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清楚,焦明想不到這邊也有類似‘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言論,嗤笑一聲道:“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只想說兩句收買人心的廢話然後躺着用錢掙錢,這和*婦有什麼分別,這種人讓他們去死好了。”
這句罵得刁鑽惡毒,伊思眨眨眼,愣怔片刻纔想明白,勉強憋笑幾秒卻還是爆發出來,笑過又大爲贊同:“這入股之法用在以往,商船出海與否容易證實。且大海之上聯絡不便,而船長爲了身家性命,必然盡心竭力。這一句勉強套得上。但合股工廠的運作卻是麻煩許多,又近在眼前不走不動,還想當甩手掌櫃確實是太懶。只是從來不知你罵人是水平這樣高。”
“有感而發罷了。”焦明無意言明這是地球網絡文章的部分觀點,畢竟與伊思的關係中,熟人朋友的感覺少一些,合夥同事的成分更多。
“不過前面那句的聽起來很奇怪,死魂是你家鄉對惡靈的說法嗎?”
焦明又將這句‘翻譯體’解釋清楚,伊思則表示紅山王國也有類似的諺語,意既‘遇到海難時,只救伸出手的落水者’,接着二人就諺語中蘊藏智慧的問題展開討論,直至蝶噠與文書管事完成工作,工工整整地將謄抄稿送上審閱。
伊思通讀一遍滿意點頭。焦明的紅山王國語水平有限,婉轉曲折也好犀利雄辯也罷,根本感覺不出,是以對文字部分不做評論,只是盯着一筆未改的插圖諷刺漫畫的簡筆畫線稿,皺起眉頭剛想責問,卻又苦笑。想明白是自己指揮蝶噠成習慣,這文字方面還好,畫畫大概是強人所難了,是以確認問道:
“你們不會畫畫嗎?”
蝶噠搖頭,文書管事則是躬身回答:“小的學過幾筆油畫,但這種以單色筆勾勒,從未見聞,是以不敢亂動。”
“清水城內可有人物畫像方面的知名畫師?”在焦明想來,各種畫法自有想通之處,油畫大師稍稍改下筆觸,應付一張應該問題不大。
伊思卻是搖頭:“有露餡的風險,需得去其他國家想辦法。”
焦明剛站起身,卻又陷入猶豫:首先時間耗費延誤戰機;其次能否印刷圖片猶未可知;最後若畫風不被接受則有畫蛇添足之嫌宣傳效果不增反減。正遲疑間,卻聽腦內一個聲音響起。
…我來畫…
這顯然是沉默者人格又出來了,正常人格驚訝之餘,問道。
…你會…
…一看便知…
接着正常人格焦明便發現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拿過一張白紙壓住,筆尖順暢的來回遊走,不出五分鐘,便將原圖勾勒成型,不僅一樣信息要素沒漏,還添補許多細節。
“好厲害!”伊思讚歎,與蝶噠、文書管事一起,目光在圖畫、筆尖與焦明之間迴轉。三人再不是對這幅諷刺漫畫一臉懵逼的模樣。
…好厲害,你去年學的?…
這是正常人格於內心的讚歎,實在沒想到這個悶葫蘆一樣的傢伙還有這項技能,但三個人格在地球過往的記憶是一樣的,那麼細細想來,只能是特羅領期間習得此藝。
…另外,印刷方面亦不用擔心,這種程度的簡筆畫還是沒問題的…
沉默者人格慣常地不回答廢話問題。而正常人格也想起這位的品行,質疑道。
…這次爲何幫我?…
…這幅畫中的船長形象給我一些啓發,幫你一手算是回報…
…什麼啓發…
…將一個人擡高到他無法勝任的位置,亦是一種折磨…
…這啥意思…
正常人格追問,畢竟不知沉默者人格原本在想些什麼,乍聽這一句,毫無上下文的情況下如何聽得明白。但幾句問答的功夫,畫作完成,沉默者人格縮回內心再不迴應。
另外三人拿過圖畫,細細端詳品讀,對添加插畫再無異議。而待蝶噠與文書管事拿着手稿去印刷,伊思這才輕聲問道:“剛剛是另外一個人出來了?特少見的那個?”“如你所見。”焦明聳聳肩,這病症對伊思早不是秘密,此時更無遮掩的必要。
趕工一夜,百二十份告示印出,次日天矇矇亮,清水城主城區內街頭巷尾顯眼之處便圍滿各色打扮的路人,皆對着牆上的告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其中家僕打扮者,有聰明的在摘抄,有看後大驚失色的轉身跑回報信,卻也有霸道的直接揭下告示仔細揣好送回府上。
而不等天色大亮,便有一隊隊平民打扮的人氣勢洶洶地走街串巷,將各處告示盡數撕下,行爲雖然蠻橫,卻不與周圍不滿叫嚷的人羣爭執,來去的無聲顯然是得了叮囑。這也難怪,本就是風口浪尖之事,若再惹出麻煩,被扣上‘殺人滅口未遂’的帽子,豈不火上澆油。
是以,告示從出現到消失,因位置偏僻而堅持最久的一張亦不到兩個小時。但它們所引起的風波顯然不會這樣簡單平息。且不說各大家族的決策層對此如何看法,此事的幕後主使卻已經將之忘記,只因焦明與伊思皆陷入繁重的魔法勞動之中,一個在不停地用空間裂縫從山體中‘扣’巨石塊,另一個則是用凝構物構築混凝土攪拌機,一個上午便雙雙累成傻嗶。不得不說,人在給自己幹活的時候,勞動熱情真是爆表。
而在一把手二把手的帶頭勞動之下,哪裡有人敢偷懶,且魔法師們在聽說分房的福利之後,一個個更是急於表現搶着加班。伊思與春雨兩個高環,加上近百號中低環魔法師和三四百的普通人,只用三天時間便將水泥廠建設完成,配合以鱷魚領成本價援助而來的鋼筋和抗滲添加劑,六天之內完成了第一批住宅樓的建設。
而在慶祝中環魔法師分得住房的慶功晚宴後,在領主府頂層書房內,焦明與伊思討論着這幾天積存下來的情報,雖然因微醉而無法上工才得機會歇一歇身體,但腦子卻仍舊要幹活。
清水城方面乍看起來平靜無波,從參觀購物團返回之日,便火爆起來的‘入股’遊戲在明面上維持着熱度,但從各方面分析來看,其實已經陷入低谷,幾乎再無資金流動。而某些人的龐氏騙局已然玩不下去卻在嘴硬死撐,另一部分未曾如此瘋狂的家族似是受到告示的啓發,將精力投入到領地內的工廠建設,給‘入股者’以看得見摸得着的信心。
在這裡需要提一句的是,那個生產防滲添加劑的家族已經將價格擡到六倍,卻仍舊供不應求,只是不知那位家主在數錢數到手抽筋的時候有沒有意識到這大好局面下隱藏的族滅之禍。
“似乎沒啥大事。”看完情報後,焦明撇撇嘴,但想想也猜到因由。
這些所謂的家族皆是百多年的交情,整個王國中上層就好像一個村子,村民擡頭不見低頭見完全是個熟人社會。且大家皆是有房子有地,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一個真假難辨的告示與短短几天時間,還不足以讓大家撕破臉皮。總體來說,與地球‘有限責任公司’那一套還是有點差別的。
“大事當然在發生,只是皆在家主們的私下會面裡。”伊思指着情報上的幾條說道,見焦明不以爲意的樣子,解釋道:“這個頻率,已經抵得上三年前伊扶森神權國打過來的時候了。”
焦明仍舊毫無實感,畢竟這些名字太過陌生,卻是問道:“怎麼沒有討論我們監督機制的情報,六七天過去,也該有些動靜纔是。”
“這是機密,我沒敢告訴家裡,情報上自然沒有偏重。”伊思說着拿過另一份情報,指給焦明看。其上寫着某某家族的某某公開拜訪某某,焦明一頭霧水,待伊思解釋一番才明白,見面的這兩位一個是發告示前夜討論中提及的老爺子,另一老前輩雖然只有水系八環,但在人品道德上卻得到全城人的尊重,許多糾紛都會請其仲裁。
“能搞到具體談話內容嗎?”焦明挑挑眉毛。
“做夢去吧。”伊思沒好氣的道,接着卻是皺起眉頭,“不過,我卻覺得王室的態度有點怪。”
“你家?”
“我的意思是主家,不是我家這一支。”
“大家族就是麻煩,我大概明白了,你繼續。”焦明其實並不能很好的感受把握這種關係,但想想鍾國古代王朝中同姓王族相屠的事情,該也是差不多,向比於脆弱的‘塑料花’,該是一點就燃的‘油紙花’。
“王室完全看不到動作,讓人生疑。”
“觀望?”
“我更傾向於暗中搞事。”
二人又瞎猜了幾個可能,卻既無法說服自己也無法說服對方,然後越發跑題,談話就此進入垃圾時間。在互開幾句玩笑之後,焦明趕在話題涉黃之前及時打住,在領地接下來的發展上討論幾句,接着互道晚安。
不過半夜時分,正常人格卻被瘋子人格喚醒,看到一臉鄭重身穿寬大睡袍的蘿花,焦點不由自主在雪白溝壑停留瞬間,這才問道:“怎麼了?”
“是先生嗎?”
“是我。”
“清水城傳來電報,主城區發生大爆炸,燃起大火。”
焦明剛想詢問詳情,卻聽到內心瘋子人格開始發起牀氣,而手也不受控制地探向蘿花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的部位,只得苦笑一聲,道明自己的情況,然後叮囑滿臉羞紅後退的蘿花:‘清水城一切消息問詢伊思便是,這邊無能爲力。’
接下來就是正常人格與瘋子人格毫無營養的鬥嘴,大致是瘋子人格發泄被打攪睡眠的不滿,然後感到智商下降的正常人格躲回自己住家形象的心靈角落,也不知瘋子在外面發瘋了多久。
次日早餐過後,正常人格比平時稍晚一些接管身體,卻仍舊在相當長的時間裡聽到瘋子人格的嘮叨,而待這煩人的聲音消失,卻又因施展空間裂縫太過頻分而略微頭痛。
直至午餐前,伊思拿着她家族送來的情報找過來,焦明纔想起昨晚爆炸一事,二人交流幾句,能確定的也不過是兩條。一是爆炸地點,某個入股遊戲玩的最瘋的侯爵家族府邸,二是《工業報》停發,報社必是出了事情。
“有什麼打算?”伊思問。“靜觀其變算不算。”焦明聳肩。“就是沒有唄?”“也可以這樣說。”
不過下午時候,最新一期的《工業報》便送至河灘工地,焦明與伊思趁着休息翻閱一遍,交換一個驚訝的眼神。頭版頭條仍舊是常客伯爾爵士,但這位以言辭大膽鼓吹激進著稱的筆桿子居然轉了性子,彷彿與改革派貴族有血海深仇一般,痛批這羣‘敗類’的諸多無恥行徑。其餘也差不多,只是還算隱晦,沒有徹底扯下遮羞布。
“這報社是改姓了吧。”焦明牙疼般猛嘬牙花子,彷彿感到一柄鍘刀架在後頸。報社的新東家雖未改名字,卻如此簡單粗暴地進行反向宣傳,其中意味頗值得琢磨。
“樂觀一點,也許只是這羣人筆桿子參加了入股遊戲,鬧掰確定血本無歸之後,攜私報復。”伊思皺着眉頭寬慰。
“你自己信嗎?”
“不信。”
呵呵一笑,不再瞎扯,焦明直奔主題:“報社易主,這新東家的身份該不難探聽吧。”
“確實。”伊思點頭認同,接着道:“送我回清水城,回家問問,順便拜訪些熟人探聽情況。”
猶豫片刻,各種革命時期的國內外影視資料從焦明腦海中閃過,“保險起見,不如讓下僕帶上你的信物回家詢問。”
伊思眨動眼睛,一臉莫名其妙,“爲何?會有什麼危險?”
焦明抖動手中報紙嘩啦啦作響,“別看這是幾張紙,卻是一種輿論導向,而當大家都認爲改革派貴族全該死的時候,屠刀落下之時不僅一點阻力也沒有,還會聽到歡呼聲。當初在特羅領,沉默者人格和埃文合謀明正典刑九環的時候,這東西沒少出力。若新東家正是王國王室,則情況更是危急。”
這道理一時找不到錯漏,伊思也有點虛,“不會吧。”
“我也不能斷言,但實在沒必要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