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此戰的結果,王國聯合內的其他勢力如何看待與分析且不說,紅山王國內部則完全陷入一種詭異的氣氛之中。如此重要的一次戰役,居然無人公開談論,所有人都彷彿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若只是三艘木船追着一艘鐵甲艦吃屁一天一夜,由於解救被扣押船隻的目的達到,做些宣傳上的引導,問題不大。但是港口城市遭到炮擊,雖然只是幾發炮彈,轟塌一些舊建築和炸死幾十條平民的性命,但問題的性質卻大大不同了。
由於沒有完善的國家主權理論,沒人能說得清具體不同所在,卻都本能地明白,這件事不會這樣簡單‘混’過去。王國王室必須在短時間內給出一個解釋,或是更強硬的向特羅領報復,或是其他什麼手段。且在這個期間胡亂說話,九成概率死的很慘。
而下面人明白的東西,王國高層如何能無知無覺,但限於各種客觀情況,卻也只能用一場場氣氛凝重卻沒有實質性結果的高層會議無奈的拖延時間。
伊思以其王室旁支優秀子弟的特殊身份,裹挾着焦明和鱷魚領,在這一場選擇立場的遊戲中半天然的加入了王室派系,自然也要急人所急。畢竟現任國王還是伊思的遠房哥哥,雖然在工業化初期差點鬧掰,但現在面對其他問題,也還是要站在一起的。
焦明看着焦慮不已的伊思,亦是憂慮。卻非是關心紅山王國的命運,畢竟對這種狗咬狗的事情已再無興趣。而是以一個熟人朋友的身份擔憂伊思這個準媽媽焦慮過甚,影響腹中胎兒。雖有婆媽的嫌疑,卻還是提醒寬慰幾句。
“現在讓我輕鬆起來的最好辦法,就是讓王室重振威勢。”
焦明翻個白眼,繼續手頭的工作,對這種無理要求只當沒聽見。但伊思可不會就此放過焦明,或者說,拿出這幅樣子就有幾分懇求焦明幫忙想辦法的心思。關於這次戰役,焦明在開打之前表現出擔憂,但在開打之後卻是十足的消極,即使是私下裡,也不遠對此發表一丁點的意見或建議。這讓多次直言詢問卻無果的伊思相當不爽卻沒有辦法,只能拿出些小手段試試。
但見焦明不爲所動,伊思一掌壓住文件,“這些小事交給蝶噠審閱簽字便是,你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思考。”
“比如?”
“如何給這次戰爭的結果定性。”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爲主上分憂,亦是臣屬的職責。”伊思不依不饒。
“打聽一下,這紅山王國的子爵職位有沒有辭職流程。”
“不要亂開玩笑!”
“你就當這是個玩笑好了。”焦明聳聳肩,繼續道:“在你們出征在外的時候,鑑於最近三觀總是不穩,所以我將一門叫做‘思想政治’的賢者之學回憶了一遍,有了許多新的感悟……”
“請說重點。”伊思誤以爲焦明在巧妙的轉移話題。
“實事求是。”
“啥意思。”
“字面意思。”這話一出口,焦明卻是有一種既視感,彷彿沉默者人格總喜歡如此應答自己。
“你是說直接承認戰敗?”
焦明點頭。
“開什麼玩笑!?”伊思的聲音陡然拔高,又落回普通水平:“這樣做的後果你難道不知道?”
“魔法紀元開啓之時,紅山王國從一個差點消亡的中等國家發展壯大成如今規模,其中種種大小因素你們自幼學習,那麼敢問一句,你覺得最重要的因素是什麼?”
這次輪到伊思翻白眼,學着焦明叫‘大姐’時候的無奈表情討饒道:“你是我‘大哥’,火燒眉毛了,咱就別聊歷史了唄?求你行不。”
“我最近覺得,我們當初真是低估了工業化。這是一道坎,且比幾百年前魔法紀元開啓那一道坎還深,紅山王國必須拿出比那時候更大的魄力才行。”焦明邊說邊整理思路,並用筆尖在文件上輕點,暈出一大團痕跡猶自不知。
伊思沉吟片刻,皺起眉頭道:“你這個說法,好像那些賭坊裡勸人下注的托兒。”
“都是走在不歸路上,本質上確實差不多。”焦明經此提醒,亦是有恍然之感,索性直接承認。
“可是我只覺得,承認戰敗之後國內情況必然會更糟。”
“這便是國王過分的追求完美形象,甚至以此爲一塊權力基石。反而束手束腳,就好像當初工業化上首鼠兩端的態度。其實人無完人,犯錯纔是必然。”頓了頓,焦明確認伊思聽入心才繼續道:“就以這次爲例,只是海港捱了幾炮而已,損失幾近於無。只要放棄‘從來不犯錯’這個明眼人都知道是假話的幌子,再在輿論上稍作引導。
比如說這只是階段性的失敗,原因就是在工業化的道路上走慢半步,只要加緊追趕造出鐵甲艦,特羅領不足爲懼云云。再將‘戰時條例’認真執行而不是用作排除異己的藉口,說不定還能知恥而後勇,壞事變好事。”
伊思剛想點頭,卻又搖頭否定:“道理是這樣沒錯,且聽起來也沒問題。但王國之內的情況複雜無比,恐怕不會如此簡單。”
“世事難爲,還是不要期望有一個簡單易行且立竿見影的辦法纔是。而且這辦法總比,某些腦殘叫囂的,拉起一大堆高環魔法師衝去特羅領直接開戰好。”想起某些戰爭狂人的嘴臉,焦明雖然口中唾罵,心中卻亦是惴惴不安。
卻見伊思還是沉吟不語,終於是拿出一些從來沒說過的,略有些‘過分’的話勸道:“你只是個八環,雖然以後必然進入那個圈子,也想給前輩留下好印象,但有些‘死局’還是不要插手爲好。與其現在參與進去惹一身麻煩,不如積累更多的工業化經驗,待日後站出來用工業化收拾爛攤子,會……更賺。”
伊思眉毛抖一抖,嘴角也在微微抽搐,只不知是被看穿某些心思,還是在考慮這個頗爲冷酷的個人政治進路方案。
書房內就此陷入沉默。
“工業化真的可以收拾殘局?”
“鱷魚領和特羅領皆是明證。”這只是說出來的部分,而焦明沒說的則是‘後來居上’的難度,紅山王國巨大的體量既是優點亦是劣勢,且封建主義餘毒甚重,制度方面完全不利於優秀工科人才出人頭地,基礎教育亦不被接受。想成功收拾殘局,獲得巨大的政治聲望,非一般的道阻且長。
伊思眼神飄忽,禮貌的告辭離開,卻由於神遊物外,與門把手較勁幾下纔打開門,並忘記將門反手關上。
次日伊思將這套建議案修飾一番送上,如預期般石沉大海。再兩日,國王宣佈加強海上力量,對現有船隻的動力進行升級改造。
而讓焦明大跌眼鏡的,從伊思的家族情報得知,動力升級的方案來自魔法師協會,代價卻居然是自己的工業化方案。顯然特羅領的崛起,竟是讓魔法師協會對工業化也產生了一些興趣。
當然這無疑變相表明船速是弱項,在急需樹立更高威信的埃文聽來就是正式承認沒有還手之力。也不浪費時間,當晚便又對某海港城市進行一輪炮擊,順便殺死一個飛出海港想單挑鐵甲艦的氣系八環。而這樣的戰果經過刻意放大之後傳回特羅領,民衆‘高呼萬歲’是少不得的,再配合一番有關憶苦思甜的宣傳,民衆對某些事情的容忍度大幅提高。
反觀紅山王國這邊,卻是雪上加霜。原本只是浮於紙面的‘宵禁’切實執行起來,且在譴責這種挑釁行爲的同時將那批扣押的行商在清水城全部斬首示衆。
說實話,殺幾個行商對特羅領那邊的影響微乎其微,嚴格的輿論控制下甚至沒幾個人知道這件事。真正的目的還是在於震懾國內,畢竟這樣血淋淋的公開處決是紅山王國史上罕見的。
有些人從中體會王室的決心,有些人卻不能。兩天後血跡未乾的處刑臺上,一個男爵家族全家老小十六口便在所有人複雜難明的目光中身首分離,罪狀是通敵叛國。
從貨幣新政推行以來,在地牢內被秘密處決的人雖然很多,但放出來的更多,部分還會澄清‘誤會’彌補少量賞賜,以維持面子上的和諧。但這次在大庭廣衆之下刑殺貴族,在殺雞儆猴徹底撕破臉皮之外,更有一層不再顧及貴族體面的決心在裡面。
以更強硬的手段壓服國內,卻不能放任隨時可能炮擊港口的鐵甲艦,王國王室當即派出大小船隻載着高環魔法師在近海遊蕩。
對內對外皆是用兵不斷,魔法師方面自然出現緊缺,連焦明子爵領內還在訓練中的新軍幾個排也收到調令,前往清水城維持治安,只是不知這些本是炮灰的中低環魔法師能起到多少作用。
新軍的出現完全是靠伊思的倡導,說是伊思的直屬部隊也不爲過。存有藏拙心思的伊思找上焦明,聯合舉行一場送行宴會,吃食酒水不限量供應,還有紫羽女士從娛樂城調來的歌舞表演助興,痛痛快快的鬧了一夜。
次日這些滿臉宿醉之態的新軍走進傳送門,而清水城那邊,各方看到這樣一羣中低環魔法師組成的隊伍,自然輕視起來。
但可惜,正所謂是金子哪裡都會發光。伊思不能或明或暗的讓新軍划水,那麼其中想高升一步者必然抓住機會表現。只是三天,幾場巷戰過後,新軍負責的低環工匠聚集的街區可謂令行禁止,所有人噤若寒蟬。戰時條令更是在街區居民的怨聲載道中得到最徹底的執行。
看到報告的焦明和伊思也唯有相視苦笑,然後向上打報告表示生態小區大批居民入住,亦需要維持治安,請求調派部分新軍支援。同時不顧新軍中指揮官的自告奮勇,執行輪休制度,製造兵力空缺。如此這般,總算讓新軍的成績不那樣顯眼,或者說‘不那樣招人恨’。
就這樣過了些時日,紅山王國和特羅領一直在海上糾纏,戰況不斷傳回國內。對內宣稱是多次擊退圖謀不軌的地方鐵甲艦,但實際情況卻是不斷折損船隻和人手,卻毫無斬獲。
而漸漸的,特羅領似乎也摸清了這邊的虛實,第三艘鐵甲艦亦出現在紅山王國外海,聯合之下甚至擊沉兩艘有三位九環坐鎮的巡邏船。若非高環魔法師各有手段逃命或暫時保命,且通過電報盒及時呼叫來支援,高環魔法師的大批損失足夠徹底壓垮王室的威望。
次日這些滿臉宿醉之態的新軍走進傳送門,而清水城那邊,各方看到這樣一羣中低環魔法師組成的隊伍,自然輕視起來。
但可惜,正所謂是金子哪裡都會發光。伊思不能或明或暗的讓新軍划水,那麼其中想高升一步者必然抓住機會表現。只是三天,幾場巷戰過後,新軍負責的低環工匠聚集的街區可謂令行禁止,所有人噤若寒蟬。戰時條令更是在街區居民的怨聲載道中得到最徹底的執行。
看到報告的焦明和伊思也唯有相視苦笑,然後向上打報告表示生態小區大批居民入住,亦需要維持治安,請求調派部分新軍支援。同時不顧新軍中指揮官的自告奮勇,執行輪休制度,製造兵力空缺。如此這般,總算讓新軍的成績不那樣顯眼,或者說‘不那樣招人恨’。
就這樣過了些時日,紅山王國和特羅領一直在海上糾纏,戰況不斷傳回國內。對內宣稱是多次擊退圖謀不軌的地方鐵甲艦,但實際情況卻是不斷折損船隻和人手,卻毫無斬獲。
而漸漸的,特羅領似乎也摸清了這邊的虛實,第三艘鐵甲艦亦出現在紅山王國外海,聯合之下甚至擊沉兩艘有三位九環坐鎮的巡邏船。若非高環魔法師各有手段逃命或暫時保命,且通過電報盒及時呼叫來支援,高環魔法師的大批損失足夠徹底壓垮王室的威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