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驟然響起的槍聲讓阿爾伯特哆嗦了一下,叉起的牛肉粒滾落會餐盤裡,醬汁飛濺,他乾淨的襯衫上多了幾個咖啡色的污漬。
他嚥了一口唾沫,看着坐在他對面的年輕人默默的放下刀叉。他雖然被軟禁在這裡,但是杜林允許他翻看每一天的報紙,通過報紙他已經很清楚的認識到了外面的情況。
大西洋集團公司完蛋了,他不知道爲什麼大西洋財團會完蛋的這麼快,至少在他還擁有自由並且負責這方面工作的時候,他一點也沒有發現過有任何問題。當然他覺得這其實不是一個問題,杜林當時差不多用十億聯邦盾生生堆出來了一個大西洋集團公司,那麼他肯定有完整的計劃,只有經辦人和他才知道的計劃。現在回想一下,或許就是因爲一切都太順利了,加上聯邦這邊的狂熱氛圍讓人沒有仔細的去研究大西洋財團的驟然起家之路。
很多人只能夠通過報紙,以及一些圖片文字瞭解到聯合建工在帝國乾的多麼有聲有色,或是聯合制藥、大西洋化工又獲得了怎麼突破性的研究進展,一切都那麼順風順水,一切都那麼完美。每一步,每一個佐證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以至於讓人分不清真假,然後這一切被戳破了。
在這個工業決定國力的時代,工業板塊的崩盤帶來的雪崩效應堪稱驚人,或許這就是爲什麼聯合建工能夠在帝國發展這麼順利的原因。這裡面不只有他阿爾伯特的功勞,可能還有更多人的功勞,包括了帝國一些大亨,乃至於帝國內閣!
他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他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在這個時候產生特別的恐懼,可他就是在害怕,他的手都在顫抖。
都佛滿意的擦了擦嘴,把餐巾丟在桌子上,他叼着一根菸低着頭點着了火,吸了一口氣,似笑非笑的偏着頭,看着阿爾伯特,“你有一半瓜爾特人的血脈,本來按照我們瓜爾特人的規矩,你需要經歷一次神聖的審判!”
“那是什麼?”,阿爾伯特告訴自己說點什麼,這樣有助於他緩和內心中的焦灼。
都佛聳了聳肩膀,“瞧,這就是爲什麼你只有一半瓜爾特人的血脈,你連我們的傳統都不知道。”,說着他笑了起來,“沒關係,我們還有很多的時間。”
“在瓜爾特人的傳統中,所有的背叛者都必須要接受諸神的裁決,諸神認爲你能夠活下來,那麼你所做的一切都將被原諒,無論你背叛了誰,出賣了誰,這些都會被原諒。所有的瓜爾特人都不會因爲這些事情再傷害你,咒罵你。但是如果你在神聖的審判中失敗了,諸神認爲你不應該繼續活下去,那麼你的生命就會走向終點。”
“我知道你想問,這如何做。其實很簡單,聽說過剝皮嗎?”
阿爾伯特再次顫抖了一下,遲疑的點了一下頭,“好像聽說過。”
都佛用手指夾着的香菸遙遙的點了點他,“對,聽說過就好。”
“對於背叛者,我們會把他的皮剝了,在他活着的時候。然後我們會用一種特製的液體塗滿你的身體,確保你不會失血過多而死。接着你會被吊在一個很高,同時也很明顯的地方。在過去我們大多數時候會把人吊在城市的鐘樓上,那麼足夠高,也足夠醒目。你會被暴曬三天,三天後如果你還活着,說明諸神原諒了你,你將會得到自由,不會有人爲難你。如果你死了,那麼你的靈魂將墜入深淵受到永恆的折磨懲罰。”
都佛的話讓阿爾伯特非常的不適,甚至有一些反胃,他牙關都震顫起來,發出嘚嘚嘚的聲音,“不,我沒有做出任何背叛杜林先生的舉動,這是私刑,這是不合法的,我要見杜林先生!”
都佛優雅的搖了搖頭,“boss現在不想見你,其實你不用擔心,因爲你不需要承受這些。我向boss提示過,他說你只有一半是瓜爾特人的血統,我們的神聖審判用在你的身上是對我們自己血脈的褻瀆,而且他還給你安排了一個新的工作。做好這些,你就自由了。”
這讓阿爾伯特狠狠的舒了一口氣,他整個身體都有癱軟在椅子上,“我要做什麼?”
都佛笑眯眯的伸出一隻手,就像是捏着一張錢那樣食指和拇指的指肚幾乎黏在一起,嘴裡發出類似“pi……”一樣的長尾音,然後略微收攏的五指立刻張開,“pa……”!
大西洋財團的衆多問題被揭露出來,預示着一個巨大的陰謀,以及一系列的後續麻煩。所以需要有一個人爲將來可能存在的麻煩畫上休止符,同時聯邦政府也需要一個有足夠重量級的人物出現,向民衆有一個交代。很多時候中低層民衆需要的不是真正的真相,他們需要的是一個自己可以接受的似是而非的故事,並且這個故事要足夠好聽,才能夠讓他們接受。
沒有什麼比聯邦議會的議員,大西洋財團的總裁,優秀的聯邦年輕企業家阿爾伯特先生再次出現在人們的面前更有價值和意義的事了,他必須出現,但是他又不能開口說話,所以杜林給他安排了一個比較有儀式感的結尾。
晚上八點十五分,在大西洋集團公司辦公樓的頂層,寒風如提供此時聯邦混亂的跌入谷底的金融秩序那樣瘮人的吹着,就像是小刀子在臉上輕輕的劃,其實並不疼,但總讓人感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讓自己非常的受傷,並且感覺到疼痛。
都佛站在天台邊上前傾着身體朝下面看了一眼,然後立刻縮了回來,他有點恐高了。
“風很大,但是不得不說這裡足夠高!”,都佛對一旁的兩個年輕人勾了勾手指,他們將連站都站不穩的阿爾伯特架了過來。不知道是來之前灌酒灌的多了,還是他也恐高,總之他被嚇尿了。
都佛轉過身縮了縮脖子,寒風順着衣服的空隙就往裡面鑽,這讓他感覺到非常的寒冷,他瞥了一眼阿爾伯特,大聲說道,“boss晚上還有其他事情沒辦法親自過來,他要我向你轉達一些話。對於你之前的付出他給予了你肯定的評價,同時對你的不配合以及背叛,也非常的憤怒。路是每個人自己選的,每個人都需要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現在輪到你來支付過錯的代價了,阿爾伯特先生。”
“杜林先生託我向您表示歉意,您的時間結束了!”
都佛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躲到了一邊,“把他丟下去!”
當都佛乘坐電梯回到一樓,推開被貼上封條但又被撕裂的大門走出去時,恰好看見了最後抽搐了一下的阿爾伯特。他壓低眼瞼斜睨了一眼,抿了抿嘴搖着頭鑽進車裡,這該死的鬼天氣。
在都佛離開後不到十分鐘,一個年輕人鑽進電話亭裡,向《早安報》的優秀記者馬傑裡先生打了一個電話,透露了一下自己“偉大”的發現。不久之後又打了報警電話,然後消失在暮色中。
很快馬傑裡和警方就抵達了現場,看着已經死去的阿爾伯特,這些人除了沉默之外,沒有任何想要表達的東西。
與此同時,杜林正在通電話,很多問題都開始逐漸爆發,這讓被杜林說動的建國家族感覺到了一絲不太對勁的地方,因爲這和劇本不太一樣。
“你從來都沒有說過帝國會加入這場遊戲,更沒有告訴過我們帝國會在外交方面孤立我們。”,賽歐先生明顯壓抑着怒火,杜林和他身後的那些人超綱了。國際外交戰場上聯邦顯然已經陷入了被動,這和他們一開始的計劃是不一樣的,杜林從來都沒有說過這方面的事情,這讓他們現在很被動。
杜林笑呵呵的應對道,“我知道有一個詞,叫做‘即興演出’,越是優秀的演員越是能夠在表演的過程中觸碰到某些瞬間的靈感,而且在我們說好的事情中,您也沒有告訴過我會讓軍人包圍我的莊園。”
從中午開始,周圍的暗哨就發現了有大量的軍人隱隱呈包圍的局面,在這之前其實杜林就已經知道聯邦這些人不會放他大搖大擺的離開。就好像阿爾伯特必須跳樓一樣,聯邦政府和建國家族也必須找出一個有足夠份量的替罪羊出來才能夠迅速的解決一些麻煩的局面。杜林是不是夠份量這已經無需置疑,他帝國人的身份和他曾經從政的履歷就足夠他把這個替罪羊當好了。
讓一切都變成“帝國的陰謀”是最好的“抵賴”方式!
“聯邦政府難道沒有發現金融海嘯到來之前的風險嗎?”
“這是帝國的陰謀!”
“在金融海嘯中很多關鍵環節都出現了問題,之前難道沒有預兆嗎?”
“這是帝國的陰謀!”
“對於現在的局勢官方有什麼想要說的?”
“這是帝國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