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焦明慣常的深入簡出,少參與到紅山王國上層的宴會之中,不經意間形成了神秘孤僻的形象。此時少數幾個會說通用語且對改革方案推崇備至的人雖然認出焦明,卻沒敢貿然上前搭話,卻是與同伴指指點點的悄聲介紹着,互相傳播之下,焦明就這樣漸漸成爲焦點。
吃到一半,感受到周圍夾雜着各種情緒的目光,焦明突然渾身難受,扭扭身子,想離開又覺得直接起身有些突兀,便索性放開心思,只當周圍都是些沒見過世面的傻嗶,頓時輕鬆許多。
好在這種尷尬沒持續多久,前院方向似有事情發生,人羣緩緩向那邊走動。焦明左右看看,嚥下一種不知名水果站起身,依循經驗,這種情況下隨大流總是不會錯過正事和贈品。果然,可以俯覽前院全景的二樓露臺上,一羣人面帶笑容的站成一排,唯一的熟人伊思女士站在正中靠左的位置,而一個身穿貴族服飾的帥氣青年男人正在最前位說些什麼。
焦明聽不懂,但看周圍人的神色似乎很激動興奮,特別是一些少女與少婦,也不知爲何,忽然想起埃文那張俊朗帥氣的臉,不由得罵一聲小白臉。很快,在一陣歡呼聲中,另一位雙鬢染霜的中年貴族走上前位,壓壓手待衆人安靜下來,開始一篇慷慨激昂的演進。甚至於不知所云的焦明都從此人的表情與語氣中,感到一種感染力,憑空生出一種拼搏奮鬥的衝動。
暗道一聲厲害,焦明不想再受影響,移開目光四下亂瞟,卻在角落餐桌處看到一對雙胞胎小女孩,八九歲年紀的嬌小身材,因一模一樣而更顯可愛的面容,還有嚴謹守禮的端正坐姿,如果再能帶上純真笑容的話,完全就是兩個奇裝異服的年畫娃娃。
而焦明的目光自然引起兩個小傢伙的注意,並沒有無視或傲慢的偏過頭,卻是禮貌的微笑點頭,毫不卻場。焦明回以一個微笑,自覺移開視線,以免被當做無禮之徒或特殊癖好的傢伙。
不尷不尬地等着中年貴族‘廢話’完,卻見哪位帥哥再次說幾句,又有另一位貴族上前‘廢話’,焦明瞬間想起經歷過的無數個開幕典禮,敢情這紅山王國也差不多。認識到再無浪費時間的必要,索性慢慢橫挪步子,悄悄離開正院,尋到一位正張羅下僕上菜的眼熟老管事。本要託其告知自己的離開,卻不想反被拉住,表示伊思女士傳話你務必稍等片刻,有‘重要人物’召見。
又有重要人物?焦明雖然暗地腹誹,卻還是重視這次會面的。想想紅山王國王室慶典舞會前夜所會見的那個老頭,再想想慶典舞會當夜談了一半便被送客的老太太,決定採用一些更有禮且溫和的方式來推銷自己的上下議會政治改革方案。
不想讓戰爭的悲劇上演,又自認非是雄辯之輩,加上多重的語言翻譯徒增理解難度,巨大的壓力與阻礙彷彿兩張鐵餅將他狠狠擠在中間。將幾次心血來潮與蝶噠的對話練習回想一番,並強迫自己以此爲基礎打腹稿,但當第三遍腹稿的時候開始覺得胃痛,第五遍的時候想上廁所,直至第六遍腹稿結束腿蹲得雙腿發麻,卻只是放了兩個響屁而已。
…你這樣狀態,只會將事情搞砸…
…滾蛋,還不是因爲你挑起來的…
沉默者人格提醒的話語,卻被緊張中的正常人格反嗆回去。
…話說你今天一直沒理我,怎麼現在這樣好心?…
…有個傻嗶說過,正義也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我是不信的。這不過是將‘必然性’押韻地套用到心理安慰領域。反向扒開漂亮的外衣,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必然發生的事情’也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而正義不屬於‘必然發生事件’集合,戰爭纔是…
“戰爭也許會遲到,絕不會缺席?”正常人格焦明心中喃喃一聲,卻猛然聞到一股臭氣,這纔想起還在蹲坑中,連忙起身出門,卻也察覺到沉默者人格的異樣。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突然話這麼多,有什麼目的?…
…就今晚來說,是想讓你的遊說成功…
…這麼好心?…
…就長遠來說,當戰爭爆發的時候,免得你亂找藉口,幼稚的以爲再努力一些就會有所改變…
…你今天吃錯藥了?…
正常人格一時之間總覺的沉默者人格怪怪的,與平時大爲不同。
…只是做個實驗而已。提醒說完,你繼續緊張下去也隨意…
正常人格被噎得無話可說,待想到回擊之言,卻如石沉大海,得不到迴應,反而自己憋一肚子氣。好在這番內心的對話反而放鬆精神,讓第七遍腹稿更爲順暢。恰好剛剛那位管事尋來,表示前面的演講剛剛結束,請焦明去側廳稍待。
焦明點點頭,跟着管事來到側廳,在其幫助下整理衣服,將空蕩蕩的左袖收攏腰間,這才端坐到側位上。
彷彿考試中等待發卷的考生,焦明按照學生時代的經驗,不斷深呼吸,等了不知多久,進來的卻只有伊思女士。而後者面對焦明疑惑的眼神,無奈道:“重要人物遇到急事,離開了。”
焦明先是有一種吐血的衝動,但盯着伊思女士有幾分尷尬的表情,思慮片刻懷疑問道:“能聽聽是什麼急事嗎?”
“我個人覺得不提也罷。”伊思女士另一種方式直言出真相。
“那就算了。”呵呵苦笑一聲,焦明擺擺手,“沒什麼事的話,我回去睡覺了。你這也挺忙的,去招呼客人吧。”
“等等!”伊思女士連忙叫住,接着拍拍手,拉着門外走進來的兩個小傢伙與焦明互相介紹道:“這是坎蒂與幔蒂。這位是焦明先生。”
焦明一眼便認出這正是剛剛見過一面的那對雙胞胎姐妹,納悶道:“這是做什麼?新的女僕,年紀太小了吧?”
伊思女士隱晦的瞪了焦明一眼,警告道:“從血緣來說,這是我的兩位表妹,高貴的皇室血統,不要胡說八道。”
焦明鬆鬆肩,“不是伺候我的,就是讓我伺候着唄?”
伊思女士氣得翻了個白眼,卻不得不承認這說法直指核心,解釋道:“從今天起,這二位將拜在你的門下,以親傳弟子的身份。”
“你們搞錯了吧。”焦明呆了呆,沒料到是這個結果:“你的表妹該難道不是土系?而且我才六環,不具備收徒資格。請我引薦給艾米麗還靠譜些。”
“這二位是氣系土系雙天賦,可惜都只有二環,這樣的情況在皇室家族中遭到的尷尬境遇,你該能夠預料。”伊思女士撫摸着兩個小娃娃順滑的頭髮,見焦明點頭之後繼續道:“而你的資格問題並不用擔心,這一次參觀旅遊團的傳送工作已經證明了你不弱於八環的能力,如此一來完全不必拘泥於一個數字。”
焦明皺起眉,正猶豫間,卻聽自己的聲音用輕佻的語氣問道:“這兩個小東西,有王位繼承權嗎?多少位?”
…喂!你幹什麼?…
正常人格焦明於心中不滿的大叫,雖然不是第一次被這樣‘踢下線’,但仍舊無法習慣,每次遇到還是讓人心情不爽。
…不幹什麼,你繼續吧…
沉默者人格淡淡回答一句,回到慣常的不理人狀態。
“並列七十二,你問這個做什麼。”伊思女士並不覺得這有隱瞞的必要,畢竟也算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隨便問問。”焦明嘴角抽抽,勉強露出個笑容。回想穿越之後的教師經驗,教過鱷魚領那羣小傢伙數學,也教過灼杉等人氣系魔法,但說實話,並不喜歡這個工作,“確認一下,這是個命令,還是請求。”
“可以理解爲不容拒絕的‘請求’。”伊思女士眨眨眼睛,露出一個相當俏皮的笑容,彷彿在報復剛剛焦明將兩個表妹誤會成女僕。
焦明轉轉腦筋,又問道:“那麼最終教成什麼樣子有什麼要求?”
“這……”伊思女士頓時遲疑起來。按照慣例這確實沒有硬性要求,畢竟每個孩子的情況千差萬別,若請個好老師便萬事大吉就不會有紈絝子弟出現。但焦明這樣直言問出,擺明是打算消極抵抗,這又如何是好。“雖然並無要求,但還請先生看在兩個孩子未來的份上,悉心教導。”
“我腦子的情況你也知道。我想好好教,另外兩個卻未必答應,你要考慮好。”焦明拿出最後的殺手鐗。
伊思女士沉吟片刻,終於道出實情,原來這兩個小傢伙也算是大人物們強塞的條件,目的就是建立一份師徒感情以拴住焦明。至於效果如何,沒多有少。
而隱瞞沒說的部分則是,若是幾年後發展出別的感情也無所謂,焦明魔法天賦算是上等,而早婚早育這種事在這裡算不得恥辱,二婚或改嫁亦然。反過來想,皇室之女,玩幾個男人不必大驚小怪。
“這算什麼?慣常不該給兩個大美妞嗎?你們怎麼不按套路出牌。”焦明聽後不滿叫道。
“這是我的考量。”伊思女士拿出一副爲你好的表情,“你和冰蓮沒掰扯清楚之前,胡亂橫插一腳,冰蓮記恨是一定的,搞不好以後你也會心生記恨。這可不是長久之計,畢竟你們兩個年紀輕輕便進入六環,日後成就難以估量,‘不得罪’比‘討好’更爲重要。”
“冰蓮進入六環?”
“王國最新的情報。”
“哪一系?”
“還不確定。”
“你們女人就對這點八卦事情上心。”焦明無奈吐槽一句,看向兩個小傢伙,忽然感到一種歉意,當着小孩子的面‘踢皮球’,太傷人心,完全不是個成年人該有的表現。“這兩個聽不懂通用語吧?”
“聽不懂。”伊思回答,八卦男女關係方面且不說,關照小孩子方面,女人確實比男人更注重細節。
“好吧,既然如此,這兩個孩子我收下了。不過順便問一句,怎麼說也是王室成員的專屬魔法教師,這報酬該不會少吧?”
“對你來說也許看不上,但絕對是皇室子弟的平均價之上。”伊思女士事情辦成,心情不錯,笑着保證酬勞水準。又與兩位小傢伙敘話一陣,便將兩隻小手交託在焦明掌中。
“這就行了?沒個儀式啥的?”其實焦明不喜繁瑣,只是不適應兩雙清澈眸子帶着好奇的仰望視線,沒話找話而已。
“我還以爲你會討厭這些,就給免去了。”伊思女士仍舊在笑,卻是因爲焦明的一絲窘迫,“你喜歡的話,現在就可以開始。”
“深得我心,免得好。”
革劍並不覺得自己的畢設會出現什麼問題,但是忽然之間明白了助教的意思:“那他現在算喝多了麼?”
趙助教扯了扯嘴角道:“還差個十瓶左右吧。”
話音剛落,只聽見砰的一聲,傍邊的閻鳴將一瓶啤酒頓在桌子上。革劍心中一凜,若論人生失意,閻鳴絕對甩出另外三人幾條街,這種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抱怨個不停,多半是惹火了閻鳴。就在革劍以爲他要開飾品開大爆發三殺的時候,卻見其哈哈一笑,然後彷彿是換了一個人一般,和姓胡的聊了起來。不出十句話便已經稱兄道弟,十杯酒下肚,話題由怨婦的抱怨變成了大丈夫的豪情。一句‘待得有錢之後,定要感謝前女友不嫁之恩’的話,將趙助教也鉤起了興趣,跟着舉杯不停。
接下來三個人又唱又跳,直至後半夜三點多夜市將散的時候,閻鳴憑藉一己之酒量,放翻了兩個助教,看的革劍目瞪口呆。
“把他們灌醉之前,你應該有想過怎麼處理吧?”革劍看着趴在桌子上的兩個大男人問道。
“好像沒有。”
革劍默默的對後者豎起中指。
(1.3)
事情的發展並沒有革劍想象中的麻煩。胡姓的助教雖然喝的不少,但是還保留了一絲理智,在其含混不清的指路中,革劍和閻鳴將兩個醉漢攙扶到了胡助教租住的公寓中。
房間面積很小,除去一牀一桌只有一人寬的過道連接着同樣一人寬的陽臺。將兩個醉漢胡亂的架上單人牀之後,革劍和閻鳴疲憊的坐在桌子邊,閻鳴還好,革劍已經是氣喘吁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