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與女性就普遍意義來說,思維方式是極爲不同的。老婦人想起了當初的那位隊長,另兩個老傢伙卻是想到了更多。
只是兩代人而已,當初那個立場堅定的平民牧師的孫子,便徹徹底底變質投靠了當初大傢伙最爲痛恨的、鬥了一輩子的敵人一夥。
而相比之下,自己的後代又何嘗沒有這種苗頭,說教一番就磨皮擦癢各種不愛聽,那些狐朋狗友一相邀,屁股上便如同長了釘子再也坐不住。
那麼拼死拼活踐行當初的誓言,還有意義嗎?甚至這個誓言本身,是否只是個不可能實現的空想,平民牧師派系註定只是個玩笑而已?
如果不是,道路又在哪裡?如果是,這一輩子幾十年的辛苦忍耐與拼搏又算什麼?白玩一場?
思路紛亂,三觀不穩之下,老校長陷入自己的思維循環之中,甚至忘了‘打斷髮言’這個最簡單直接辦法。直至感覺身側的老夥伴身軀晃動,這才驚慌回神,一邊溝通水系魔法媒介,一邊尋思對策。
不過此時,這位與平民牧師學院三根頂樑柱頗有淵源的少年也已經結束髮言,擦擦嘴角的吐沫星子,將目光焦點從場外老校長身上挪回眼前五個對手,眼神也從戒備張揚變成了了徹徹底底的不屑。
充滿了權貴至上思想的長篇演講完畢,來踢館一方開始鼓譟叫好。平民學院一邊面面相覷,毫無準備之下根本沒有反擊的手段,能急智現場反駁一段的更是沒有。甚至簡單的罵髒話吐口水都沒人做,畢竟這隻會進一步印證對方演講中的內容。
就在這一番尷尬之中,卻是場中的吉姆大吼一聲,“廢話這麼多,還打不打?不想打就認輸滾回去!”
平民學院無人力挺叫好,踢館一方在短暫驚愕之後,卻是鬨然大笑,盡是‘找死’與‘不自量力’一類的話。那位少年也蔑笑着說了句什麼,卻淹沒在糟亂的環境中無人聽清。
不過伴隨着代表比鬥開始的清揚鐘聲,場面迅速安靜下來,畢竟踢館一方無人想錯過這在‘最後一場比鬥’。而整個操場,只有焦明隱約感覺,對方的計劃可能要出岔子。
場中十個少年開始初步的試探性交手。吉姆一方雖然看了兩場比鬥,但已經意識到對方根本沒出全力,直接莽上去可不行。而有三個強力的五環水系魔法戰士頂在前面,後面的土系火系相當安全。
而對方只是兩三下便發覺情況不對,不得不稍稍認真起來,但這種程度還不夠。一個不甚在被逼出另一個隊員也是雙天賦之後,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繼而微微陷入逆風。
場中打得火熱,焦明卻是被瘋子人格折磨得頭大。但考慮到此時不好將之關禁閉,以免隨時出現險情這貨卻鬧情緒,也只好妥協,開始一種不太熟練的嘗試:只將嘴巴的控制權交給瘋子人格。
至此,再次進入一種分心二用的模式,焦明專注與場中戰鬥,隨時準備救人。與三個少年關係更近的瘋子人格卻彷彿小報記者,向老婦人詢問當年的舊事。
而一個情緒上來的老婦人還是頗有談興的,在蝶噠的翻譯下,一個十幾人的小團伙幾十年的奮鬥史畫卷徐徐展開,而故事的第一段自然是大家的年少之時。
卻說幾十年前,就在這一所學院,七個少年相遇,很快在一個名爲約克亞的少年牽頭下結成一個小團伙。互相鼓勵幫助下,成績名列前茅,一起獲得進入圖書館秘藏區的資格。也正是這一次出了幺蛾子,三個高環趁這次人員比較雜亂的機會,試圖搶奪那一套輔助學習的設備。
過程中自然也不用指望尊老愛幼,順手弄死了三個學員,其中一個就是七人小團伙成員。隱隱爲首的十五歲少年約克亞衝動之下,展露出土系六環的實力以及一種迅速變化凝構物鎧甲的近戰格鬥法,配合幾個老師與一個八環的對手糾纏。
這自然引起賊人的注意,本着不留後患的原則就要下殺手,攻擊卻被七人團伙中的另一個姑娘以身體攔下。原因不是匹敵的實力,卻是她的身份:某大家族的直系血脈。
在這裡,老婦人又插敘補充。當時現場,其他人並不知內情,只以爲賊人發了善心才收手。卻是七八年之後,爲首少年與那少女成婚,另外成員才知道少女的強大背景。至於爲首少年何時知曉,老婦人也無從猜測。
回到故事主線,一個成員在衆人面前當場慘死,給了所有人很大觸動。另外這次事件,雖然賊人早有預謀,且另有調虎離山的部分。但幾個少年還是隱隱心懷愧疚,畢竟是趁着自己註冊而開放秘藏區的時候被搶走了環數檢測儀。
如此,也便有了之後的誓言部分。
故事講到這裡,場中的打鬥也迎來了第一波高潮。對方在認清局面並漸漸扳回劣勢之後,以熟練的配合將小山分割出來,並集中火力將其逼入死地。卻萬萬沒想到,小山一個短距離的空間移動,直接脫出圍攻,反而配合隊友差點將一個對手打成重傷,若非那個故人之孫頂着硬挨三發火球將人救下,怕是這‘一血’就出現再踢館一方。
而讓雙方觀衆譁然的,除去這一次險情之外,自然還有小山的瞬間移動。要知道,保守情況下,氣系六環纔會開始練習這個技能。而小山只五環便如此熟練,再考慮到年紀,這已經足夠顛覆許多氣系魔法師的三觀。
Wωω▲ ttKan▲ C○ 至於少數時常欺負吉姆等人的高出身學員,從開打開始,就已經面面相覷,現在的臉色更是刷了白牆灰一般。
焦明想想吉姆和白陽可以使用氣系魔法的秘密還沒有揭開。另外兩年前瘋子人格在挑選打手的時候,選擇的是戴着白麪具的白陽和綠面具的提克,那麼毫無疑問,白陽的武力值恐怕不是現在表現出來的這樣平庸。
至此,焦明安心一些,將注意力放在耳朵上,並很快注意到一個名字:約克亞。仔細回想,這不就是發明了可以暫時提升普通人魔法抗性的秘法的那位平民土系魔法師。在心中將疑問道出,瘋子人格直言相問,老婦人緩緩點頭。肯定此約克亞正是彼約克亞,並就此展開另一段小插曲。
這魔法成果的作用當然重要,但功勞卻差點被約克亞的大舅哥搶奪,最後關頭由於老婦人特殊的氣系魔法才知悉情況。幾人商討,無奈之下通過輔助學習儀搶先公開成果並註明研發人。也正是因此,女方家族,夫妻二人,三方鬧了好大不愉快。而老婦人也坦言挖牆腳的心思,可惜並未成功。
而這次事件似乎也成爲這個以振興平民學院並建立平民牧師派系爲目標的小團伙事業的轉折點。由蒸蒸日上變爲平緩艱澀,一切都變得不再順利。
老婦人爲此抱怨,並努力摘清自己,但焦明卻猜得到。必然是由於此事,約克亞失去了女方家族的支持,而其他派系也漸漸明白,約克亞等人不是某大家族的外圍勢力,而是個獨立的小團伙,自然‘公事公辦’。
另外更深一層,部分上層雖然意識不到階級出身的問題,也該能隱隱感覺到這些人的‘不合羣,不懂事’,進而採取一種打壓的態度。
那麼,某些糊塗蛋抱怨老婦人多事,也是必然的。甚至老婦人自己多年捫心自問,也未必沒有些悔意。
初春微寒的風吹拂,老婦人的故事在繼續,場中的比鬥亦在繼續。前者隨着約克亞晉升九環卻突然‘病逝’而急轉直下,後者卻因爲約克亞的孫子的凝構物盔甲突然生出變化而出現傾斜。
約克亞孫子原本是一套乳白色的凝構物盔甲,加上同質的大刀。但此時,大刀變成盾牌,而盔甲更是奇特,熱糖拉絲般生出手腕粗的肢觸,斜斜向後支撐於地面,抵禦住三個水系魔法戰士狂風暴雨般轟來的拳腳。
竟是以一己之力,短暫抗住三人,並半步不退,再次救下一個隊員。
“這就是約克亞當年的‘特殊盔甲’?”瘋子人格問。
“差不多,其實這法門在室內使用效果更好,開闊場地並不利於施展。”頓了頓,老婦人的表情彷彿是在微笑。“當年,我就是這樣被護住在身後。”
“嘿嘿,好吧,那我們講一講約克亞是怎麼英年早逝的,簡單一個‘病逝’太含混了吧。”瘋子人格轉回目光,盯着老婦人的臉問。顯而易見,這存着揭人瘡疤並看笑話的心思。
老婦人咬牙切齒冷笑一聲,並無焦明期待的痛苦神情。顯然對於這件事,仇恨已經壓制了其他一切情緒。
“按照神教不成文的規矩。四十歲以前晉升九環者,因有潛力晉升九環之上,將自動獲得‘主教’身份,以及諸多特權。其中包括立塑像,向國內所有人公開,旁聽核心會議等等。約克亞三十六歲晉升九環,當然應該領受這些,但一切儀式卻遲遲不舉行。拖延近一年左右,才傳來舉行儀式的消息,但約克亞那邊卻是大病不起。
我們幾個當然意識到不對,但想進他家看看都不行,全被那個爛女人攔住,大打出手卻被她家族長輩教訓一頓。可惜當時我若能早十年獲得突破空間禁制的能力就好了,至少見約克亞最後一面。”
老婦人說到最後一句,終於露出一些悲慼之色,看向場中那個少年,進一步回憶起一直苦戀着的約克亞年輕時的模樣。而得償所願的瘋子人格卻是笑嘻嘻地稱呼‘有趣有趣……’,在老婦人回神注意到這一點之前,焦明趕忙控制面部肌肉拉平嘴角。
但這可是個細緻活兒,至此,這一張並不英俊,但勉強算得上和善的尋常臉孔,變得有些詭異而恐怖起來。
“您沒事吧?”蝶噠問,維持上身不動,腳卻是不着痕跡的後退小半步。
“當然沒事,麻痹的笑笑也不行。話說這麼苛刻的老闆,你平時是怎麼跟他相處的?”
“確實很辛苦。”蝶噠順着話題聊。當然這說法也可以理解成工作很辛苦。
恰此時,場中的戰鬥再出現變化,約克亞之孫的大刀再次出現,卻變成了一種鏤空結構,長度突然得到延長。藉此直接取得戰果,將吉姆的一條手臂切下。吉姆一方似乎頓時陷入慌亂,另外四人皆表現出不知所措的模樣。
在此一瞬間。
老婦人終於回神,說一聲準備救人。焦明微微眯起眼,注意到白陽不尋常的異動。而對方陣營內更是傳出一聲喊,大意是:“小心!別上!”
下一瞬間,斷臂的吉姆和白陽一起施展空間傳送,突然出現在約克亞之孫的兩側。
二人握着一直暗藏的三把高附魔匕首,旋動身子,力道從大腿至腰腹,再到手臂,最終灌注匕首。一個從前向後,一個從後向前,劃出中心對稱的兩個淡紅圓弧,而中心點無疑就是約克亞之孫的脖子。另有一把匕首在白陽的左手,卻是以第三道淡紅圓弧划向另一名敵人的脖子。
場中彷彿突然出現三團躍動的火苗。
這一下若是擊中,必然將約克亞之孫梟首當場,另一人亦然。只要再稍稍做一些破壞頭顱的小動作,便是九環之上也回天乏術。
而雙面夾擊,橫向躲閃並無餘地,跳起更不行,唯有縮頭或凝構物硬抗。約克亞之孫在聽到後方提醒時便是一愣,稍稍有了發生變故的心理預期,此時電光火石之間,選擇了硬抗一途。
乳白色的凝構從胸甲上移連接頭盔,將脖子處牢牢圍起箍住,並迅速硬化。但終究是時間有限,厚度只是一釐米不到,兩把血色的高附魔匕首便已經切上來。
伴隨着金鐵交擊之聲,即使是白天,也可看到零星的火花閃出。至於白陽左手匕首攻擊的另一人,已經人頭翻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