——這是一部特效電影。
整部電影裡,特效應該只有海面上浮起火焰、村民火燒離人閣、阿離徹底妖化、以及最後一幕船上的陰陽師和那個女妖出現的時候纔有。
最後出場的女妖怪能看出是衝野洋子扮演的,身上添加的特效卻十分真實,讓人妖里妖氣,跟衝野洋子以往在影視作品中的印象完全不一樣。
總體來說,那些特效都做得精細而真實,真實到她不敢確定離人閣那棟建築到底被燒了沒有。
要說這是特效電影,確實是,但是跟她想象中有特效打架畫面的電影不太一樣,這部電影的特效,主要是用來塑造妖怪印象、展示妖怪能力的。
總之,由於非遲哥開場時說了‘這是一部很精彩的特效電影’,她剛纔就分心關注了特效的存在,她和非遲哥一樣,沒有那麼投入在虛構的故事中。
這樣能說明她哥哥有問題嗎?不能!
鈴木園子緩了一下,幽怨問道,“非遲哥,不能改劇本也沒關係,愛情悲劇電影也不是這一個,我已經習慣了,沒關係的……”
其他人:“……”
這幽怨的目光,可不像是‘沒關係’。
“但是我有一個問題想確認,”鈴木園子幽幽看着池非遲,“不知火數十年會在海上出現一次,賀茂從年輕時候等到了老頭子的年紀,中途應該有見過阿離出現的吧?”
“按照原本的設計,他沒……”池非遲見其他人的目光也幽怨起來,看看越水七槻通紅的眼眶,沒有再瞎說大實話,“可能沒有白等,這是交給觀影者們來想象的留白,你們覺得什麼樣就是什麼樣。”
鈴木園子收起了幽怨目光,輕輕鬆了口氣,自我安慰道,“如果不知火是二十年在海上出現一次,那阿離和賀茂也見過兩三次了,雖然次數還是很少,但總算有重逢的時刻。”
“其實每次都要等二十年,短暫的相逢之後,就要忍受多年的分離,只靠着一點信念去堅守,那樣對他們來說也很殘忍,”毛利蘭嘆道,“而且賀茂不一定能再等二十年了,等他去世之後,阿離出現在海面上卻看不到他,到時候該有多難過啊。”
鈴木園子目光再次幽怨起來,不過這一次幽怨目光盯的是毛利蘭。
她好不容易把自己安慰得差不多,聽小蘭這麼一說,她又難過起來了。
身邊朋友要麼大腦缺乏多愁善感神經,要麼多愁善感神經過於發達,真是容易讓人頭疼。
毛利蘭切切實實地在難過,輕聲低喃,“我跟新一以後……應該不會這麼久才能見一次吧……”
柯南一瞬間背後發毛,很快又緩了過來,在心裡乾笑。
怎……怎麼可能,二十年才見一次面,那太誇張了!
他要不了就可以變回去的,他跟小蘭纔不會那樣,太嚇人了!
……
當天晚上,《離人不知火》劇組成員應付完採訪,又參加了小型慶功晚宴。
小田切敏也是晚宴發起人,參與人員除了劇組成員、池非遲、森園菊人和鈴木園子,還有安布雷拉和鈴木財團投資離島的項目負責人及其工作助理,特別賓客是名偵探毛利小五郎、世界知名推理小說家工藤優作、已引退女演員工藤有希子。
陰陽師系列的投資、責任、利益劃分,是鈴木財團、安布雷拉和THK公司早就談好的事,晚宴沒有什麼正事要談,單純只是聚在一起慶祝第一個影視項目和配套觀光地建設完成、很快就能推出,小田切敏也爲了讓晚宴氣氛更加輕鬆一些,還特地挽留了阿笠博士和五個孩子一同參加晚宴。
宴會廳面積不大,佈置得很溫馨,雖然宴會還是自助餐形式,但也沒人到處走動,分散在休息區的沙發上,像是某個興趣社團成員的悠閒聚會。
“洋子小姐演的是玉藻前啊,我之前還在想,那應該是傳說中厲害又可愛的妖怪……”
這邊,毛利小五郎跟衝野洋子、千賀鈴等女藝人聊天聊得哈哈大笑。
那邊,在池非遲作爲半個中間人陪同下,小田切敏也、森園菊人和工藤優作互刷熟悉度。
“我跟敏也早前就見過,我記得那個時候,敏也還在上中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