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希回到自己住的小區,在樓下就看到客廳裡有燈光。
這是上次喬毓自己回家後,喬希和兒子達成的協議,如果喬毓再自己回家,就要弄出點亮光來,這樣喬希一回來,不用上樓就能看到,可以早點放心。
“我兒子在家。”喬希長出了一口氣,很自豪的對穆軒說,“別看我兒子纔不到六歲,都好幾次自己回家了,他還懂電腦,人小鬼大的。”
“是個懂事的孩子。”穆軒附和。
“今晚真是麻煩你了。”喬希道謝,準備下車。
“不許再這樣說了,這句話你一路都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了。”穆軒柔和的視線看向喬希,“朋友之間,不談這個。”
但是有件事喬希必須說,“你借給我的錢,我可能要好長一段時間才能還。”
恐怕這輩子都還不清。
除非把落在範哲保險櫃裡的銀行卡找回來,不過這樣一來就沒辦法賠範哲的違約金了,她以後還是要受這個資本家的氣。
“我有說過讓你還錢嗎?”穆軒好像忽然不高興。
“啊?”喬希自打正式認識穆軒以來,他都一直對她和顏悅色的,這還是第一次露出不高興的樣子來。
“錢放在我這裡,也是白放着,能幫上你的忙,錢才發揮了自己的作用,我開心都來不及,爲什麼你總是看不開呢?”穆軒耐心的解釋。
喬希真不知道說什麼了。
範哲爲了六百萬的違約金總是欺負她,穆軒把六百萬看到比泰山還輕,人跟人不能比,人比人氣死人。
“穆軒,你真好。”喬希發自肺腑的說。
“以後會一直對你好,你快上樓吧,我在這裡看着你走。”星光下,穆軒連眼底裡都是柔和,讓人感覺溫暖。
喬希還是這輩子第一次被人這樣目送,總覺得背後有兩道光,她不敢回頭看,心裡亂跳,都不知道怎麼回到家的。
拿出鑰匙打開門,就看到原來放在喬希臥室的檯燈被放到了客廳的窗臺上,正好方便在樓下看到。
“這小子還挺聰明的,知道檯燈比電燈省電,我這個檯燈又是節能型的,挺會過日子的。”喬希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輕輕推開喬毓臥室的門。
小喬毓已經睡着了,毛巾被都沒好好蓋着,手裡還抱着手機,上面的遊戲還在繼續。
喬希搖搖頭,剛纔還表揚這小子呢,其實這就是個孩子,就知道玩。
她拿走喬毓的手機,關上,放在牀頭,又給兒子蓋好毛巾被,纔去洗漱。
打掃一天衛生間可不是個輕鬆的活,按說喬希應該很累了,洗完澡,躺下翻來覆去的怎麼也睡不着。
喬希懊惱的坐起來,滿腦子都是和趙曉可在咖啡廳時的對話片段。
趙曉可說她家破人亡了。
趙曉可說她在國外欠了很多錢。
趙曉可說她和很多的男人在一起,爲了錢。
而喬希不能幫趙曉可解決問題。
喬希抓了抓自己的頭髮,換好出門的衣服,下樓。
已經將近凌晨一點了,到處都靜悄悄的,月亮掛在樹梢上,喬希坐到了樹下,雙臂放在膝蓋上,頭埋在臂彎裡,忍不住哭了出來。
夜裡本來有不小的冷風吹着,喬希都習慣了冷風了,忽然不知怎的,風停了,喬希一時之間難以適應,不由得擡頭看。
穆軒正默默的站在她面前,白色襯衫黑色西褲,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爲她擋住了夜風。
“你一直沒走?”喬希訥訥的問,因爲哭的太久,聲音裡還帶着抑制不住的哭腔。
“嗯。”穆軒輕輕點頭,聲音也很輕,好像怕聲音大了會嚇到喬希一樣。
“你爲什麼不回家?”喬希站起來,因爲坐的太久,腳都麻了,險些摔倒,幸好被穆軒扶住了。
“我回家了,誰來幫你擋風?”穆軒伸手整理了一下喬希被風吹的很亂的碎髮,“這麼大人了,怎麼就不會照顧自己呢,半夜坐在這裡哭,生病了怎麼辦?”
“不坐在這裡哭,那我要坐在哪裡哭?”喬希本來已經止住了眼淚,因爲穆軒這句心疼關懷的話,鼻子又發酸,眼淚又掉了下來。
“真想哭的話,就一次哭個夠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穆軒拉着喬希的手,往自己的車子那裡走。
喬希只覺得穆軒的大手就是全世界,不管他帶她去那裡,她都毫不猶豫。
將近凌晨兩點的時間,穆軒的白色阿斯頓馬丁緩緩地使出了喬希的小區。
馬路上的都市霓虹不停閃爍,主幹道上依然車如流水馬如龍,喬希呆呆的看着車窗外的繁華。
不多時,車子停在了一個建築前。
“酒吧?”喬希有些意外,不會是想讓她借酒消愁吧。
“這是家夜店,一個男人深夜帶一個女孩子來夜店,聽上去好像不是什麼好事,但是請別誤會,我平時喜歡調酒,所以纔開了這家酒吧,在這裡不管你想做什麼,都沒人打擾你。”穆軒解釋。
喬希這才明白,又是一個有錢任性的,喜歡調酒大可以在家裡玩,偏偏要開一個酒吧,有錢人的世界她真的不懂。
在喬希胡思亂想的時候,穆軒已經下車,很紳士的幫喬希打開了車門。
喬希跟着穆軒走進了夜店,在進去之前,她注意到這家店的名字叫做,楓橋夜泊。
裡面沒有想象中夜店的烏煙瘴氣以及各種開放的男女,裡面居然放着巴赫的曲子,男人女人都規規矩矩的坐在自己的位置,或小聲交談,或獨自品味一杯酒。
“有個包廂,是從來不對外迎客的,每當我不開心的時候,就會來坐坐,隔音效果非常好,不管你怎麼哭,外邊也沒有人聽見。”穆軒準備帶喬希去這間包廂。
“我想坐在那裡。”喬希指了指離調酒臺不遠的一張桌子,那裡不知成了童話裡鞦韆的樣子,讓人看一眼就有寧靜美好的感覺。
“怎麼,不哭了?”穆軒看喬希情緒已經好禮很多,開起了玩笑。
“誰哭了,你才哭了呢。”喬希眼睛還紅腫着,就厚着臉皮不承認哭過了。
“好,那你坐過去,我調酒給你看。”穆軒笑着,那寵溺的眼神就像在看着一個小孩子。
喬希剛坐到鞦韆上,就有服務生送來東西,她以爲夜店這種地方,不是送酒水就是果盤零食之類的,但她猜錯了。
服務生端來的是一碗熱粥。
在清冷夜裡哭了那麼久,一碗熱粥勝過所有靈丹妙藥。
喬希喝着粥,發現裡面有淡淡的姜的辛香,忽然想起來的路上,穆軒曾經打過一個電話,斷斷續續的說過什麼生薑,枸杞之類的,原來就是吩咐這裡的人爲她煮這碗粥。
喬希的眼睛又溼潤了。
夜店裡燈光柔和,這時候天花板上一道銀色的光束打在了吧檯那裡,先前在吧檯裡的酒保都退到一邊,穆軒已經脫掉了外套,換了一個金色的小馬甲,站在了吧檯裡。
不用多餘的語言,但是站在那裡就能吸引衆人的目光,而穆軒面對所有客人,最對着喬希微笑。
穆軒拿出很多酒瓶和器具擺在吧檯上。
“軒好久沒有表演花式調酒了,今晚終於可以一飽眼福了。”店裡一個老顧客很高興的說。
“我也很久沒有喝到軒調的酒了。”另一個老顧客符合。
花式調酒對於喬希來說,以前只在雜誌上見過這個名詞,今天還是第一次看到。
穆軒身後是一架子的各種酒,每一個看上去笨拙的酒瓶在他手裡玩出來花樣,每一個把酒倒入調酒桶的動作都異常華麗,顧客們都看到賞心悅目。
很快調好了一杯酒,穆軒把酒倒入水晶高腳杯,拿過一個檸檬,像藝術家又像魔術師,幾刀下去,檸檬杯雕刻成一個小傘的造型,插在了酒杯邊。
穆軒親自端起托盤,走出吧檯。
所有顧客都目不轉睛的看着那杯酒,都想得到那杯酒。
“三百美金。”一個顧客喊。
懂行的人都知道,這杯酒的原料不超過一百塊,錢買的不僅僅是酒,還是調酒師的技術。
“軒沒有那麼便宜,我出八百。”另一個顧客一下子把價位擡高。
“一千五。”來夜店的人都不是缺錢的人,都是懂得享受生活的人。
“兩千。”
“五千!”
價格翻着跟頭的上漲。
喬希想這個價格差不多了,據網上的一個新聞說,世界上最貴的調酒師調製一杯酒也不過三千美金。
商家打開門就是爲了做生意賺錢,沒有不要錢的道理。
但誰都沒有想到的是,穆軒目不斜視的直接把酒端到了喬希桌前,放在了她面前。
“這杯午夜天使原本的調製方法要求放很多烈酒,但是我剛纔稍稍改了一下,只放了一點酒,其他的都是果汁,正好可以給你驅寒補充維生素。”穆軒說明酒店名稱和製作方法。
“你可真傻,怎麼不賣了啊,好多錢呢。”喬希一個謝字都沒說,忍不住財迷起來。
“……”穆軒。
“我今天終於明白花式調酒是怎麼回事了。”喬希帶着恍悟的口氣說。
“好看嗎?”如果喬希說好看,穆軒以後會經常表演給她看。
“就是倒酒的時候不好好倒,把瓶子在手裡顛過來倒過去的耍花把式玩。”喬希忽然像是怕被別人聽見似的,站起來,湊到穆軒跟前,用只有他們倆才能聽見的聲音問,“喂,花式調酒是不是不能用啤酒?因爲啤酒要是被你這麼來回的搖晃,會產生很多氣體和泡沫,一打開蓋子就全都冒出來了。”
穆軒覺得自己頭頂有一排烏鴉飛過,他只是想讓喬希開心點,怎麼現在感覺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