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彼得市長聽到“杜林”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突然間想起了那個年輕人,那個不惜重金在慈善晚會上爲他捧場的年輕人,那個被他當做棋子試探別人而丟入監獄的年輕人,那個在他看來可能是被他逼的不得不背井離鄉離開特耐爾去外面發展的年輕人。
他想到了很多的東西,耳邊槍聲響起的那一剎那,彷彿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他看着子彈帶着氣旋在撕裂開空氣決然的射向了自己,他的大腦告訴自己的身體,必須躲開,因爲這顆子彈的目標是他的胸口,哪怕沒有被一顆子彈帶走自己的性命,以後恐怕也難以繼續當一個官員。
可身體似乎並不是太聽他的話,沒有絲毫的反應,他的眉毛都快要豎了起來。
下一瞬間,他頹然的看着自己胸口的衣服還沒有來得及纏繞住子彈就被子彈打穿了一個孔。他以爲自己體內的鮮血會立刻噴出來,但事實並不是這樣。那個血紅色的小洞並沒有立刻往外噴血,甚至連血都沒有流出來。
下一秒,他的身體能動了,但是體內的力氣正在快速的離他而去,他無法繼續支撐起自己的身體繼續站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推向後方,癱軟倒在地上,因爲恐懼呼吸短淺並且急促。他其實應該感謝面前的這個年輕人,因爲他使用的是手槍,而不是刀子,如果是刀子的話他會死的很痛苦。空氣會進入體內阻止肺部擴張,如果他沒有因爲失血過多而死,也會死於窒息。
那是一種更加痛苦的死法,至少比他現在這樣要痛苦的多。
那人走到了霓虹燈下,微弱的光線可以看見他的面容,彼得市長恍惚間想起了這個人,他就是一直跟在杜林身後的那個傢伙,果然是這羣人!
都佛面無表情的站着,眼睛裡冷漠的眼神如同在看一隻即將被屠宰的動物,他搖了搖頭,“你不該那麼對薇薇安。”
如果說有什麼事情比被人刺殺更讓人無法接受的,那麼可能就是彼得現在的情況,刺客不僅要奪走他的性命,還要送給他一個永遠都無法抹滅的恥辱,一個所有男人都無法忍受的恥辱。
他伸了伸手抓向了都佛的褲腿,外面街道上已經響起了警哨聲,夜間巡邏的警察們已經開始召集同伴,並且向這邊趕過來。如果忽略他們那種猶豫的速度,可能他們還能起到一點作用。
就在彼得的指尖快要觸及到都佛的褲腳,就在他臉色憋的通紅想要做點什麼的時候,都佛擡起腳,狠狠的將彼得市長的手踩在了腳下。他從口袋裡拿出一盒煙,抽出一支點上,火光短暫的照亮了他的面孔,在那一剎那之後,又被黑暗覆蓋。
“時間不早了,彼得先生,再見!”
三輛警車瘋狂的衝向了路口,在路邊的電話亭中,市長大人的管家先生剛剛出來,他看了一眼轉過街角並且還撞壞了一個垃圾箱的三輛警車,默默的鑽進車裡。當槍聲響起的時候,他就知道出事了,無論這件事是議員先生做的,還是那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去見天主的總督閣下做的,都不會給彼得任何機會。
與其陪着彼得一起離開這個花花世界,不如在這個時候急流勇退。忠誠的價值並不在於盲目的送死,而是活下去,他這麼告訴自己。
他看了最後一眼警燈折射出的藍光,直接調轉了車頭朝着市長大人的別墅開了過去,他需要帶上一些東西,然後離開這裡。
就在三輛警察即將靠近都佛所在的巷子時,突然間如同打雷一樣嘭的一聲巨響,第一輛警車的車頭猛的向下一壓,然後跳了起來。翻滾着滑向了路邊。後面兩輛警車在同一時間選擇了剎車,警察們從警車裡跑出來,依靠着警車作爲障礙物,觀察着四周漆黑的巷子。毫無疑問,對方有重火力武器,不然不可能把一輛車打的跳起來。
但那一聲槍響如同消失了一樣,再也沒有響起來。一名警員嘗試着想要靠近巷子,又是一聲巨響,崩碎的牆壁彈射出的碎石片將那年輕的警員臉上劃出了幾條血痕,他鼓起的勇氣一瞬間就消失了,又乖乖的縮回到車後。
約莫過了兩分鐘,警察局的增援到了,那巨響似乎真正的消失了。當警察局局長披着警服臉色鐵青的站在巷口時,彷彿可以用一張卡片在他的臉上刮下一層水來。
他認識地上那個腦門上有個槍眼的傢伙,那是這座城市真正的主宰者。
所有人都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嚴肅性,特耐爾要翻天了。
都佛輕車熟路的從酒吧後門進入了酒吧,他的手槍已經被他處理掉了,就丟在酒吧靠近門口過道的垃圾桶內。他走到吧檯點了一杯酒,一邊喝着,一邊觀看那些容易淌汗的女人們的表演。
只用了三分鐘,酒吧裡所有的照明燈都在同一時間打開,喧鬧的音樂也戛然而止,大批警察從門口涌入,一些女人們尖叫着將衣服緊緊的裹在自己的胸口,一些男士們也把出門時忘記拉上的褲子拉鍊拉上,並且隨手在附近的什麼東西上塗抹了一下手上黏糊糊的汗水。
“警察臨檢!所有人站在原地不許動,讓酒吧的負責人過來。”,警察局局長已經穿好了衣服,如果有人留意一下的話可能會發現這個傢伙穿着的是一條睡褲,而且腳上踏着的也是一雙拖鞋。
他被驚擾的時候正在睡覺,如果不是有人打電話告訴他彼得市長被襲擊了,他也不可能變得這麼慌忙,以至於連儀表都沒有整理好就出了家門。
酒吧的老闆在十分鐘之後才匆匆趕到,他想要和吧檯裡的酒保長說些什麼的時候,卻被警員攔住了。
“非常抱歉先生,在沒有局長的許可之前,任何人不允許交流。”,小警員的手裡拿着手槍,看着酒吧老闆的眼神有點不善。作爲警察局中最底層的警員,其實並不如人們想象中的那麼舒服,那麼的耀武揚威。
有錢人他們碰不得,那些背後有大勢力的幫派份子他們碰不得,就算是那些有上家和根底的有技術的女人,他們一樣碰不得。他們似乎只能對付對付那些不成氣候的小混混,以及那些連勢力地盤都沒有的小幫派。突然間有了這樣的一個機會,這讓小警員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振奮。
酒吧老闆乾笑了幾聲,揹着身拿出一盒煙塞進了小警員的手裡,他遮擋住了其他人的視線,不會讓小警員感覺到難堪,或者尷尬,“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小警員不動聲色的將香菸裝進了口袋裡,輕聲說了一句,“彼得市長死了。”
酒吧的老闆頓時呆立當場,他立刻意識到這是警察局局長在轉嫁責任。只要能夠確定兇手在這個酒吧裡,或者說兇手曾經在這個酒吧裡出現過,那麼他和他的酒吧就會成爲黑夜中的火光,成爲最合適的替罪羔羊。不僅他的酒吧開不下去,可能他本人還要受到其他的牽連。
他立刻走向了局長,但局長現在不想見他。見,事情就會變得更麻煩,不見反而能把自己摘乾淨,爲什麼要和這傢伙說話?
一個新黨成員能夠在舊黨環繞的特耐爾城裡把位置坐牢並且和那些舊黨鬥智鬥勇一年多時間,他就註定不是一個普通的角色。
每一個顧客都必須登記自己的身份,並且還要接受搜身,都佛很輕鬆的排着隊,走到了酒吧的門口,接受警察對他的檢查。他每一個口袋,身上每一個地方都被摸了不止一遍,在確認他無害的情況下,讓他登記了個人信息之後允許他離開。就在都佛離開不到一分鐘時間,突然有人驚叫了一聲。
“警察先生,這裡有個人丟了一把匕首!”
女人的驚叫聲頓時吸引了好幾名警察圍了過去,一個年輕人臉色慘白的舉着雙手站在貼牆站着,他的雙腿都開始顫抖起來。他就是剛纔從彼得現身身上搶到了兩百塊的年輕人之一,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不想惹麻煩而已。
當警察將垃圾桶裡所有的垃圾都倒出來的時候,他們看見了一把手槍,頓時所有的槍口都對準了那個年輕人。
此時都佛已經上了車,基拿咧嘴傻笑着發動了汽車並且朝着城外駛去,“還順利嗎?”
都佛點了點頭,“你那盒子裡到底是什麼?機炮嗎?”
剛纔他聽見了那兩聲槍響,從酒吧門口走出去的時候也看見了牆壁上的裂痕,那絕對不是普通步槍可以造成的。作爲生活在瓜爾特人街區的年輕人,從小接觸的都是那些有命從戰場上回來的老兵,聽他們說故事或許是孩子們不多的樂趣之一。在這些故事的灌輸中,大多數孩子對武器以及武器殺傷力的瞭解,要遠遠超過人們的預估。
基拿還是一幅憨厚的樣子,他撓了撓頭,“這是秘密,你可以當裡面的東西是魚竿!”
都佛在他肩膀上錘了一下,“真想揍你一頓!”
基拿發出了輕笑聲,“你打不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