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一角。
田徑目光灼灼,瞳孔中閃爍着微量的光澤,透過漆黑的虹膜表面,霍氬還能看到那其中植入電子眼流轉的數據能量。
“做出選擇吧,霍氬。”
青年的神色有些猶豫,他用自己才能感覺到的幅度微微晃動一些關節,一身藍白色的裝甲在那些動作下發出細微的聲響。
他很猶豫,非常猶豫。
田徑的條件不僅讓他心動,也代表了更加優厚的待遇,至少比自己待在141部隊中作爲沒有具體職位的所謂二把手要強太多。
“裴落已經在戰場了,你是想要去支援他,還是要跟着我去見見你的新上司?”
“我……”
霍氬看着身上藍白的動力裝甲,仍然拿不定主意。
加入141部隊七年,他爲其付出了很多。
“你要我加入刑衛……”
“這樣你就不用對小姐兵刃相向——當然,我不認爲你的加入能夠決定戰局,因爲你只有一支秩序小隊。我在這裡攔住你,是爲了給你更好的東西,你也可以不被你裝甲裡那枚四級電子勳章而束縛,刑衛的價值遠遠不是一串數據能夠衡量的”
“如果我小隊的人,他們不願意呢?”
“你高估他們了,他們會同意的。”田徑瘦削的臉上扯出一絲笑容,就像是枯木上裂開的縫隙,“和你不一樣,他們會同意的。”
是啊,他們可沒有自己那麼多心思。
“你也不想小姐被那些人,你效忠的人拆成零件然後送回苟利那傢伙的手裡吧?霍氬,我知道你不是一個真正的士兵,現在沒有士兵,只有利益和心臟。”
霍氬還想反駁些什麼,突然傳來的電子聲響打斷了他,他張了張嘴,將那些文字重新吞進了肚子裡。
滴滴。
終端機上閃爍着藍色的燈點。
田徑摸出那個長長的機體,銀色的終端機上漂浮着一層薄薄的氧化:“局長到了,我們也要行動了。”
他抹了抹終端機,毅然轉身,前方是一片懸浮在天空中的飛行梭,三級曲光裝置讓他們能在停滯狀態下變得隱隱透明。
霍氬站在大道中央,冰涼的風颳過他的裝甲縫隙,從那些藍色的能量流上飛過。隊員的竊竊私語從他身後傳來。
他重新擡起頭,看着田徑逐漸走遠的背影,捏緊了手指:“跟上他。”
……
飛梭中控室,中年人密切注視着無人機傳來的戰局情況,在他的身前是亮起微光的藍色虛擬屏幕,上面是大大小小的監控頻道,藍色的淡淡光芒照亮了他的臉。
三道聲勢浩大的身影在半空中撞擊着,刀刃和激光碰撞在一起,爆發出難以想象的物理反應,隔着一塊能量屏幕他都能感覺到其中震盪的能量。
“新世代……”
那道包裹在熊熊藍色激流下的蒼白身影讓他異常關注。
噌。
背後的大型合金門打開,一陣嘈雜聲像是冷風般刮進了室內。
擡頭紋出現在他的額頭上,悠悠轉身,他看到了一個此刻絕不該出現在此處的人。
“古貝宇??”
一衆護衛站在古貝宇身身後側方,做着一副想攔住他但卻無從下手的動作,一個人擡頭衝着潘博露出一個訕訕的笑容:“抱歉,指揮官。我們沒法攔住他……”
古貝宇冷着一張臉走進了他,潘博皺起的眉頭逐漸鬆開:“你們都出去吧。”
伏在一圈中控臺上的人員擡起頭,有些詫異地看着中央的潘博。
“這……”
“都出去。”
古貝宇站在了潘博身前,用不容反駁的語氣代替潘博說出了那些話。
潘博笑了笑:“都聽他的。”
周圍的人員低下頭,匆匆離開了中控室,身後那些護衛也快步離開。合金門輕輕關閉。
潘博躺在了身後的機械座椅上,眼神掃向古貝宇身後的幾個特異的裝甲人形:“局長,我記得您並沒有被授權參與本次作戰……您這是什麼意思?”
“你們把黯滅帶來了?”
古貝宇質問道,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當然,那可是軍團級。”潘博意有所指,攤開了手掌。
“我看到了,你需要馬上關掉預啓動程序。”
聽到這話,潘博的表情有些異樣。
“關掉??您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相信我的表述很清楚地傳達給你了。我說,關掉預啓動程序。”古貝宇的聲調緩緩提高,語氣冰冷。
潘博坐不住了,厚實有力的雙手撐着光滑的銀色扶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機械座椅在他的身後發出輕微的咔咔聲。
“您明白麼,這是在阻撓行動,這將會讓很多事情變得不確定性……還是說,您就是來干擾源行動的?”
“干擾?”古貝宇的冰山臉扯動着。
“不,我是來中斷這次行動的。”
“你明白你在說什麼嗎!這裡不是中樞局!而是我的戰艦!”潘博大吼,古貝宇發號施令的態度讓他很不感冒。
“我當然明白,只是你不明白。”
“您想要保住那個人造人?你在開什麼玩笑?!這可是最高執政官大人的命令!而且是你一手接下的!”
說到這裡,他愣了一下。
“沒錯。”古貝宇走到他面前,“這就是我來主管的原因,也是我爲什麼會出現在你飛梭上的原因”
“你想要保住它?不,你看到了它的不穩定性,你爲什麼會想要保住那個人造人?!”
“靈魂程序實驗……還沒有中斷,它還不能被終止……”
古貝宇的嚴重閃爍着怪異的火花:“記得那367個女孩的靈魂嗎,中將。”
“那三百多個靈魂釀造了一個危害國家的怪物!你比我更清楚!”
他指着身後那一串流光肆意的屏幕,上面是軍隊和141部隊戰鬥的場景,一個機器人正將鋒利的手臂插入一名士兵的脖頸嗎,然後被無數的子彈撕成碎片。
古貝宇沒有看後面的屏幕。
“你知道第三百六十七個靈魂,最後一個。”
“你在說什……”
“她的名字你知道。”
古貝宇異常冷靜的聲調讓逐漸有些激動的潘博一怔。
“庫……庫拉?”
“沒錯,但是我要問你的是她另一個名字。”
“古……娜……她是你的女兒?!不,這不對……解釋不通……”
“潘博,你抱過她,在很小的時候,你應該記得那些。”美好的回憶在古貝宇的腦海中迴盪,他的眼神中有一抹柔光。
“不……不可能……”
“最終作品,就是古娜。”
……
“現在,你明白了嗎?”
田徑走上飛行梭,刑衛的亮光標誌在走廊上呼吸着。
“你是說……夜穆她?”
“裴落知道,但是你不知道。這場實驗害死了366個實驗體。”
“志願者?”霍氬緊跟在他身後,害怕錯過每一個漢字。
“不。”田徑驟然停住,轉身看着他,“那是從下層區抓來的。”
“你說什麼???”霍氬大驚失色,“爲什麼……怎麼會?”
“沒什麼不可能的,夏國已經沒有志願者了。那些是貧民窟抓來的女孩兒。妓女,孤兒,癮君子……”
“夜穆……”
“她就是最後一個,第三百六十七個,她是局長的女兒。”
“古娜,小姐。”
田徑的話帶來了龐大的信息量,塞進了他的大腦,他有些難以置信。
“夜穆……”
“我們一直在觀察她,在她墮入下層區之前。性格,行爲,達到了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你知道小姐喜歡貓嗎?”
……
夜穆自然不知道那些背後的故事,如果她聽到,只會覺得是在扯淡。
虛擬空間中,最後一波機械軍團被放出,屏幕上的機械蠕蟲轟然倒在了地面上,簡單的智能程序在數千個感知中熄滅了。
機械艙打開,後腦的多功能電子觸從內部的接口輕輕地扯了出來,發出清脆的擦聲。
“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