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夏風報告正在書房裡不安等待着的冰蓮二人:瑪爾大師去了城堡門口。聞訊的冰蓮帶着焦明立刻動身趕到,卻見到瑪爾大師盤坐於地,雙手合十在胸前,黑暗中看不清表情如何。
瑪爾大師衝着三人點了點頭,然後輕輕的衣袂獵獵聲傳來,瑪爾大師周身逸散出濛濛的綠光,就彷彿是當初開山時候的白髮肌肉老漢,而焦明唯一的感覺就是:特效組終於又來上班了。
雖然瑪爾大師和白髮肌肉老漢激發力量時候的初期外觀差不多,但是後續的效果就出現了巨大的不同。白髮肌肉老漢光芒最後形成紋路遍佈全身,扭結富集於肌肉集中的地方,瑪爾大師的綠光最後全部集中在腦袋周圍,形成了一個不擴散的光圈,就彷彿是通過毛玻璃看點光源一樣。
焦明卻是噗嗤的笑出聲音,這大光頭配綠光,簡直就是個綠色的霓虹燈泡。冰蓮一肘子頂在焦明肚子上,聲音壓的極低:“你瘋了?瞎樂什麼!不要命了!”
焦明自然知道收斂,然後分析這假和尚的目的:應該是想放開力量證明自己就是那個綠色的人星。其實單單看這綠光焦明就已經信了九成,此時擡頭看看正上方的黑暗天穹,除了幾顆白色的定星之外空無一物。低頭時只見瑪爾大師上舉合十的雙掌,在頭頂分開,然後從身體兩側下到肩高,接着猛的再在胸前合十,發出輕輕的一聲拍手的脆響。
焦明忽然不由自主的進入了和氣系魔法元素溝通的狀態,多日不見的哈哈鏡視角中,一道暗淡的球形薄膜從瑪爾大師的光頭位置擴散開來,就彷彿是一個黑色的奧爆遊戲技能特效。當薄膜穿過的時候,焦明覺得和魔媒的聯繫一滯便恢復正常,而瑪爾大師那邊並沒有什麼變化,依舊是個大號的綠燈泡。
猛的擡頭看天,兩晚不見的綠星星閃爍在城堡的正上方,焦明吁了一口氣,還好是虛驚一場。這位大師曾經對自家神明起誓懷善意而來,而整個城堡還沒有被一個九環強者虛言哄騙的價值。
“這下幾位應該相信小僧了吧。”瑪爾大師緩緩的道。
“當然是信的,還請大師回客廳敘話。”冰蓮臉上的笑容完全出自真心,但是原因卻是多項混合:第一是多日提心吊膽終於結束,第二是一個九環大師的到訪,順手而爲的事情就可能給領地帶來巨大的助益,第三是這個人星就這樣掛在天上,也是對南方敵對勢力的震懾。
如此多的好處之下,冰蓮也顧不得這苦行僧的宗教國背景了。
“不必急於一時,今日天色已晚,大家不如就此休息,一切問題明日再談。幾位也好睡個安穩覺。”
“那大師還請睡在客房……”
“不必如此,小僧信奉苦行之道,馬廄足以,還請成全。”
在送瑪爾大師去馬廄的路上,冰蓮把瑪爾大師讓在身前,自己則落後一個身位,夏風推着焦明又落後冰蓮半個身位。焦明對此只是撇了撇嘴,輪椅在夏風手裡,也無法可想,索性盯着假和尚放光的光頭觀察個不停。昏暗的石頭走廊在瑪爾大師的綠光和火把的暗紅火光照耀下,一時之間也說不清是什麼顏色。
從城堡門口到後面馬廄也不過是幾步路的事情,冰蓮三請,瑪爾大師三辭,堅持要睡馬廄,還講了一小段的苦行教義。最後無奈,只好順了瑪爾大師的意思。
次日會客廳裡,依舊是昨天的四個人,冰蓮先是一套公式化的貴族禮儀開場白,卻是用的接待九環強者那一套,瑪爾大師以貴族禮儀的套路迴應,卻是用的平民應答貴族的那一套。所以整個場面成了一種滑稽的互相吹捧。
這個瑪爾大師是焦明遇到的第一個九環強者,總體印象還不錯。雖然瑪爾大師的觀念中仍舊有階級之分,而只是把自己劃歸於平民一類,和焦明潛意識裡的所有人平等還不一樣,但是就待人處事的態度來說和焦明卻有幾分相似之處。
“不知大師來到這個窮鄉僻壤有何貴幹?”焦明出言打斷那些沒營養的對話,卻因爲通用語的水平有限,用詞生拉硬套,但是意思還算明確。
“我是受神諭而來。”瑪爾大師在提到‘神諭’的時候雙手合十,然後自然的放開。
“更具體的呢?”
“神沒說。”瑪爾大師撓了撓光頭,也是一臉的迷糊。“小僧在聯合王國遊歷,受神諭往大陸西北而來,前幾日穿過北面的山區到達最西北的海岸處,不知道下面幹什麼,就再次冥想溝通神,神沒理我。”
焦明覺得自己的三觀有點要碎,有一種因爲被大領導瞎指揮而懵~逼的小職員既視感。“你們的神諭一向如此……嗯……隱晦?”焦明本想說不靠譜,但還是收了回去,宗教的事情都是處處埋雷,亂說話是會炸死人的。
“神諭都是亂七八糟的,沒什麼邏輯。”
“大師如此說話,神不會怪罪嗎?”冰蓮有些好奇的問。
“完全不會,即使是辱罵於神,從之後的神諭來看,神也是完全不在意的。”瑪爾大師說到這裡情緒有些激昂,彷彿神的這種行爲很榮光一般。
“但是就我所知,辱罵於神在你們國家可是重罪。”冰蓮皺着眉頭質疑道。
“那些都是綠洲派忽悠信衆的手段,當不得真。”
焦明忽然覺得瑪爾大師的嘴簡直就是一個三聯的艦炮:不僅啥玩意都敢噴,而且濺射傷害極高。“大師你這話說的太誠實了吧?”
瑪爾大師指了指頭頂上的一個戒疤道:“此爲‘戒噓印’,是以小僧只說實話。”
只說實話有多麼大的威力,焦明是明白的,此時不由得懷疑道:“真是隻說實話?”
“那是自然。”
焦明撇了撇嘴問道:“我問大師一個問題,大師不要生氣怪罪。”
“絕對不會。”
“大師自己……過麼?”焦明右手虛握於小腹前,並且前後移動。冰蓮看的眼睛都直了,然後起身一肘子打在焦明的肚子上:“大師不必回答,這傢伙只是得了失心瘋而已。”
“少領主不必如此,小僧可以回答這個問題。小僧如此做過。”
瑪爾大師坦誠的態度讓焦明驚訝佩服,如此平和的承認這種事情,既不羞澀避讓,也不故作大度,只是彷彿在討論天氣般,並非常人能做到的。揉着肚子他決定問個更狠的:“那你懷疑過自己的神麼?”
“懷疑過,並且現在還存有一些懷疑。”
焦明真是目瞪口呆,九環強者必然是稀少的,而一個九環強者明說自己懷疑神,這是什麼級別的信仰危機。轉頭問冰蓮:“這個‘戒噓印’是幾環的魔法,這麼牛嗶,九環強者都扛不住。”
冰蓮搖了搖頭:“我也是第一次聽說。”
“這個不是魔法,只是個戒疤而已。”瑪爾大師解釋道,然後指了指頭上的六個戒疤:“每個戒疤都是一戒,是小僧師傅所創的修心方法。”
“大師懷疑神的話放到你們國家會怎樣?”焦明轉念又覺得可能這裡的宗教特色就是這樣。
“我說過一次,然後大家都鬧哄哄的,然後我就出來遊歷了。”瑪爾大師一副困惑的樣子,再次撓腦殼:“好像也沒怎樣……”
焦明和冰蓮對望一眼,同時有了一個結論和一個猜測:這個傢伙明顯是被攆出來的,這個傢伙腦子可能有問題。
不再糾纏於大師的來歷,話題回到這個戒疤上:“敢問這剩下的五戒是啥?”
瑪爾大師吐出了五個音,應該是其母語,然後用通用語道:“戒色,戒嗔怒,戒奢侈,戒傳教,戒憐憫。”