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不多。”方恪道。
葉於時遞出了一個畫軸。
方恪接過,打開。因爲畫軸太大,就直接鋪在了地上。這畫軸完全打開後長約兩米,寬約一米。畫上是一女子,立於一樹下,身着一件妃色廣袖華服。長髮挽成元寶髻。眉目清秀,論相貌不過平平。但畫中女子讓人注意的反而是她眉目間的情意。眼中帶笑,微頷首。帶着少女的羞澀。作這副畫的人一定是這女子的意中人。
落款是方明遠和赫連箬兩人的名字。
“她是赫連箬。長白山赫連家。陰山方家分支的嫡長媳,也就是方明遠的道侶。”葉於時看着方恪的表情。方恪聽到赫連箬這個名字時,胸口一窒。涌起一陣莫名的酸澀之意。還有那在關鍵時刻,將他從崩潰邊緣拉回來的聲嘶力竭的悲鳴。
赫連箬,是方恪的生母。之前方恪就已經隱隱約約有了這個猜測。串聯一番,一些問題便引刃而解了。劍意烙印是怎麼來的,赫連箬話語中對方明遠的恨意。謎底已然揭曉。
赫連箬是方恪的母親,但是在方恪的記憶中,根本就沒有關於這位母親的任何訊息。就只其父不知其母。7歲的孩子已經記事,並且可以說已經懂事。但是卻沒有任何關於母親的記憶。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原本方恪以爲是他獲得的記憶缺失了一部分的緣故。但仔細想想卻又覺得不應該。
智愚道人問‘你可知道你父親方明遠的事情?’如今葉於時又問。顯然他們也認爲方恪不知道方明遠的事情是應該的。而方明遠此人一定有一些與衆不同之處?方恪甚至在想,方家遭遇的滅門慘案是否真的只是妖修和魔修的臨時起意?有些事情,推敲起來成立的可能性太小。
比如方恪腦海中對於那滅門事件的解釋,方家旁支是恰好被魔修看上了。很不幸的成爲了那次三大陸勢力角逐的犧牲品。但是,那次來襲的妖修和魔修面對三大門派的強強聯手,爲什麼要浪費兵力在方家旁支?更何況是這樣的滅門?除非,方家旁支有什麼引起了妖魔修們的注意。
“畫軸背後另有乾坤。”葉於時拿過畫軸一轉。掐了一個普通的火系法決,指尖冒出點點紅焰。直接點在畫中女子的妃色長裙上。
火苗如同遇見油一般,猛的蔓延開來。整張畫以一種奇異的姿態被火焰覆蓋,這畫卻不着。而是漸漸變了色。
畫中女子也消失不見。只留下一行行極其俊逸的小楷。
上書道:‘我以廢骨之姿,悟劍道。劍道不成,卻成劍心。嘗聽聞太阿劍訣天下無雙,我觀之也不過如此。穀梁矛起,二十歲悟出太阿劍意,八十餘歲成太阿劍心。我方明遠不悟劍意,但太阿劍意於我如同兒戲。……
奈何廢骨,不得劍道。聽聞赫連有女,年十九。根骨奇佳,天生劍修。奈何其不修劍道,獨愛術法。求娶之。次年產一子。我取其名爲方恪,不入族譜,不入‘賢’字輩。第一年我取太阿劍意,以傳承之法,烙入其識海。奈何識海脆弱,承受不得。我無奈,只得取天地之精華爲其修復識海。於荒漠大陸極北,取魔皇息,濱海之淚……
無妨,生爲方明遠之子。哪怕是天生癡傻,也可一生無憂。次年,烙入其丹田之中,劍意肆虐。未成……於天山之巔,取萬年雪蓮子。
終於,此番取五十族妖族之血脈精華剋制太阿劍意之剛烈。烙入其上丹田。劍意烙印,乃成。”
看到這裡,方恪臉色已經很是精彩了。他眼前已經出現了一個方明遠的形象。狂妄的瘋子。這個方明遠真的是實實在在的瘋子……你看看他這做出的叫什麼事?拿自己兒子做實驗。到處在老虎頭上拔毛。什麼叫做,荒漠大陸極北,取魔皇息?青花大陸,取五十族血脈精華?他這便宜老爹還很是感嘆了一番五十族人丁凋零,被屠殺的差不多了。幸好還有一些倖存的。什麼叫天山之巔取萬年雪蓮子……那可是人家的鎮派之寶啊。
這一樣樣看下來,方恪只覺得暗無天日。只希望沒有人知道他是方明遠的兒子。他估摸着,方明遠這一趟趟下來,估計整個修仙界都被得罪的差不多了。而且此人極其可怕,修爲不高,但是擅長玩弄權術。就連十年前的那場妖修魔修入侵九州大陸的事件背後都有他的影子。
而且他從知道赫連箬到求娶。然後到生下方恪。都是計劃內的產物。而赫連箬對方明遠,或許是有情的?
再往下看,字跡變得有些潦草,也不再是如同科研報告一般的詳細描述。
“太阿劍,天底下最尊貴的劍。竟然育出劍靈。奇哉。我突發奇想,將恪兒腦中烙印與其相連……
箬不知從何得知我所做之事。頓時心神俱裂。我不解。其口口聲聲之‘殘忍,恐怖,瘋狂’是爲何?我求娶之日就曾言明。我非良人。其言‘願嫁之,與君攜手不悔。’……
恪兒三歲,箬死。我心口疼痛莫名,不知緣由。終日疼痛,不得片刻安寧。莫非,箬之誓言成真。做鬼也不會放過我。此一思,竟覺疼痛頓解。然,莫名流淚。何解?
恪兒四歲,
……
恪兒七歲。我覺人生已了無生趣。想做之事,皆已做到。無牽無掛,遂赴死。方家旁支一系,亦願追隨於我。只餘恪兒,十年之後,怕是非常有趣。我雖再也看不見,卻可想象。我兒之處境。妙極。
罷,就此擱筆。一切塵歸塵,土歸土。我之一生,足矣。”
看完之後,方恪有點懵。這一張畫軸上記載的就是方明遠從知道赫連箬想要求娶到方明遠死前的一些東西。信息量大的驚人。
比如方明遠做的一系列瘋狂的事,還有方明遠當時手上的勢力。最重要的是,方家旁支根本不是什麼被妖修魔修滅門,而是自己帶着所有人奔赴黃泉。方恪傻眼了。方家旁支得有多少人啊?什麼叫做都願追隨於他?這是有多瘋啊?啊這是瘋的沒邊了吧?其實不是所有人追隨他,而是他讓所有人給他陪葬的吧?
畫軸上的火焰一熄滅,這畫軸上又變爲赫連箬的畫像。怔忪片刻方恪擡頭卻對上葉於時狹長的眼。葉於時不知何時已經站起身來,立於方恪身旁。
葉於時伸手摸了摸方恪的腦袋。頗有些安撫的意味。
“我想這些應該是真的。這是我從你方家那片殘骸中不經意間看到的。沒有想到會是這些東西。我想你會需要它。”葉於時道。
方恪將畫軸捲起,道:“的確是需要啊,知道了很多了不得的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