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木老師,現在還在籤售會呢。”鄰家小妹打扮的嬌俏女孩附在身旁愣神中的男人耳邊說道,看到對方從早上剛見面開始就一直不在狀態,心裡不免有些擔憂,“您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呀?”
女孩的說話的吐息在耳邊吹過溼潤溫熱的風,方木緩緩回神,看到身側那雙憂慮的美眸,略微滯澀的轉動目光看向了身前正手捧他發售新作的粉絲男孩,對方強忍激動的想要和他握手,兩眼放光,方木僵硬的拉扯起嘴角,握住了對方的手,“謝……謝謝你喜歡我的書。”
“我超喜歡你的五木老師,你新作的主角林蓬的身份在結尾來了個究極逆轉,真的是出人意料,讓整個故事的基調一下子變得更加恐怖窒息了……”粉絲男孩顯然是他的忠實讀者,他飛快的表達了自己對手中那本書內容的觀後感悟,眉目裡的崇拜之色毫不掩飾。
方木看得出來眼前的人真的很喜歡自己寫的書,不過他有些恍惚,其實沒有聽清對方後面在說什麼,他只是假裝認真的聽着,眼裡無光,末了又連連說聲謝謝,語氣裡夾雜一絲歉意。
“自從讀了你的書以後,不知道爲什麼有些睡不着了,可能是因爲太刺激了,我做夢都能夢見巨大的青蛙蟾蜍……”粉絲男孩憨憨的撓着頭,拿起簽名的書,一邊最後說了一句,一邊離去。
聞言,方木莫名抖了個激靈,就像是銀針刺進了靈魂深處,一種深入靈魂的冰冷刺激感涌上大腦,腦海中閃現過一個蹲伏的巨大影子,睜大着數顆碩大的紅色眼睛詭異的凝視着他,但一眨眼,一切又都消失了。
轟隆隆……淅瀝瀝……
驟雨在舉辦新作籤售會的龍城中心圖書館外下個不停,濃厚的烏雲像陰沉的怒容,雷聲似吼,向對原初自然失去敬畏之心的人類們發出控訴警告,參加完籤售會的讀者們帶着簽名書本滿載而歸,對傾盆大雨亦是毫不在意。
“哎。”像個機械一樣重複簽名的方木聽這一聲叫喚,遲滯的擡起頭,目光上挑,一張俊俏的笑臉映入眼簾,是個年方二十左右的青年,對方身上散發着淡淡的焚香氣息。
香氣隨着鼻息攝入腔內,沁人心脾,令人心曠神怡,渾噩的大腦彷彿一瞬間清醒了許多。
“額,你好?”方木看着眼前的白衣青年,莫名覺得親切,但他覺得對方應該不是自己的書友,因爲他是目前唯一一個沒有帶任何書本的人,出於禮貌和謹慎,他向對方詢問,“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你的嗎?”
白衣青年笑着說他並不需要什麼幫助,反而還詢問他需不需要幫助。
方木本想說自己沒什麼需要幫助的,但擡眼細看,才發現眼前這個笑眯眯的青年並不是完全笑彎了眼睛,他是半合着眼,那打開二分的眼皮下是一雙平靜的眼睛,與他外表上溫和的微笑是截然不同的情緒。
方木嚥了咽口水,內心幽幽悸動,“我……我好像做了個夢。”
看着青年,他感到敬畏又親切,莫名其妙的想和眼前的生人傾吐自己的心事,“但我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夢。”
“哦。”林凌嘴角上咧的弧度變大了一些,“那是噩夢,還是美夢呢。”
噩夢、美夢……
方木被問住了,他一時也搞不清楚究竟該怎麼形容自己夢醒時的感受,想了半天,纔想到一個不太精準的形容,答道:“是一個很真實的夢。”
“你都記不清,怎又會覺得是真實的呢?”林凌笑問。
方木語塞,不由抓耳撓腮,呼吸有些變亂,“……感覺,不記得內容,但一些感受還在。”
“一切都可以騙你,但心不會騙你。”林凌輕輕點頭,似乎對這個回答還比較滿意,意有所指。
方木下意識的摸住了自己的心口,忽然呼吸開始急促,他感覺一陣暈眩,但又不想就這樣昏厥過去,他好像抓住了什麼關鍵,但那關鍵的“鑰匙”像泥鰍一樣難以握住,不斷的想從他的思維中逃離。
“你真的在做夢嗎?”林凌的笑眼注視着方木混亂的眼睛。
方木腦後一涼,一瞬間像是聽到了什麼恐懼的尖叫聲,他亦是感同身受,看着林凌就像看到了恐怖的怪物,可他的模樣未曾在眼中有過任何變化,但是沒有變化的模樣裡卻能讀出萬千情緒,令人心亂如麻。
不對!不對!不是我在害怕!
我沒有害怕!
不是我!是誰!?
是誰在害怕!?
方木激動的起身,但雙腿一軟,卻從座位上跌倒下來。
他摔倒在地卻無人將他扶起,哪怕是剛纔對他體貼入微的小助理也一樣,無論他怎麼呼喊,身邊的一切都不再向他做出任何迴應,哪怕是外面的瓢潑大雨也停止了哭嚎。
方木這時才發現,周圍似乎是靜止了,每個人並不是不理會自己,而是他們凝固在這一刻時空裡,像一副3D畫卷。
方木想要質問林凌究竟是誰,他做了什麼,再一扭頭卻發現那人已經不見了,凍結的時空也恢復了流動,腦後的冰涼感也慢慢驅散。
籤售會上的衆人看見了突然從座位上倒下的方木,紛紛大驚,將方木重新從地上扶起,關切的噓寒問暖。
……
籤售會潦草的結束,就像剛纔的大雨一樣,原以爲會是一場激烈的暴風雨,氣象廣播前一小時剛播報了一次“紅色預警”,現在又尷尬的播報是虛驚一場,接下來陽光明媚,適宜出行。
“五木老師,你不舒服就該提前和我說一下嘛,剛纔可把我給嚇死了。”小助理幫方木擰了一瓶能量飲料,給方木喂水。
方木連喝了幾口,咂吧咂吧嘴巴,看着能量飲料又有些出神。
“怎麼了?”小助理看方木疑惑的樣子,她有些緊張的搶過飲料瓶查看,還對嘴喝了一口,夜咂吧咂吧回味,“沒過期啊……”
“不是……就只是喝着味道有些懷念。”方木乾笑。
“啊,那確實,這是老牌子了,我爺爺那輩就有生產了,那會兒可精貴了。”小助理回道,她似乎聽懂這方面的歷史,不過她沒有在這個話題逗留太久,接着剛纔的事情說道,“五木老師,您總摸自己胸口,是不是您的心臟不舒服?唉,我當初要是知道您要出遠門,我就得攔着你,肯定是你一個人在外旅遊,沒能有個我陪在你身邊,沒照顧好自己了。”
聽到對方的話,方木直起了身子,那種抓住關鍵的感覺又重新頂到了天靈蓋,指着自己驚疑道:“我出遠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