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非遲察覺到了車內其他三人的視線,始終垂眸聽電話,沒有刻意去看車裡三人。
電話那頭,越水七槻不放心地叮囑着,“如果你覺得哪裡不舒服,要及時告訴警官們,千萬不要逞強,小哀這裡你不用擔心,我會幫忙照顧好的,需要幫忙的話,你可以隨時聯繫我。”
池非遲雖然覺得越水七槻這麼說、有點像是他被警察逮捕並且很快會被投入監獄,但還是認真答應道,“我知道了,你也不要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而且我身上有感冒藥之類的常用藥物,如果身體不舒服,我會及時服藥。”
“那你自己注意,我就不囉嗦了,”越水七槻說着,聲音放得更輕了一些,“我剛纔看到車子駕駛位上是一位年輕漂亮的女警官,你可不要被若狹海上保安部的美女警官們給迷住了哦……”
坐在池非遲身旁的男人豎着耳朵,能夠隱約聽到一點越水七槻說的內容,嘴角微微抽了一下。
這輛車子並沒有在酒店門口停留太久,幾乎是他們一上車就開走了,前座駕駛座上的人也一直沒有下過車,越水小姐這樣都能看清開車的人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
偵探的眼睛也太好了。
池非遲語氣平和地反問越水七槻,“你覺得我會嗎?”
“那怎麼說得準啊……雖然我覺得你沒那麼容易被迷倒,但這也不是概率爲零的事情,我當然想要提前提醒你一下啦,”越水七槻說完,趕在池非遲說話之前,準備儘快溜號,“好啦,我不打擾你了,你跟警官們聊一聊、或者在路上休息一下吧,晚一點再聯繫。”
“晚一點聯繫。”
電話掛斷,池非遲收起了手機。
車上其他三人馬上收回了觀察池非遲的視線,該開車的人繼續開車,該搭話的人開口搭話。
“池先生,你跟越水小姐是在交往吧?”高島智和自前座轉頭看着後方,笑眯眯道,“你們感情真好啊!”
“我們算是在熱戀期,”池非遲神色沒什麼變化地客套着,“讓您見笑了。”
“哪裡,”高島智和感慨嘆息,“年輕真好啊……”
前座開車的年輕女性突然出聲道,“不過,您說到女朋友時的反應,似乎不太熱切,感覺有點冷淡呢。”
池非遲擡眼看前方,視線正好對上女人映在車內後視鏡上的雙眼,神色平靜地迴應道,“每個人的性格不同,而且我認爲,我的反應熱不熱切是我和她的私事……”
前座的女人沒有向他做過自我介紹,也沒有穿着警服或者是海軍制服,但他上車時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出現在劇場版劇情中、防衛省情報保全隊派到若狹地方隊來調查間諜的‘特別派遣’人員,名叫藤井七海,軍銜是一等海佐,與一艘軍艦的艦長平級。
藤井七海現在就出現在他身邊,還特地到大阪來接他,傳達出了兩個信息——
一、海上自衛隊已經決定邀請他登上神盾艦。
二、對他是否可信、要給予多大知情權的審查,在他上車時就已經開始了。
藤井七海之所以說出這種話,是出於情報人員的敏感,敏感地察覺他的情感有些淡薄,敏感地懷疑他跟女友的感情會不會有問題。
就算不知道他跟女友的感情會影響什麼,藤井七海也會忍不住想試探一下,試圖獲取他更多的信息。
藤井七海可能設想過他跟女朋友不和,這是人際關係信息,也可能設想過他會不會表面上應對得當、實則性情冷漠,這是個人性格信息。
他該怎麼做?配合?趁機向對方傳遞‘我很靠譜’的信息?
不,他始終相信,順從只能換來一時的成效,想要得到真正穩固的結果,還得靠自己來掌控局勢。
想讓對方給出高印象分,不能只是一味地表現,然後等着對方打分,而是應該爭取自由在評卷上書寫分數、至少是干擾分數的權利,就像一個好學的學生想要控分,最佳的辦法讓自己把試題悉數掌握透徹,而不是一通答題之後迷迷糊糊地等着老師批改。
雖然他可以僞裝自己天真無邪好試探,在暗地裡掌控局勢,悄悄影響三人,但他覺得那樣反而會更麻煩,連續幾天扮演一個天真的傢伙很麻煩,被揭穿或者被發現之後很麻煩。
所以,他想試試用心理戰術來奪取主動權。
第一步,告訴對方——我不是綿羊,請認真對待。
就像他剛纔回覆的那樣,他反應熱不熱切,是他和越水的私事,一個跟他剛見面、不瞭解他們的人,又有什麼資格來評價他的態度是不是不好呢?
後面的話,池非遲沒有說下去,但藤井七海也知道,池非遲的意思就是‘你管得太寬了’,想想池非遲說的也沒錯,一時噎得不知該說什麼,耳朵也因窘迫而浮現紅暈。
“呃……”高島智和汗了汗,尷尬笑着打圓場,“池先生,她只是有點好奇,才那麼說了一句,如果有冒犯之處,我代她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沒有介意,也不是發脾氣,”池非遲迴應道,“只是想聲明,我並不是熱衷於分享私人感情問題的人。”
高島智和看着池非遲始終平靜的臉色,覺得自己可以試着信一下,點頭附和道,“可以理解……有時候我也不喜歡對外透漏個人感情問題。”
“池先生平時應該就是那種不喜歡出風頭、不喜歡對外泄露太多私生活的人吧?所以H的身份才一直是個謎……”
坐在池非遲身旁的男人開口說着,見池非遲轉頭看來,笑着朝池非遲伸出右手,“我是海上自衛隊若狹地方隊的警務官,名叫關口誠,一等海尉,是除了高島課長之外、知道你那個創作者身份的第二個人!她是藤井七海,我也把你的身份告訴她了,接下來她會協助我接待你,如果我有事的話,可能就需要她帶你去看現場了,總之,接下來還請您多指教。”
“也請兩位多指教。”
池非遲伸手跟關口誠握了一下,回憶着關口誠的信息。
也是劇場版裡出現的人物。
似乎是海上自衛隊裡負責調查神盾艦數據被竊取事件的負責人,一等海尉,比藤井七海的軍銜低了三級,受藤井七海指派,調查間諜事件中海上自衛隊裡的內鬼,互相知道對方的身份、知道對方的調查工作,也是給藤井七海真實身份打掩護的人……
剛纔關口誠介紹了一通,也確實沒有提藤井七海的職務、軍銜,把藤井七海這個上司說得像是自己的助手一樣。
想着,池非遲故意發問,“藤井小姐也是海上自衛隊的自衛官嗎?女性自衛官並不多見,一般都是從事宣傳工作的吧?”
藤井七海之前被池非遲噎了一次,說話謹慎了不少,再加上一身休閒服帶來的生活氣息、和水無憐奈相似的幼圓雙眼,整個人顯得溫和無辜,“是啊,我才入職沒多久,平時有從事宣傳工作,當然,也會負責一些文員的工作,剛纔說了越界的話,還希望您不要介意。”
“我剛纔的話有些強硬,也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池非遲客套了一句,又看了看高島智和,直白問道,“來找我的是海上保安部警備課課長、海上自衛隊的自衛官,這一次要我去提供信息的事,應該不是普通的海上刑事案件這麼簡單,對嗎?”
“這個嘛……”
關口誠和其他兩人事先就商量過應對方式,卻還是故作遲疑地跟前面高島智和相視一眼,才一臉誠摯地看着池非遲,“因爲關係到神盾艦與國防安全,所以我只能等到了之後才能把具體情況告訴您,希望您能夠理解。”
池非遲輕輕點頭表示理解,“沒關係,那就到時候再說。”
“還有……”關口誠又露出歉意神情,“路過京都的時候,我有一份工作文件要送到京都當地,需要你們等我兩個小時,這樣沒關係吧?”
池非遲擺出怎麼樣都行的態度,“也沒關係。”
關口誠鬆了口氣,重新笑了起來,“到時候可以讓藤井帶您去逛逛京都、打發一下時間,您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池非遲把問題丟給藤井七海,“藤井小姐有想去的地方嗎?”
“啊?”藤井七海一愣,“我嗎?”
“沒錯,”池非遲道,“我沒有想到去什麼地方,所以問問你的想法。”
關口誠先是神秘兮兮地告訴他,這次事件關係到神盾艦和國防安全,中途又在京都逗留,故意給他接觸人的機會,就是想看他會不會對外傳遞信息。
間諜都有聯絡人、有同夥,如果他是那種沉不住氣的間諜,發現自己接下來可以接觸到軍艦信息、國防機密,肯定會琢磨着怎麼聯繫同夥、怎麼趁機竊取信息,只要他一有動作,故意佈局的三人就可以發現他有異常。
當然,大多數間諜都不會那麼急躁,所以,這一次也只是初步的篩選試探而已。
而他把問題丟給藤井七海,就是想由藤井七海來決定要去哪裡。
這樣的話,藤井七海決定的地方會是他無法預料的,他也不會有向他人傳遞信息的機會。
他在爭取主動權的同時,也需要確保這些人不覺得他可疑,最好連懷疑的機會都不給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